神树柳爷神树柳爷
一、老柳树流血
近年“要想富,多修路”深入人心,一条城际公路文明时代的宝剑一样,要穿过老枊爷所在的西柳村。因为公路的设计等级高,又宽要直,原来的路基要加宽,而加宽就把原在路边长着的枊爷规划到了路中间。“枊爷长在公路中间,能保住吗?保不准这老枊爷活到头了,一定会出了它。”村里人都在担心着,议论着。果然,工程一开始,施工单位就动手出枊爷了。听说他们开来了吊车,又找来外村的青壮民工,让人先锯树枝,锯之前还放了个万头的火鞭,锯树的人还喝了几口白酒,说是压邪。可那个满脸通红,圆脸大眼的中年人拿着锯刚锯几下,树枝就开始流红水,哗哗地象血一样,把人们都下了一跳,说是“枊爷流血了”。有人说枊树血液能治病,流血时很多村里人跑来看希罕,有人就用脸盆来接,一连接了四五盆都还在流。当他锯到第二枝时,树上乌鸦乱叫、马蜂乱飞,几个民工怕蜇就用万金油抹到脸上,用衣服包着头,可突然一个小虫子飞进了锯树人的左眼,他眼一痛,一分神,自己拉的那锯把搦树枝的左手锯了,拇指差点锯断。在场的人们说是柳爷显灵了,他吓得面色如纸,把锯一扔,在地上抓把土往伤口上一捂,呲牙咧嘴地跑了。听说他叫铁冲,他回去后给柳树摆了个供,晚上送到柳树下向柳爷磕头作揖说了半天,半月后手才好了。以后,没人愿意来为施工方刨枊爷,这么大的树如果要刨了,施工方出力不讨好,就请示上级同意全,把原来的公路路基向西方移动了50米算了解,当地的文物单位来看过后,给柳树做了一块铜牌挂在上面,成了文物了,并把它原来的破围墙搅腻了一层水泥。这样,虽然是国家在保护它,人们却更愿意相信它的神明。
二、柳树被称爷
在中国,一个人如果被称做爷,那他(她)一定有神通、了不起,如老关爷(财神)、老佛爷、乾隆爷等。西柳村的“柳爷”却是棵大树,“老柳爷长得旺,方圆十八丈”说的就是它。周围十里八乡的人们,都说它不是一般的柳树,它的古老、它的高大、它的种种传说,让人敬畏不已。
“老柳爷”的神圣地位不容致疑。长年累月它上面总有那些花花绿绿的锦旗,有红的、绿的、长的、方的,鲜艳的、泛白的,还有被风吹到地上的,远看像少数民族地区的那种敖包,又象大海里挂着旗帜的的舰船。那些没有艳色的破旗,在枝杈上随风飘动,不时发出飞快的啪啪声或呜呜声,常把从此经过的孩子们吓哭。于是,当地的女人们就流传着一个神密的“叫魂术”。被吓着的孩子回家后都丢魂,当娘的还要晚上用盛满小米的碗,用笼布包好在孩子睡着后在他胸着来回照几遍,每照几遍都会发现碗里的小米会被鬼吃去个小坑,当娘地就用小米把坑平上再照,直到坑没有变化才能让鬼满意,孩子吓走的魂才敢回来,不然被吓着的孩子会在睡觉时不住地打寒颤或不停地哭。也有时谁家的人病了,吃偏方都治不好的病最后一招就是来向枊爷求救,晚上夜静后来这里上个供,许个愿,回去后据说病具然好了,特别是那种说是冲着鬼中了邪的,村里的神婆吓过神后总是再提醒一句,“真不行就求求枊爷吧!”,看看那些还愿旗上面的“柳爷大德”、“神柳送子”、“爷爷英明、感恩戴德”等字,其实就是人们的感谢信。树身周围地面,有个尺把高的围墙,总有一些的鸡毛、鸭骨、馍蒸成的猪头、鲤鱼及破败干缩的水果,没烧完的黄表纸和香头,狗或老鼠及动物们吃剩的供物狼籍,向人们充分展示着它的神圣。
三、粪堆闯姓
(一)老推
西柳村是因为老柳爷而得名?还是因为有柳树而成就了老柳爷?还有一考。据说在晋朝时候,西枊村还是水黄河北岸地处中原的一块人迹罕至的荒地。这儿水泊成片、荒草胡科,柳树与芦苇成荡,水鸟与走兽出没。这里鹿象出没、土软水浅、不热不冷,从山西洪桐县大槐树底下迁来一批犯了罪的人,始迁于此。其中有一个姓张的男人叫老推,带领一干人来此落脚住下,开始了西枊村的造村运动。老推时年30岁,种地、打免、套野猪啥也都会。可后来因为喝在野外坑里的水后,得了个大肚子病,叫气鼓,老婆给它采了不少草药,也吃了不少偏方,最后肚子还是一直大,大得只能躺不给坐,肚皮崩缝流黄水,后来肚胀得自己破了人也死了,死时留下一个怀着孕的妻子。
(二)墓生
老推死后3天出殡,刚下完葬,老推老婆突然肚子一痛,临盆生个男孩,这就是后来的粪堆。因为粪堆是个“墓生”,他的名子也是他娘给他闯姓得来的。当时人们认为墓生的人,是专门来世上难为他娘搅事的,长大会是个“戳事矛”。要想破,让孩子平安成好人,必须给孩子“闯姓”,再起个非父性的小名儿,与死去的父亲划清界线才行。
闯姓仪式是由当娘的拿上敬品,在一天早起走上街头沿街道为孩子碰运气。闯姓时要一个人,直路直走、路口向右,见到第一个有生命的人或物,就一定要认做孩子的干娘干爹,并把孩子的名子前加上闯见人的姓或物名。如果太阳出来前闯不到人,那么闯到猪狗牛马,把敬品喂给它们吃了也行,孩子就叫猪啊狗啊什么的名子,像以前叫的狗胜啊、猪蛋啊多是这样来的;如果连动物也闯不到,那么闯到果树也行。如果看到一棵果树上挂着一包点心和红线,或挂着一把锁,这一定是被哪家孩子认成了干亲的树。
为了给孩子闯姓,那天天没亮,老推的老婆用红线包起三根自己炸的麻烫(油条)、放上一壶自己酝酿的柿饼酒、三个铜钱、一根红线绳,再看一看床上睡着的小儿子,端着敬品捏手捏脚地出了门。出来门本来就心里就一惊一怍、头发根一凉一凉地,走了 好一阵,却没有闯见一个人,突然她脚一滑打了个趔趄,手上端的东西呼嗒一声掉了一地,她急得在地上乱摸,可那三个铜钱就是找不齐,最后她急得往地上一坐,想定定神歇会儿。突然她“哎呀”一声,感到屁股下一团软又滑的东西,粘不拉叽的臭味扑鼻。她本能地想移动屁股蹲起,用手一摸,又沾了一手,弄得她手足无措,突然,她脸上挂出了一丝笑意,不禁自言道:“粪堆!这不是天意嘛!就闯你算了!”。就这样,她把撒到地上的东西一一地拾起,习惯地吹吹上面的土,恭恭敬敬往坐过的那堆臭屎前一放,然后对着它作揖磕头,念诵道:“谢谢天谢谢地,前辈有缘闯到你;闯到你,就随你,你当他爹我敬你,我儿也是你的儿,平平安安全靠你。这些小礼不算多,有吃有喝表心意,收下我们成亲戚!”她十分认真和谦恭,仿佛那堆屎真就是个人,之后,如释重负转身回家,一进屋她一把把孩子抱起,对孩子说:“粪堆!粪堆!我的小粪堆!”。孩子就叫粪堆了。
(三)白眼狼。在母亲的悉心呵护下,粪堆很快乐长成了五尺五高地大男人,可是,让母亲伤心地是,儿子没有按照她希望地那样成为好人,而是成了一个打老骂老的不孝者。他5岁那年,他和他娘去7里地外的村里赶集,回来的路上他说渴了,他娘就领他到一户口人家给他借瓢水让他喝,可他刚喝了一口,就说水咸,她娘还没说他两句批评的话,他立即躺到街上满地打滚死活不喝,非要他娘给他弄自家水罐里的水不行,可夏天天热离家又那么远,哪能说到家就到家呢?后来,还是那户人家的男人想了个办法,拿着瓢水背到身后,在街上别处停了一会再回来,骗粪堆说,他手里的水是他把手上绑着长杆跑到粪堆家给他舀来的,他才信以为真,喝水不哭了。
一年冬天,大雪齐腰深,早上屋门都让雪扑得开不开。他娘说:“堆儿啊!起来给娘哄个火吧!天也太冷了。”
“不,我要吃面条!”儿子在被窝里不高兴地说。
“面条是来客人和祭灶才吃的饭,咋光说娘办不到的?听话起来吧!啊~乖!”,娘说。
等他娘再叫他起来时,只听“当!”的一声,只见一块石头从床上飞起,一下打到了门边的水罐上,“哗”一声,水罐破了,里的水连着冻结的圆形冰块,流了一地,流了他娘一裤腿,他娘叫着“啊哎哟!冻死我了!”孩子在床上露出头对他娘说:“冻死驴买马,冻死你拉倒!”,粪堆毫无悔意地又盖着头睡了。
在粪堆成长过程中,他要什么他娘都要努力去满足。可他说话不敬,行为不孝,打骂老娘,习以为常。
随着年龄增加,他30岁了还找不上媳妇,行为上开始有些怪异。有时半夜起来在村子里乱转;有时一睡几天不起床;有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对着门口的大椿树发呆,有时一个人一丝不挂地在院子里搓身体,更可怕的是他总是无缘无故地就打他娘。这时他娘已满头白发,儿子让她越来越感到看不到希望和未来。
有一天,她突然想起那天闯姓孩子所认的干爹,就有病乱投医地想让它显显灵,帮帮儿子走正道 ,找上个媳妇过成人。晚饭后,她准备一个供。炸了个小油面饼,洗了四个清菜,放了把香,夜里人静后她就用锅排端着,再找到30年前她闯姓坐到狗屎处,十分谦恭地把锅排放好,点香下跪作揖磕头,向想象的那狗屎干爹进行“求助”:“他干爹啊!你好啊,你的保祐粪堆成人了,现在已经30了;我老不行了,你有灵就显显吧,保祐咱儿子早成个家,你的任务才算完成啊,如果你让我如愿,我还来这里给你报答!”。说完这些,她毕恭毕敬地又是作揖磕头,把端来的供倒向地上一,说了句“你都吃了吧!”,算是完成了这个心愿。之后,六十多岁的她人还是伴着头发梢一吱棱和嗵嗵地心惊回家了。
(四)老娘心伤
一进家,却看见儿子在院子里来回地转,她就说:“堆儿啊,天还早哩,睡觉吧起来乱转啥呢?”
“我不想睡!你别管!”粪堆没有好气地回答。
“堆啊,娘刚去求你干爹了,让他保你早日成个亲,先回屋睡吧!”她用关心加命令地口气说。
“真烦人!”儿子回答。
“你这孩儿,我咋烦人了?”他娘不满地说。
突然,粪堆转身到他娘要跟前,把手对他娘就是一巴掌,她娘被打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儿子又是一推,把她推坐在地上,并说对他娘说:“你有啥用?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把地上的一根很粗的木棍一下跺成两节。
粪堆总是隔三差五地动不动就打她,有时还揪着他娘的头发往墙上撞,后来粪堆竟然把她赶出了家门。
虽然说是赶出了家,可是那毕经是自己的儿子,她没有去报官,也没有再向别人求肋,六七十岁的老人,就在村东的一个破砖窑道里过夜,靠采点野果野菜充饥,晚上拾来一堆柴草,算是有个栖身之地,就这样一天天地过。
老娘一边要饭边想,自己活得也不小了,也把儿子养活大了,如果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想死前再看看儿子。可刚走近家,儿子一见到她,不但没有说想他,而是从地上捡起一根棍,追着她打,她再次跑回了村外的砖窑过夜。那次见过后,她常常做梦梦见自己死了,在梦里见到自己的丈夫,她总是哭着告儿子打她的状。
这年天冷得早,刚过霜降就开始下雪,老婆婆已经在外面像野人一样快半年。这天晌午,天睛了,太阳照得有点暖,老太太从草堆里爬起来,拿起碗准备要出来再要点吃的,但是心里也想,千万可不是遇见那个傻子儿子再打她啊。她一边走也一边想,今天去哪儿呢?哪儿村里呢么多天还没有去过呢?这样想着就信步走着,刚走到村东头的老柳树榜,只见粪堆突然从村里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娘娘,这下可把老婆婆吓坏了,她分明看见粪堆的手里拿着个东西,难道哪是个砖头?他又要打我?她看见粪堆跑得那么快,象疯子一样,非常怕,转身就跑。“娘!别跑!我叫你回家啊”粪堆在后面叫着。当娘的年高耳也有点背了,她听到的却是“别跑,再跑我辇上你就没好!”,当跑到老柳树时,她一看柳树,心想,让儿子打还不如撞死算了,回头一看,见粪堆手里确实拿着个一根棍一根绳,她心一横头一低。对着老柳树身就撞了上去,撞得满地是血死了。这时,儿子跑到跟前一把抱起他娘,一个劲地叫着娘,他娘再也没有醒来。原来,粪堆确定是来接她的,他已经知道错了,他拿来的绳子和棍是准备把老娘的东西挑回去,而不是想打他娘的,看来还是以前打娘多了,把娘吓死了。儿子在树下一遍遍地为娘叫魂,希望娘能活,可直到天黑,他娘身子硬得直挺挺的,他仍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
(五)老鸹反哺
原来,几个月来,特别是他把娘打跑后,粪堆在家总爱冲着门口的树发愣。因为树上住着一窝黒老鸹,两只大老鸹生了四只小老鸹,大老鸹不但天天喂四个小家伙吃,还教它们飞,教它们捉虫子吃,没事儿他就站在院子看这窝老鸹一家子,开始因为它们的叫声很,他曾想把它们连窝给端了。于是那天他打走她娘后他感觉百无聊赖,就爬到树上,可是没有想到,那两只老老鸹发现他在上树时,拚命地向他攻击,用翅膀扇他的脸、用尖嘴叨他的眼,两只老老鸹的上下翻飞,为保护子女而不顾一切的行为,它们的母爱让它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吃了一惊。特别是前两天,天入冬后虫子少了,老鸟好象也飞不动了,而那窝刚长大的小老鸹纷纷飞来飞去,把自己捉到的虫子送到卧在树枝上的老鸟嘴中,四只小老鸹把自己捉的虫子送给老鸟吃的情景,让他感到老鸹们的反哺好象是一记重重的耳光,让他脸发烧。小鸟们高兴地飞翔着,表示着对父母的热爱,用自己的行动来感谢父母的养育。这一幕让他无地自容,他自己打了自己脸。
四、悔不如鸹
突然,他感觉应该立即去找自己的亲娘,应该向自己的娘赔情,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偿还自己的过失。于是,天一亮他就到外村的烧鸡铺赊了只烧鸡,想让她娘知道自己是变好了,要好好养活好自己的老娘。可没想到,娘真被打怕了。娘于其说是撞死,还不如说是被他突然的出现吓死的,让他幡然悔悟十分自责,又万念俱灰,几次把脖子伸进已经挂在柳树上的绳套,几次看到没有殡葬的老娘就又坐下来。
后来,为表示悔改,他就把他娘葬在那棵柳树下,他靠捡砖拾瓦,给他娘在树边修了个小庙,然后他开始为他娘守灵、悔过,一直到他八十岁再也没有离开过,无疾而终,直到他老死在老枊树下。由此,当地人们也把老柳树做为一个倡导孝道的教材,这个故事一代代传到今天,人人会讲,家家会用,致使当地再没有出现不敬不孝的人。这棵柳树也因此保留至今,成了柳爷,且神话不断,越演越玄,越听越奇。至今当地还有一首警示不孝的歌谣:“麻尾鹊(灰喜鹊)、尾(yi)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在不时地提醒着人们,不能忘记百善孝当先的美德。
西柳村是因为位于老柳爷的西边而被人们叫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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