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淡淡的，轻轻的吹开低垂的雨丝，飘起软软的纱雾，别过枝梢的落叶，披起轻灵的蝉翼，洒落。

“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零零落落分飞的落叶，偶尔有一片穿透窗户飘了进来，落在晓歌的相片上，晓歌在笑，灿烂灿烂的，像春天的阳光，却灼灼的绞痛着秋天的心，秋天从床上坐了起来，咬紧牙，拿过相片，手指落在晓歌的眼睛上。

“晓歌：

别对我这样冷，别对我这样淡，我的不好，你知道只要你讲，我会为你，改！你知道，晓歌，告诉我，你也像我一样想你的想着我，我等你，在竹园。

秋天字”

“晓歌：

你在逃避，在‘躲’我吗？竹园，林声幽幽，正是孤独。伊人何处？不见卿影。痛，给我理由，好吗？想你！

秋天”

“残阳斜竹影，凉风静陌路。又送黄昏去，寂寞下寒屋。”

晓歌用力咽着的泪，泛滥在脸上，努力地吞嚼着信上的每一个字，“又送黄昏去，寂寞下寒屋”，不由自主喃喃念道，“我，无可奈何啊！秋天！原谅我！”。

“晓歌，”方母推门走近晓歌，“好孩子，别难过了，来，吃药了。”晓歌接过母亲手中的还冒着热气的药碗，叹了口气，神情黯然了下来，“妈，我不想吃。”方母怜惜的抚摸着晓歌的头，“晓歌，妈懂你的心思，可药还得坚持吃。至于其它事就不要去想，答应妈！”“可是，我——”泪花在晓歌的眼里闪动，“我，我——”方母搂紧晓歌，“别说了，妈知道，知道，乖，先把病治好。”

“秋天，秋天！”“妈！妈，我想秋天，想他，想见他！”“不，我不能害了他。不能！”……

方母紧紧的握住晓歌的手，不停的安慰，“晓歌，晓歌，好，好，不见他，不见他！”好不容易，晓歌安静了下来，有两颗泪却从方母的眼里掉下来，我可怜的孩子，上天对你不公平啊。

看着这么年轻，这么青春的晓歌，方母按捺住痛楚，因为她不能痛啊，晓歌需要她。走出晓歌的房间，方母站在窗前，远远看见徘徊的秋天，秋天低徊在那棵大梧桐下，盯着自己的脚尖，抬眼间，和方母的眼神相会了，方母示意他过来。

秋天一阵欣喜，几乎是奔了过去，“伯母，晓歌，她在吗？”秋天迫不及待的问，“晓歌，她在吗？”“在，在家。”“我要见她，一定要！”“秋天——”秋天盯着欲言又止的方伯母，心里忽然莫名的紧张起来，“怎么？”方母轻淡的说，“晓歌，病了。”“病了？”秋天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我，我想，我可以上去看看她吗？”“可以！”方母点点头，放秋天过去了，她注视着秋天急急的背影，也许，让他们真正的面对，是最后的解决方法，不是吗？

“秋天，秋天！”晓歌在梦里又开始叫着秋天，秋天心痛的握住晓歌乱挥的手，“你怎么这么傻呢，病了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你真心狠啊！”秋天压制着已经充眼的泪，将头埋进晓歌的手里。

晓歌悠悠醒转，秋天的影子还很模糊，眼睛却闪亮闪亮的，“我做梦了吗？居然看见秋天了！？”，“不！晓歌！”秋天抓紧晓歌的手，“你没有做梦，我就在你身边，真真切切！我的眼，我的脸，我的嘴，我的耳朵！”晓歌把滑过秋天的眼，脸，嘴，还有耳朵上的手抽回，“怎么？”秋天一阵受伤，“怎么？”“你走，你走，我不想见你！”秋天大大的震动了，“你不想见我，你不想见我！真的吗？”秋天摇撼着晓歌，“你骗我，是不是？你撒谎是不是？你会不想见我？你回答我，回答我！”泪迅速的充盈了晓歌的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对，我不想见你，不想不想不想！你听见了吗？”秋天站起身子，踉跄着摇摇欲坠，支在桌上的手发起抖，“你说这句话，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一刀杀了我。”

风吹开了窗户，掀起了压在桌上的信，落在地上，“残阳斜竹影，凉风静陌路。又送黄昏去，寂寞下寒屋。”秋天弯身捡起，念道，“又送黄昏去，寂寞下寒屋。不，晓歌，”秋天平静下来，“你告诉我，为什么？好吗？”

晓歌摇摇头，“说啊，告诉我！”晓歌又摇摇头，“我决不是那种自作多情的人，可是我走，要有走得清楚，是不是？晓歌！”晓歌抬起手，擦去挂在秋天嘴角的一颗泪，笑了，“女人，是一朵花，一朵美丽的花，从蓓蕾到花开，到花红，到花谢，都是一个很美的过程，可是真正的女人，只有结了果，一生才会完整。”晓歌带泪盯着秋天，“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你想过一生没有自己的小孩的生活吗？”秋天向后倒退了几步，失神的叫着：“晓歌！”

夕阳的晚辉映着晓歌苍白的脸，秋天无语，“你走吧！”晓歌闭上眼，“我想休息。”“不，晓歌。”秋天拉住晓歌，“不，晓歌，我可以，可以没有自己的小孩。”晓歌瞅着认真的秋天，“可是，可是，”“不用可是，没有小孩有很多好处，最重要的啊，我不用替他洗尿布，你知道我最怕了，想想，还有就是不怕晚上有人吵，还有……对，还有少投资！哈哈，那样，我不用担心被炒鱿鱼，不用忙碌着计算着过日子呢！”“秋天——”晓歌扑进秋天的怀里，“我这样的不好，你为什么还要我？”“很简单啊，因为我也不好，这叫绝配。”晓歌紧紧的偎着秋天，偎着自己的天和地，秋天拥着晓歌，终于知道生命存在的意义。

落日照黄昏，晓风轻竹声。“秋天，真好！”“那还用说，我当然好！”秋天自豪的说，晓歌抬起藏在秋天怀里的头，调皮的说，“我说的是秋天，春夏秋冬的秋，此秋天非彼秋天！”“是吗？可我怎么闻到一股拟人的味道。”“是泥人！”“你骂我！”“你说呢？”“你才舍不得”“才怪！”……竹轻轻，风淡淡，晚霞中的竹园显得格外的迷人，方母远远的看着，欢笑声不断的传来，连自己都感染了，她却不得不打破这份悦和，“秋天，晓歌，吃饭了！”“知道了，妈！”秋天抢着回答。晓歌盯着秋天，“谁让你叫我妈叫妈了？”“我本来早就要叫你妈唤作妈了。”“羞你！”“那我们结婚了，我还不得叫你妈唤作妈！”“你又没有和我结婚。”“晓歌！”秋天大叫，“你向我求婚吗？”晓歌脸倏的一红，快步向家走了回去。

秋天心情好到了极点，他快步上楼，拉着晓歌兴奋的说：“晓歌，你不是想去上海吗？不是想去看黄浦江吗？我听你说过，你的大学梦就是复旦，你不是早就想去看看它吗？”晓歌笑着叫着，“慢慢说，别急呀！”秋天深做呼吸状，长嘘一声说，“公司在上海的分公司成立，总部任命我为分公司管理代表，下个月我就可以过去了！我想把你和妈都带过去，在那边买一幢房子，长住下来，然后我就可以陪你去黄浦江看落日，去复旦一睹文校古风。你说，好不好？”晓歌靠在秋天的肩上，轻轻的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我义无反顾！”秋天盯着晓歌，眼睛发亮，“有你这句话，我此生唯你足已，夫复何求！”。

秋天赶到公司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设计上海那个梦，晓歌坐在窗前，连连莞尔，方母走了过来，“在想什么？”晓歌靠近方母，看着天上的星星，“妈，一个女人不会生育，应该是很可悲的事，是不是？”“晓歌！又在瞎想了？”“不，妈妈，不会生育的女人是不完整的。是缺撼的。”“晓歌，有秋天这样待你，有秋天这么深刻的爱，作为女人，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别想了，好好珍惜秋天和你自己。”“是啊，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晓歌对着一夜的星星笑了。

秋天给晓歌带来了意外，秋天的客户代表居然是晓歌的同学，从中学时代就非常要好的同学——叶心，叶心变了，变得更美了，成熟的美，女人的特有的风韵，晓歌闹着说，“叶心，如果我是个男人一定被你迷死。”“晓歌同志，你不知道自己有迷人吧，我不用变男人就已经迷上你了。”“叶心！！”晓歌，责嗔道，“想死我了，你！”叶心瞅瞅秋天，眯着眼调笑着说，“想我？谁信？有秋大公子在你左右护应，你还有时间来想我？得了吧，幸福得死了，你！把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碰上了。”晓歌涨红了小脸，秋天连忙插道，“叶心，别老欺负晓歌，这么久都没面，晓歌真的记挂着你呢！”“哟。”叶心叫开了，“还真是恩爱，帮忙来了不是？”“别扯了！说说你这些年的状况吧”晓歌打断问叶心，叶心苦笑了，眼神落在窗外，“过去的事，不说！走，秋天请客，我带你们去那家饭店吃饭去，那里的湖北菜做得特好吃。”

叶心不敢相信的盯着晓歌，“晓歌，真的吗？真的吗？不，我不相信！”晓歌黯然的说，“真的。”“那秋天呢？他知道？不在乎？”晓歌点点头。“不，不可能！”叶心摇摇头，“他不在乎？我不相信！”晓歌盯着叶心，不明白，叶心反应竟如此大，叶心摇着晓歌，说，“晓歌，听我说，秋天，他一定会在乎的，一定的。”“不，他不在乎，不！”“晓歌，我跟你讲，我是过来人，我懂，我明白的，”叶心忍不住抽泣，“我结过婚的，知道吗？可是离了，因为我也不会生育，他当初信誓旦旦，连他祖宗八代都发上了，可是呢，他有了外遇，还有了小孩，要和我离婚，他说，他要小孩，要自己的孩子……”晓歌搂着叶心，怔怔的问，“是吗？是吗？他要自己的小孩，要小孩？？”

秋天已经成了方家的常客了，应该说是不可缺少的客人了，方母准备好三双碗筷，对走下楼的晓歌叫道，“晓歌，几点了？”“哦！”晓歌注意力不集中的问：“什么？”“我说几点了？”“哦，五点十分了。”晓歌垂下眼，盯着秋天的碗筷，叶心的话已经烙在晓歌的心上了，挥也挥不去。

秋天打电话过来了，“伯母啊，我今晚不来了，公司有点事。晓歌呢？”方母递过话筒，“秋天的，他不来了，说公司有事。”晓歌接过电话，“秋天！”“晓歌，想你，今天跟叶心玩得开心吗？这段时间公司较忙，我抽不开身，可能会有几天不能来看你了，你要想我的哦！”“哦，那好吧！”“晓歌，你有心事？”“没，你不来我觉得失落而已。”“这样啊！好了，我会加快进度的，好不好？”“好！”晓歌挂断电话，叶心的话又在心上游荡。

月光洒了进来，洒了一地的秋霜，晓歌睡不着，“月明楼冷倚愁窗，云低渐暗夜色长，风凄，秋凉！”，“晓歌！”秋天！晓歌站起身，是秋天的声音，“我在你窗子底下！”秋天站在窗下，喊，“不用去开门，别把伯母吵醒了。我就在这儿和你说说话，看看你就行了！”晓歌心痛的说：“还是进来吧，天气太凉！”“不，真的不。”“你怎么这么傻呢？”“你说的，听我说来不了，失落，所以我忙完就过来了。”“你真傻！”“哪有？你才是小傻瓜呢？”云散开了，月儿很温柔很温柔的渐西。

晓歌躺着，想着，秋天傻傻的脸，不知不觉一天开始了。走下楼才发现秋天来了，坐在客厅里正和母亲谈得欢，晓歌惊奇的问，“你怎么？没回去，还是？”“哈哈！我说你嘛才是小傻瓜，”秋天兴高采烈的说，“我昨晚一个晚都在想你，早上给公司打了电话，今天休假一天，我们去压压马路。”晓歌激动的跑过去，“傻瓜，傻瓜！你是个傻瓜！”

天气很清朗，中心区的长青路没傍晚时那么拥挤和躁杂了，习惯于在这条路上散步休闲的人们早早都匆匆的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晓歌挽着秋天的手，看着路上玩耍的儿童，“好可爱啊！”“是啊！好可爱。等将来我们也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宝宝，好不好？”晓歌蓦地松开了秋天的手，盯着秋天，“我们也生个可爱的小宝宝？”晓歌瞅着秋天，“可以吗？”“对不起，对不起！”秋天拉过晓歌，搂在怀里，“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我，我该死！”秋天捶打自己，“晓歌，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没有。”“你也想要自己的小孩，是不是？是不是？”晓歌挣扎出秋天的怀抱，“你要小孩，还要自己的，要我生！对不对？”“不是！晓歌！”秋天忽然心里透出一股凉意，急急的说：“晓歌，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将来我想要也可以去领一个的。晓歌，晓歌！”晓歌痴痴的痴痴的望着秋天，一动不动。

枝梢上不断的落下无数无数的枯叶，冬天要来了，公司上面发文下来了，要秋天28号赶往上海，秋天对晓歌说，“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你看黄浦江，我们站在桥上从日落看到日出，好不好？”“不，秋天，我和妈不去了？”“为什么？”秋天握紧拳头，问：“为什么？不是说好的，一起过去吗？”晓歌拉起秋天的手，温柔的说，“我的意思是，你先过去，等你在那儿准备好了一切，我和妈再过来。”“为什么？一起过去不好吗？”“你知道的，我有认水土的习惯，刚过去，又有太多锁碎的事要做，我会不习惯的，等你都准备好了，我再去，不更好吗？”秋天思索着，“那样！也好，我会很快很快的，等着我！”

“晓歌，你不后悔吗？”目送着秋天渐行渐远的身影，方母问，“不，不后悔！因为我爱他啊！”晓歌缀泣着，“对不起，秋天，我爱你！”。

“秋天：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天上人间，风不休，对你的爱不敢停。我是一个女人，可是不完整，我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我，对不起。我的梦里，有你，有我，还要有一个你和我的小孩，可是不能不能，也许苍天是不公平的。一场病夺走了我的梦，还有你。

我是那么的爱你，所以我要离开你，我怕有一天，对你的爱伤害我，怕！因为我同时也是个脆弱的女人，叶心的悲剧我不要，不要重复，我更不能够等到那一天，你离我而去，我宁愿这样想你，想你，想着你的好，你给的永远。

红尘有你，无怨无悔！

晓歌”

秋天看完信，眼前一阵眩晕，看着眼前空空的房子，心沉了下去，从上海不分日夜赶回，却是人去楼空。晓歌，晓歌，你太绝太狠！

天空压得低低的，浓云层层叠叠，万里长空，低云饮泣。秋天倚风而立，路遥遥，水迢迢，不敢相忘，青山不老，情难了！“晓歌，千山万水，你等着我，我要不见不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