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狗的专家说，现在的狗一般都不咬人，是因为咬人的狗都会被杀掉。不咬人的狗生出咬人的狗几率低，如此一代一代繁殖，一代一代猎杀，咬人的狗就很少了。狗还是会咬人，训好的狗主人叫咬谁就咬谁。

这让人想到人，经历统治者一代代教化打压，敢于不满反抗的人越来越少。人又聪明，有时不用主子叫，凭感觉就能知道该咬谁。

解放了，天亮了，无产者、贱民翻身做了主人。不过父亲并没有因之得到什么好处，没了业主，为了一家生计，只好拖儿带女离开上海，回到苏北老家。玩龙玩虎不如玩二亩土，回到老家父亲还憧憬着在二亩地上创业。也不顾什么政治险恶，民心可畏，贷款买了耕牛。地犁好了，却不得不自愿入了社。入社就入吧，可地、牛、人入了社，贷款却要自家还。没有人跟你讲这个理，没有处讲这个理，贷款就像一座山压在一家人的头上。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我附庸风雅才能帮我理解现状。那么这种最原始的农耕方式，被召集来的人应该是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不过时代变了，说法不同了，出力干活的叫了主人，管出力干活的叫公仆。说法不同了，做法也不一样。

不知哪来的代表、工作组、指定人就成了公仆。一旦成了公仆，好像就有了生杀大权，立刻身边美女成群。女人大概都会觉得自己美吧，这些人一旦美起来好像不知天下有羞耻事，根本不需要什么拐弯抹角的婉约，简直就是直白，且没有一点条件，随你上来交配。

都说党的公仆做怀不乱，不过没有人见过，那是传说中的事。

不知过去什么人说过，十人之中必有一个正直的。想想这一个人在这九个人人中，一定会非常孤独，非常可怜的吧。如果九个是好人，这一个人还能得到同情照顾。偏偏得势的九个人，不能说是坏人，天下属于强势的多数人，他们有自己的理想。他们的理想大概就是不能容忍异己者的存在。这个仇恨让人不好理解：是魔鬼见不得阳光？邪恶害怕公正？如此这一个人就危险了。那个女人和公仆交了配，一家人都精神起来了，没有什么戴绿帽的耻辱，趋炎附势的下贱，倒可以作威作福、指手画脚起来。这些祸水自然都泼到了一个人头上，那个公仆当然也不会闲着，他们配合默契，极尽诬陷攻击之事，如此这一个人还怎么活。

在这样的生产关系下，九个人对付一个人，玩人，玩自己，互相玩，哪里还能有什么生产。愈穷，愈穷凶极恶，愈想整人出气，愈想把还有的一点人性抹杀掉。今天见到还有人露出天真的神态说：社会的道德怎么都缺失了？不知道他们是得意自己的所作，还是想嘲笑天下。

所幸这个人的生存能力特别强，我不想说这家人所受的苦难遭遇，那是用水深火热、暗无天日都难以表达的。我不想让自己、家里人再触及到这个伤害。同时我出生晚了点，没有经历伤害的全过程。兄长就不同了，他们可以抱怨：就是流浪逃荒也不要到这个窝里来。父亲也不是没有自己责，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旦上了这只船，哪里还有自己的选择呢？

我是没有权抱怨，同时也清楚，有一点差错就不会有我这个人，我生来就是要面对这些，这就是我的命。

时光过的飞快，转眼到了二十一世纪。新的生产力出现，让人走出了集体的藩篱。不想发财、不想置房产，正常人糊上口还容易。有什么想说，有什么想喊的，也可以说说喊喊了。虽然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也不能过火。让人疑心你是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就麻烦了。我很得意自己可以喊：学而优则仕，把你变成他，就是万恶的根源。没有人听你，也没有人理你，人人都把你置之度外了。这种感觉真好。

大概是命不好吧，我还是桀运难逃。好好住在祖辈居住的家中，一天公仆来说要我搬走，这里让给别人住，没有商量的余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没有什么再比这个侮辱人的了。士可杀不可辱，我决心与家共存亡。

十户之家，必有忠良，这次我算见识到了。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杀，已经没有说这话时人那么多了。这次拆迁七十多户人家，也就有四五户敢于表示不满。向公仆献媚、献计、掂起角尖看我们家破人亡没有见少，那真真是一副为虎作伥的嘴脸。

当人有视死如归的精神时，鬼神都敬你三分。就在他们让了一点路给我时，我侧身走了出来。我不想死，父母家长不知用了多少心让我从那个岁月中活了过来，我不能轻易死。我活着走了出来，我高兴看到九个人沮丧的神情。不过我也彻底地觉悟了：天下不公，要家何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