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要过八十岁生日，觉得应该庆贺。大妹从日本回来，已经等了好些日子。不是不想搞得隆重一些，只是现在的社会有些事情是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愿去做的。原先计算的客人不多，亲戚也不很多。可在前天下午，我还在上班，突然母亲打来电话说省城我小姨来了。当时我感到很意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联系了，她怎么突然会来。

小姨是我姨奶奶的小女儿。小时候我是在姨奶奶家呆过几年的。当时可能是父母上班很忙的缘故，我就被送到省城姨奶奶家。当时我很小，小姨只比我大五岁，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就经常在一起玩。上个世界七十年代初可是和现在不一样，一切显得那么淳朴，那么的安静。当时姨奶奶是住在省城新城广场那里的公房里。

那时候的公房和现在的公寓可是有着天壤之别。如今的年轻人恐怕已经想象不出来是个什么样子了。那时候的公房就是一个小独院，里边住着很多家人，而且是好几代住在一起的。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挺缅怀那些时日的。虽说都是破旧不堪的小屋子，一下雨到处都漏，可是大家整天欢心笑语的，似乎没有烦恼。

当时小姨也才读初中吧，每到礼拜天，姨奶奶就让她带我出去玩。随着时光的流逝，当时都玩了了些什么，现在已经记忆模糊了。不过当年的那种开心却是深深的留在了我的心底。不过有些记忆还是很刻骨铭心的。记得是个暑假的日子，小姨早晨悄悄告诉我，让我不要给姨奶奶说去哪里，她就带我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那时也正是贪玩的年龄，小姨这么一诱惑，我自然是满心喜欢。当时的省城不像现在那样的车水马龙的。记得我们早晨吃完饭，小姨又偷偷拿了几个馒头，我们就出门了。出了门我才知道小姨是带我去如今的曲江，当年叫寒窑的地方。那里有条小河。小姨告诉我去那里抓鱼。

从我们住的地方到曲江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过那是条件不好，也没想着去坐公交。我们就是步行。走了好几个钟头，总算到了曲江。因为平日总在城里，突然间看到旷野，心里还真的很是激动。当时正值酷暑，到了曲江，看到小河，我就把小姨路上叮嘱我的注意事项忘得一干二净。

本来就只穿件小裤头，所以也不用准备，直接就跳到河水里去了。印象中，小河水虽说不大，可那时候少有污染，河水很清澈。看着不是很深，可当我一跳下去，结果发现，我的个头根本不够长，结果头被埋在了水里。虽说不是第一次接触水，可被这突如其来的结果弄得一时慌了手脚。

当时多亏是小河里人多，要不然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就这我还是在小河里喝足了水，等上岸时已经是狼狈不堪了。说是捞小鱼的，小鱼没捞到，倒是让我狠狠的喝了一肚子水。等到晚上回家，姨奶奶发火了。她让小姨和我都站在她面前，开始不说话，最后问我们去哪里了。因为小姨一直告诉我不能说去哪里了。所以我只好低着头。

一直到很晚，姨奶奶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作罢。不过姨奶奶很爱我。晚上我总是和她老人家睡在一起的。跑了一天，姨奶奶最后给煮的的面条。要知道，当年能吃一顿加餐的面条，那可是很不容易的。记得等吃完面条，时间已经很晚了。上床睡觉，姨奶奶还是和往常一样，把我搂在怀里。可是她一搂马上发现问题了。也不知道姨奶奶怎么就那么敏感，她在我身上闻了闻，就问我是不是去河里了。

那时候我小，姨奶奶这么一说，我也经受不住，最后只好承认了。这下可是惹下大祸了。等到第二天早晨，我还没有起床，就听见姨奶奶在大声训斥着小姨。我知道都是自己的闯的祸，所以躲在被窝里一直没敢出来。那一次我之所以记忆很深刻，是因为一向面善的姨奶奶凶的令人可怕。

第二天几乎一整天我们都是在白色恐怖中度过。一边姨奶奶没有好脸，一边小姨还悄悄的恐吓我，让我小心。不过好多年后我才明白，当年姨奶奶为什么会如此那样。也许这就是命运。自从那次以后，我好多年都没有再和水亲近过。直到后来当兵入伍，为了训练科目，我才又一次亲近河水。不过为了能适应训练，我可是没有少受罪。

小姨突然来了，我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别扭。不过几十年过去了，说心里话，我还是很想念小姨的。记得后来我当兵的时候，小姨结婚了。当时好像很流行旅行结婚，所以小姨就和我联系，说想上北京玩玩。当时我正巧就在北京当兵，所以就满口答应了。小姨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她门来部队找我的时候，战友们都很羡慕，都在私下议论，我长的三大五粗的，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姨呢。

那一次他们在北京住了二十几天，把该玩的地方都玩了。也就是从那一次，我们好像就很少再见面了。不过她的情况我还是很了解的。有一段时间我听母亲说，小姨的家庭生活不怎么幸福，离婚了。我当时有点吃惊，也有点想不通。小姨的丈夫我当时是见过的。人长得也很标致，而且看起来很随和。我当时觉得他们就是天生的一对，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呢。当时他们已经有了一位很可爱的小公主。

十多年前我在省城东大街一家美术商品店里遇到了小姨。我没想到她会在那里边上班。当时我们就是趴在柜台上聊了一会儿。知道她女儿很漂亮，也很淘气。不过很有艺术天分，当时是小天鹅艺术团的小成员。我当时想问问姨夫。可是话到了嘴边我也没有敢问。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一听说小姨来了。我赶忙打发自己在单位里的事情。同时我也告诉母亲下午不做饭了，一起去饭店吃饭。在单位里忙来忙去，虽说抓紧时间，可到出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

我订好饭店，和家人说好都往那里走。等到我到了的时候，小姨她们已经到了。一见面，虽说快二十年没有见过了，可她似乎样子没有多少变化。不过她一看见我进来，先说了一句话，说我老了。

是的，时光就是这样的无情。生命在时光的雕刻下，总是要留下痕迹的。小姨说我老了，也算正常。只是当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异样的感觉。我和小姨寒暄了几句，我们就开始吃饭。饭桌上，小姨问我还记不得小时候的许多事情。我说怎么不记得呢。人这一生，能忘记的大概已经都忘记了。可是忘记不了的，说什么也是忘记不了的。小姨问我去小河的事情，我笑了。小姨接着说，那次她可没少受罪。姨奶奶好久都没有给过她好脸。不过我当然也让小姨报复过不止一次。

饭桌上我们边说边吃，所以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等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外边天下着小雨，也有些寒意。小姨可能是从省城来的，一时还有些不大适应。于是我用车送他们回家。

走在半道上，小姨突然问我不回爸妈那里去坐坐。一句话提醒了我。是的，自从到了新单位，我已经很少在父母那里去坐了。多亏小姨提醒，我于是答应了。来到家里，可能是第二天家里有活动，我发现父母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布置得也很好。在客厅里，我和小姨对坐着，小姨眯着眼睛看着我，突然我发现小姨的表情似乎又回到了我童年的时代。

小姨问我还能不能记起姨奶奶的模样。这怎么可能忘记呢。我在小姨家住了五六年时间。和姨奶奶朝夕相处，怎么可能记不起姨奶奶的模样呢。再说了，那时候家里很困难，可是姨奶奶很爱我，经常给我几分钱让去买冰棍，还有点心。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幸福。那时候的点心是分开卖的。记得一块是五分钱。我从小就喜欢吃甜食，所以姨奶奶经常让我去买点心吃。

不知道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喜欢吃甜食，后来好多年里我就喜欢吃甜食。不过后来吃不了了，因为患了糖尿病。这会儿小姨问我记不记得姨奶奶的模样，又勾起了我对甜食的渴望。我问小姨她的那位小公主现在做什么？她说已经工作了。都长成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只是还没有找到男朋友。因为太优秀了，所以很强势。

我说怎么可以这样呢。人生可不能有着自己的性子去。我让她还是多开导开导这位小妹妹。不过小姨摇摇头，苦笑着说，现在的孩子真的是没有办法，说什么都不管用。最后说如果有可能让我给找一位合适的男朋友。还说年岁大一点也没有关系。

我问小姨这些年过得还好吧。小姨淡淡回答说还行吧。他们单位早就让开发了，所以她也早早就退休了。所以日子还算清闲。我想再问别的，可话到嘴边没敢再问。不过前段时间听母亲说，小姨复婚有几年了。看来人这一生还真的就是在分分合合中度过的。

我和小姨聊了许多儿时的印象。最后我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母亲突然说话了，问我第二天的事情都准备好了没有？我说她们在做，估计没有问题。其实我一直想着自己动手去做，也算是个父亲还上一个心愿。可单位里的事情总是很多，总也忙不完。如果说有点成就感倒也好了。可每到夜里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道人生真的就该是这样，就该是这样无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