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尽百分百的力气爱你竹篱月下

发表于-2011年10月30日 晚上9:58评论-0条

我今年18岁。

我的父亲66岁。

你们不理解,那也是的。

因为你们不懂得这十八年得起起落落,循环来去。

我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

他是我的养父,自我有记忆起,我只称他为大伯。

这一点或者也不合人情味,我也曾试着叫他爸爸,但是一来他总是说不喜欢,不习惯,二来我又觉得很别扭,便一直都称他为大伯。

他是我的养父,他还有个弟弟,相差两岁。恰好,我便称他为叔叔。

无论称呼怎么,但是亲情一直都在。

三月大,叔叔把我从孤儿院里领出来。也许从那时开始,便注定了,我要走的路。

从我有记忆开始,大伯永远是板着一张脸,不拘言笑,不爱讲话。

只是每天早上七点按时起床烧饭,再洗衣,再打点家里的一切。

大伯是个盲人,也许在家生活惯了,几十年了,大伯早已摸清了家里东西所放的位置。

所以即便我爱贪玩,或者大打翻了院子里新晒的棉花,或者打落了衣架的衣服,他一样可以很快地抓到我。

很快到了读书的年龄,那时村里有学堂,我大概也记不得那学堂的模样,隐约想起好像是在村里的粮仓附近,却好像又不是。

我是没有机会到那个学堂了,现在粮仓早已被拆除,改换成大路了。听人说,学堂的老师因为丈夫的出轨,而上吊自杀。学堂无果而终。

我也是在大伯的教育下开始起色,起初他教我起,把字一笔一画地写在一个板上,忘了,他是盲人,但是如果字隔得近,字写得大,他能认出。也不算是全盲,他总能看到我的一个身影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从最初的山,天,王,之类的开始,到最后的唐诗。一路下来,我没上学之前,就能认得好多的字,能唱好多的歌。

也许,生命是最好的本钱,当我们年轻的时候还可以挥霍。

至于,大伯是怎么变成盲人的,我我从叔叔的嘴里多少有点得知。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因为大伯的父亲,也就是爷爷,曾担任过国民党的大军官,于是父亲被停了学,我至今也搞不懂什么叫左派右派,什么叫红卫兵,但我能得知,那肯定是个动荡的年代。

大伯读书时,成绩很好,一直是班长。但是那是穷困的日子也同时困扰着大家。

吃草根树皮,那不是假话,有时连草根树皮也吃不到,而大伯在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竟然要上山砍柴,背着很大的柴火,赶很远的山路回家。

大伯连续这样下来,背的柴火多了,把肩给压麻木,后来渐渐连累到了视神经,导致视神经萎缩。

随着村里学堂的终止,伙伴们又转到了离村方两三里地的外村学校。

我极不喜欢上学的,1997年那时也许两三百块钱不是是大事,但是放在大伯的眼里,也还是个天文数字。

每年到了要去学校报到的时候,莫说人家的孩子背着新书包高高兴兴去上学,连同我的铅笔盒,也是大伯给我的,那是个已经老得不像样的铅笔盒了。上面还扭扭捏捏地画着一副图案,好像是大海航行靠舵手这样的字迹。

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伙伴都去上学,大伯却把我留在家里,为的是老师来“请”的时候,顺道说声欠学费的时候。

大伯是盲人,虽然很尽力地去农田干活,始终是没有用的。

家里的一切开支来着叔叔,他是老实的农民,连货币上的数字,都是大伯教的,大伯总说,不知字的人是可怜的。以至于,我每每在他跟前说,我不要读书,要去打工之类的话时,他都会直接抡起巴掌扇我。

爷爷在我两岁的时候去了,他最终没有看到我长大,有关于爷爷,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奶奶重病在身,叔叔的肩上担个我们三个人的生活起居。

大伯考虑时候比叔叔周到许多,叔叔是个野蛮人,他只是觉得事情的本身就应该直来直去的,而其中的厉害,也只有等自己吃了亏才知道。

叔叔常被村里的婆娘数落,他们总说,捡来的孩子,养大了始终要跟别人走的,还不如自己娶媳妇生孩子划算。

我是有听到过的,叔叔曾有个相好,却又是外省人,骗了叔叔的几千块钱跑了。我大致知道的也就这些。

我一直以为我是有父母的,看着别人的孩子,都是父母来接着放学回家,我的心沉沉的,沉沉地、、、

大伯也从未跟我提起父母的事,我也不多问。

我只是觉得,穷,但是穷得安稳,总比有些人抱着个几千万,晚上睡不着要好的多。

人的幸福应该是最原始的。

叔叔喜欢带我下农田,从种稻插秧开始,田里的活,从生疏,变得利索。

我突兀地又想起大伯,他虽是盲人,但是坚持送我上学,接我放学。

于是从那时开始,学校的学校开始给大伯取绰号,乞丐,或者什么的、、、

他们要这么称呼也是有根据的,大伯穿的衣衫很破烂,是亲朋好友的破衣服,给我送饭的那只布袋,也是奶奶用东拼西凑的布料做的。

每次大伯总会拿着手中的拐杖乱挥,我看着他在校门口等我的身影,内心深深浅浅地涌动着血液。大伯一天来去学校三趟,一趟送我,一趟接我,另一趟就是给我送饭。

家里实在不行,但是大伯给我送的才依旧是荤素搭配,偶偶给我带来一些刚熟的小橘子,枇杷,或者蜜枣之类的,我嘴很馋。家里的果子成熟了,我只要肚子能撑下,我便一直吃,因为的饭量大,因为我没有零食可吃。

大伯生气,不是为那一筐筐的果子被我吃光,而是因为我的胃。

我的胃从小不好,东西一吃多就吐,吐到胃出血。大伯一直到我又在暴饮暴食,他总是又来拉扯我的头发,让我许诺不要再有下次。

大伯的拐杖很细长,他说这样捏着有安全感,可以探到更远一点的路,实则我不知道,因为有些调皮的老是爱扯大伯的衣服,他们身捷灵敏,大伯拿他们没办法。大伯从不喜欢出门,除了去农田,或者找我回家吃晚饭。

我不爱待在家里,尽管叔叔有时闲了,会教我用稻杆做蚱蜢,小鸟。

我不爱待在家里,家里的院子也能看见天空。但是跟伙伴家的电视机里放着诱人的动画比,那多么微不足道。

我是怕大伯的,叔叔在我做错的事的时候,抡起小竹鞭往我身上伦,我没办法,那时家里养着几头又白又嫩的猪,叔叔每次打我,我就回头打小猪。我身上有伤痕,猪的身上也有。叔叔知道了,又用另一种方法教训我。

而至于大伯,他不让我出门之外,还不让我参加一些学校的活动,能推的,尽量推掉。

我心里不舒服,却不明说。

大伯带给我的,还有那些同学借着大伯的模样,也给我起名字,我放学回家,农忙时,大伯因为要在田里帮忙,很少接我,于是麻烦便来了。

我在上课时,被同桌用板凳砸破了脚,一连五个脚趾全部脱落。同桌是个同村人,他的父亲是个留着长头发的人,金色的发,有时手里还别着砍刀。听说是在做保安的,村人都惧怕他们家。

我疼的不行,去找找班主任,那个脑子装浆糊的女人说,打的好。

我尽力不让大伯,叔叔知道。大伯有心脏病,叔叔有高血压,不能激动。

可是还是知道了,大伯去他家讨要说法,回家事,脚上摔了个大洞,几天下不了床。大伯为了省钱自己粗粗地包扎处理了伤口,他总说,真不小心。

可是,无休止,还是无休止。

在读小学的那几年里,有被人按到水沟里的,有别人一拳打到鼻子流血的,有被人从两米多高推到田里,疼的不行,但是只要无大外伤,掩饰地好,大伯是不会发现的。

那些人他们在大伯面前伪装地很好。

大伯去接我的时候,他们有时很讨好大伯,逗大伯开心。大伯也会拿出一点吃的,大伯让他们帮忙照顾我。

大伯是不知道吧,也就是这么一帮人,让我小学这六年,痛不欲生,不能说,却无法逃避的伤害。

我不忍心去揭破他们说的是假话,我没那么傻,不能让大伯动气。老人动气对身体不好。

十二岁那年,奶奶死了。

她生前是个很很讲究的女人,爱干净,耳根清净,生活简约。

只是死前也没好好地看过这个世界,奶奶得了白内障,卧病在床好几个月,那个夜晚,在我安睡的时候,奶奶走了,我记得她说的,她还笑着拉着我的手说,明儿个让你叔叔去镇上买肉包子给你吃。奶奶知道我最爱吃肉包子,只是我们都舍不得买,农田里捞不到钱,农业税又重,有一点小钱,一来要生活,二来要给奶奶买药看病,三来我要读书。

奶奶没有熬到第二日便走了。

奶奶生前最爱绣花,她总说等她眼睛好了,要教我织毛衣,教我剪纸,教我刺绣。

可惜奶奶的眼睛始终没有好起来。

我该幸福,该知足。

从一开始,我也许只是个外人,但是我能感到的,是最肺腑的爱,最贴心。

从小学,到初中,一路改善,从村里修了大路,从家里买了电视机,从农业税开始解除。

以往那段日子已经彻底的结束。

大伯是个爱读书的人,他总要我念书给他听,他耳朵有点病,一遍,两遍。他不厌其烦地听我跟他讲,微笑,我终于知道,原来严肃的人,笑起来还是可以很温暖的。

在老家的那些年,我最爱做的事,有很多。

第一件,是等春天来的时候,去采野花,去剪马兰头。

第二件,便是等到冬天里,搬个藤椅,在院子里,看书,晒太阳。

我最爱的有很多,我记不起来。

一步步地成长,一步步地长大、、

以至于我到了工作的时候,大伯还喜欢凑凑电话里,跟我问东问西。

我又感到好笑。

小时候,我做错事,总不听我解释,就开始用竹鞭打我,硬要我认错,即便我没有错。

十几年了,父亲的脾气还是那么倔强,总是要我听他的,总要他先把话说完。

我又好气,又好笑。

是的心太小,还是人性的力量太大,还是这个世界告诉我,原来,我可以很幸福地活着,因为有个爱我的叔叔,爱我的大伯。

他们总说,很想念我,我却不想回家。

我怕我的性子太急,会让他们呛到。

我怕,我看到他们饱经风霜的脸,我会不禁地流泪。

我怕,一次次一次次的离别,我的内心承受不住。

只是,我说,我默默地告诉自己,

下半辈子,我会尽百分百的力气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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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立风
☆ 编辑点评 ☆
立风点评:

苦涩的记忆,读来令人心酸。作者的文笔朴实无华,却饱含真挚的感情。行文随意了些,标点符号也有待规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