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云飞醒来时,发现是在一家旅馆里。一起身,怎么竟是一丝不挂?吃惊之余,努力从断续的记忆中想起:昨晚与几个朋友喝得云三雾四的去了一家地下歌舞厅……是一位漂亮的小姐相陪,好象叫什么玉?……后来她与另一位小姐打的相送……开了一间光线柔和的房间……在一张柔软的席梦思上……他失去了理智……
“天呀!我都做了些什么?”苏云飞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这位英俊的、还不满二十岁的青年,一个出生在偏远、贫穷的农村孩子,现正就读于本科医大。对于象他这样出身贫寒的农村人来说,能走进今天的大学校门,无疑是走上了一条光芒四射的人生之路。然而在这无限风光的背后又存在着多么艰辛的一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已不可能给他更好一点的经济条件,所以他不能象别人那样穿得很体面,生活上也只能省吃俭用,一切都得计划了再计划。如今在这令人眼花的城市世界里,他竟做出这样的事,难怪他要抽自己的耳光了。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没了志气!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果然钱包不见了,那里面可是装着父母才给他寄来的400元生活费。“b*子!骗子!”他先是这样的骂,但转念一想,何怨他人?“人家服务,你不该付钱吗?”要怪只能怪自己太没出息。此刻,他除了苦笑还能有什么呢?
离开旅馆时,已是近午了。走在街上觉得头还是昏沉沉的,腹中饥肠辘辘,于是进了一家小餐馆,要了碗肉丝面,吃完后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无奈只得狼狈地把手表先押给了人家。这就更加重了他的羞愧和悔恨,越想越气恼,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个让他第一次付出、使他成为真正男人的女人,到头来还不清楚她的长相和名字?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回到宿舍,向同学借了20元钱,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下午他拔通了朋友的电话。
“好你小子!平时真看不出你呀,怎么样?人间仙果的滋味如何呀?”朋友的话,使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我没功夫跟你瞎扯,我只想知道昨晚上我们是在哪儿?”他不耐烦地问。
“还想着哪,要不要今晚再去?”对方没听出他在生气,继续戏言。
“去你个头的!再胡说我可要翻脸了,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把声音提高了一倍。
“ 怎么啦?发这么大脾气,谁惹你生气了?
“你不告诉我是不是?那我去问别人!”
“夜归人歌舞厅呀,怎么你不记得了?”对方稍一停顿,继续说:“我可告诉你,这种事是千万不可以认真的……”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他便将电话挂了。
“夜归人歌舞厅。”他心中默念。
这一天,苏云飞第一次旷了课。
二
月亮还没有升起来,街道两旁的霓红灯就已织出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捅挤而喧闹的城市,到了晚上也不能安静。
在稍偏的西街,苏云飞总算找到了夜归人歌舞厅,老远就能听到从地底下传来那时而柔婉穿肠、时而强劲奔放的曲乐声。进了舞厅,他立刻被灯红酒绿的浓烈气氛所笼罩。这是个俊男俏女的世界,有的在一处低声细语,说些什么,谁也无法听到;有的在一起饮酒作乐,喝高了的,就象疯子;步入舞池的更是千姿百态,男女间的那种亲热劲让人看了都觉肉麻。宇宙灯在旋转,带得一切都在转,转得苏云飞透不气来。昨晚来的竟是这个地方?
尚未落座,便有一小姐热情迎来。
“大哥,要我陪你跳个舞么?”语气很甜,又很大方,一位婷婷玉立的妙龄女郎。这里的女孩很会化妆,她们的年龄实在不好猜,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她们都有着一头金黄色的如瀑布般的披肩长发。
“谢谢,我是来找人的。”苏云飞婉言谢绝。
“找谁呀?我一定可以帮你的。”这女子不但不走,反而在他的对面坐下,目光深情又狡诘地望着他:“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低下头。她那“放电”的目光使他不敢正视她。
“她长什么样?”
“不知道。”
她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使得苏云飞局促不安,额头上渗出汗来。连人家叫什么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怎么找?苏云飞此时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种地方的人,眼前这位娇巧的女子在他看来仿佛成了一只会吃人的老虎。他的汗珠不停地落下,虽然有着空调吹来怡人的凉风,但他却似呆在了一个蒸笼里。他真后悔来这里,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
“要不要喝一杯,放松一下?”她一面说一面递上一条手绢,意思让他擦汗。
这是一条洁白的绣花手绢,苏云飞没敢接,而是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汗,一面惊慌地说:“不要,对不起……我要走了。”站起身欲作告辞。
她并未动身,反而偷笑着问:“你要找的人不找了啦?”
他顾不上回答,满脑子想的就是赶紧离开。
“你等等!”见他要走,她急道:“你真的不认得我啦?”
他心里一惊,难道昨晚是她?回头看她,是有点眼熟,但很快肯定昨晚决不是她。
“我要找的人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了,”她笑了:“我叫徐小凤,你呀真是喝多了,人家送你,不但没听到个谢字,竟连人都不记得了,昨晚上那‘小玉、小凤’的亲热劲原来都是假的呀?”
他忽然明白,原来昨晚相送的还有她?真是想不到,怪不得有点儿眼熟呢?
“谢谢你,真对不起,我昨晚实在是喝醉了。”他真诚道谢,早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谢我就不必了,我也是替朋友帮忙,你等两分钟,我去把你要谢的人找来。”她说完,象片云一样飘进内设的雅间。
苏云飞更不安了,心也开始剧烈地跳动。
三
徐小凤走出来的时候,领来了一个苏云飞所熟悉的身影:这身影毕竟陪他喝过酒、陪他跳过舞、陪他去过旅馆……她并不高,属瘦小苗条之例,上着一件米黄色宽松敞领的蝙蝠衫,下穿一条桔红色几乎遮了脚的长摆裙,配上一头披肩的黄色长发,整个人就象一注“黄色的瀑布”。她的眼深情而流涟,目光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一侧微微上翘的嘴唇时不时的总要露出几颗如白玉般的牙。她脸上的笑容并不盛开,淡淡的,甚至有点儿凄楚,却正是到了好处。她的脸与胸前的肤色,第一眼就会使人想到那挂在天上的一轮浩月。许多人都把月亮比作一位最善良、最多愁善感、最善解人意的小姑娘,那么今日算是看见最美的月亮了。
苏云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让他上心的女孩。他的目光象被磁铁吸住了一样,而磁铁又存在于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不会吧?”徐小凤用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太夸张了吧,见我时就象老鼠见了猫,怎么一见她就变成了狼见了羊一样?是不是我长得没她漂亮?”徐小凤开玩笑地说。
苏云飞立刻把目光移在了地上,满脸涨得通红,心道:这徐小凤的快嘴可真是不饶人。
“我把她交给你了,记住她叫艾小玉,你这个愣头青!跟人家玩了一个晚上,却连名字都记不住。我不打扰你们了。”徐小凤说完便离开了。
苏云飞红着脸让座。艾小玉在他对面款款坐下,将一个钱包推在他面前,那正是他的钱包。
“昨晚你怎么醉成那样?钱包丢了都不知道,幸亏小凤捡了,要不然……我们正愁着该怎样还给你呢,正好,看看有没有少钱?”一串儿跟她人一样美丽的声音,语气里既含着埋怨、又有着担心、还带着几分喜悦,象一股清泉流进苏云飞的心里。
听她这么一说,苏云飞的心里开始热了起来,想不到竟是冤枉了人家,想想上午还在心里骂着的脏词,不免脸红心跳,幸亏这件事自己还没先提出,不然就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谢谢你了!”他赶紧向她道谢,又怎好意思再数钱。
“不是谢我,是应该谢谢小凤的,是她帮你捡到的,听小凤说你找我,是这钱包的事吗?”
“不不不!”他一连说了三个不字。
“那么你找我做什么?”她眼里充满了好奇。
“我……你……”他一时真不知该怎样回答。原本就是为钱包的事而来的,如今出现了这样的大转折,还怎好再提?
她抿嘴一笑,见他挺紧张,便要了两杯香槟,将一杯递到他手中:“喝点吧,香槟不会有事的,既然出来了,应该轻松一点的。”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他终于想起昨天夜里的那种事,觉着应该向她道歉。
“向我?道什么歉?”她不解了。
“昨天……夜里……我不是人!”他结结巴地说。
她听懂了他的话,脸上泛起一团红云,把声音放得很轻:“算了,那种事过去就忘了,不要放在心上,其实也都怨我,不该劝你喝那么多的酒。”
“不怨你,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喝醉了,我一定出了不少丑?”
“没有呀?人常说酒醉心明,你呀,虽还不算胡说八道,可样子很可笑……”她的眼中放出了光彩。
“是吗?都是些什么样子?”
她笑而不答,仿佛又想起了昨天的情景。
“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多可惜呀,” 她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惋惜,仿佛有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而她却不能和别人分享一样。
“昨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喝酒了,我发誓!”他很坚定地说。
“这才对呀,看得出你不象那种人,我看你还很年轻,应该把精力放在工作上,这种场合不适合你,会害了你的。”她目光里含着鼓励,口气象个姐姐。
不知道是她会待人说话呢,还是因为和她有过一y*情缘?苏云飞渐渐地放松了心弦,俩人的谈话也越来越轻松愉快。他的憨态常常引得她发笑;而她的笑又会使他笨嘴笨舌的表达不清心里想说的意思。
“要不要给你再喝点酒?”她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干什么?”
“喝了酒你讲话才能利索呀?”
“你在取笑我?”他的脸又红了,但却很开心。
快乐的时刻很快就被人打破了,雅间那边有人在喊她,放眼望去,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大汉在向她招手。
“我该走了,那边客人在叫我了。”
她很不情愿地站起身,稍一迟疑,又留给他一句话:“听我的话,以后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
她走了。他怔怔地愣了一会,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四
苏云飞回到宿舍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半了。同学们早已进入梦乡,为不打扰别人,他没有洗漱就钻进了被窝,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想到一个美丽的身影,她深情的目光、她浅浅的微笑,她很有涵养的言谈,她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中。“我这是怎么了?”他心中问自己。他还不知道爱的河流正打着美丽的旋窝悄悄地漫进他的心田。大概五点钟的时候,他还是没能睡着,索性穿起衣服翻出了校门。
大街上灯光依旧,但总算安静下来,只零星的见到几个行人和偶尔驰过的出租车。迎着丝丝的凉风,苏云飞随便地走着,眼前仍然拂不去那个如魔的身影。忽然一个名词从他的口中跳出:一见钟情?他开始觉得热血激荡,这爱来的让他猝不及防。他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一些问题:自己还在念书,而且家境还很贫寒,他想到田间一把辛酸一把汗的父母;想到为了自己而过早缀学嫁人的姐姐;想到还在乡村小学念着书的弟弟;想到自己与这城里男人、女人间的差距……所有这一切都不能打起他现在就谈恋爱的勇气。那么就只有忘了她!于是他开始故意地寻找理由:艾小玉,她只是一个陪别人跳舞、陪别人喝酒、陪别人睡觉的三陪小姐……忘了她!忘了她!可是当他猛然抬头望见“夜归人歌舞厅”几个闪烁的大字时,他心中的理由立刻就变成了:她美丽动人、她温柔善良、她善解人意……我爱她!我爱她!
“我怎么会来到了这里?”她心中自问。是鬼使神差还是爱情使者的牵引?此刻他终于明白爱的心扉一旦打开,就如决堤千里,自己是无法收拾的。他顾不了许多了,决定向她表明心迹。可是当他走进舞厅时才醒悟已是早晨了,人早已散去,只有俩人在打扫着卫生。
“艾小玉!你在哪里?”他心中呼唤。忽然想起了那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家伙,今晚艾小玉一定是和他在一起了……
他的心开始痛,滴着血的痛……
五
早自习时,校长来到班上,重声了学校的规章制度。说班上有同学夜不归宿和无故旷课,暂不点名地作了严肃的批评,希望今后再不能有类似现象发生。那指的除了苏云飞还会是谁?这样的事情传得可真快!既然没指名点姓,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上午的解剖和病理课,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一夜的失眠使他没法不在课堂上打瞌睡。下午他又睡过了头,等他赶到教室时,听到的却是下课的铃声,引得同学们不停地朝他吃吃地笑。
好容易盼到了近晚,他匆匆扒了点饭,便赶往夜归人歌舞厅。他要赶在最前面,因他有个担心,去晚了怕艾小玉先去陪了别人。结果如心所愿,约等了十几分钟,艾小玉和徐小凤手挽着手地出现了,依然是昨晚的穿着,只是俩人都披了件半长的风衣。
“嗨!”她俩向他打招呼。立刻,两团幽幽的兰香向他飘来。
“今天不会认不出人了吧?你没喝酒吧?”徐小凤咯咯地笑着挖苦他。
“再喝醉也不会忘记你了。”他不好意思地回答着徐小凤。
“不是不会忘记我吧?”徐小凤鬼秘地向他眨眨眼睛,又斜眼望着艾小玉。
“小凤,你别闹了。”艾小玉瞪她一眼之后便低下了头。
“好你个艾小玉,这么快就帮着外人了?”
“小凤,你胡说些什么呀!”艾小玉嗔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在这儿碍眼,我走还不行么?”徐小凤假装生气地说。
“谁说你碍眼啦?”艾小玉劝她:“你还不快坐下?”
“我可不当电灯泡,你俩个慢慢聊,祝玩得开心!”徐小凤笑说着转身就走,艾小玉拦也拦不住。
看着徐小凤飘进舞池,苏云飞暗想:她俩个同样的美丽动人,一个是活泼、开朗;一个是文静、忧郁,却是一对要好的朋友,真是难得。
“对了,你怎么又来这种地方,不适合你的。”
“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他望了望四周,人已很多,声音也开始噪杂,便说:“这地方太吵了,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她面有难色,但见他一脸恳求的神情,便答应了。
他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六
去夜景公园还要走三站的路。他要打的,她不让,说能节约就节约点,走着看看路灯也挺好。
五月的夜晚,温暖怡人。俩人散步路灯下,苏云飞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话,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同时她也有点反常,与在舞厅里的她判若两人。此刻,她却象一位含羞的小姑娘,她把一张美丽的脸儿尽可能深地藏在那头瀑布般的长发里。如果说她怕着什么,而她又用那纤细的胳臂紧密地挽着他。苏云飞却有点不习惯了,因为象这样和一位姑娘手挽着手走在大街上,他还是头一回。
路过一个冷饮滩,他问她喝点什么?她什么也不要,见他执意要买,就只要了三角钱一根的冰棍。
“这算什么吗?”他埋怨她:“有这么多好吃的呢!”
“我只爱吃这个。”她含笑晃了晃手中的冰棍,象是在有意气他:“好的留给你自己吃。”说着就走,也不等他。
他也只好也买了根同样的,便去追她。她又等他,牵了他的手。
“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谈吗?”她一面吸着冰棍一面偷瞟他一眼,见他正专注着自己,忙又垂下了头。
“我……你……”他憋了半天也不知该怎样开口。
她含首一笑:“什么我呀你的,有话就直说吗?”
“我想……和你做朋友。”
“我们现在不算朋友吗?”
“我说的不是这种朋友,我说的是那种朋友。”
她愣了一会,面带忧郁地说:“不行,你听我说,我们只能做个普通朋友的。”
“为什么?”
“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他真的着急了。
“你不了解我……”
“我了解你!”他激动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你不了解!”她突然挣脱了他的手。
“那么你就让我来了解你呀?”
“只怕你了解我之后,我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她眼里已涌出泪花。
“我发誓……”
“你发什么誓?谁要你发誓?”
看着她可怜楚楚的样子,他不知该怎样来安慰她。她的眼泪告诉他:眼前的女孩心里受了委屈,可他却猜不到是为了什么?他只能用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她的肩头,无声地给她鼓励和安慰。
“有人在看着我们呢。”她低垂着头用手抹泪。
“我不管,什么人我都不怕……”他话音末落,忽然瞥见一个人正迎面走来,这个人使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怎么会碰见他?活见鬼!他顾不上说话,拉了她的手就跑,很快躲进一个巷子里。偷眼望去,见一约五十岁左右的老人摘了眼镜,一面揉着眼一面还不停地向这边张望。
“你不是什么人都不怕吗?”看着他紧张又苍白的脸色,她破涕为笑:“他是谁呀?”
刚才还泪花点点,转眼就变成了笑容可掬。女孩们的心呀就是这样,任何愉快与不愉快的事随着心境的不同都可很快地改变,而且可以不留任何痕迹。
“这个人可不能不怕。”他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说。
“谁呀?”
“我们的校长。”
“校长?好呀你!你还在念书?”她象发现了新大陆。
“念书怎么了?”
“念书你就……”她忽然觉得下面的话不好说。
“念书就不能谈恋爱?”他替她说。
“谁和你谈恋爱啦?”
“不知道。”他故意用眼看她,她就握起两个小拳头来打他。
从她那泛起红云的脸上,他看出她很幸福,也很快乐。
七
夜景公园里灯火辉煌,那树、那山、那亭阁楼台……一切都被勾上了五颜六色的光边。这里的气氛不象舞厅里、马路上那样噪杂和喧闹;这里的人儿都低声细语;这里的夜晚才是情侣们的夜晚。你看那树荫下、水池边……谁都不愿搅破这宁静而温馨的天地。
不觉中她把他的手臂挽得更紧了。
“你在念什么书?”她轻声问。
“医疗,我将来要做医生。”
“做医生?”她眼中掠过一丝喜悦,但很快便消失了。
“你怎么了?”他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没什么,做医生多好呵,可以给很多的人治病。”尽管她脸上显现着喜悦,可目光中仍带着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忧伤。
女孩子的心本来就很奇妙,尤其是眼前这位仿佛心中充满着许多心事的姑娘,在她温柔、天真的背后总时不时的要露出让人难猜的忧伤。对于苏云飞这样一个粗心的人来说,如何能猜得透?更何况他还沉迷在幸福和甜蜜之中。
“可不可以问问你的年龄?”她轻声地、有点怯怯地问。
“当然可以,”他话一出口便觉不妥:“不可以,你想查户口呀?”他没告诉她,免得她会说他二十岁又不该谈恋爱了。
“不敢告诉我,那肯定就是还不满十八岁了,好呀你……”她红着脸又要打他。
“你先不要打我,请问哪条规定不满十八岁的人不准谈恋爱?”
“就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
“反正是不行……”
她说不出为什么,并不是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恋爱中的女孩在撒娇时,只要观察一下她们羞涩的目光,就足以得到答案了。
大概十点半的时候,艾小玉想起得给徐小凤打个电话,便走向大门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苏云飞一边看她拔电话一边在想一个问题:象她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没手机呢?如今社会上手机多得满天飞,就只差象他这样的穷学生了。
电话通了,徐小凤火火的声音让站在一旁的苏云飞都听得一清二楚:“你疯到哪里去啦?死小玉,一转眼就不见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我在夜景公园。”
“夜景公园?是不是和那个愣小子在一起?我可告诉你,千万不要让他再喝酒呵,你是知道的……”
“行了你,我知道啦!我告诉你不要等我了,我不回舞厅了。”
“不会连家也不回了吧?”
“你住嘴吧,没个正经。”她把电话挂了,朝他笑笑:“她就是这样。”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苏云飞感到高兴的呢?为了他,她今晚不去舞厅了。同时在苏云飞的心中也产生了一个不知该怎样来解的谜,他明明感觉她也是爱他的,可为什么当他提出要和她谈朋友时她会拒绝,而且还流下伤心的泪?虽说她的借口是他不了解她,但他已隐约地觉得一定还有其它的原因,那么是什么呢?他就这么思索着,以至她问他话时,他都没听见。
“人家在问你话呢?”她推了他一把。
“哦,什么?”他醒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什么也没想呀?”
“你还骗人?再说什么也没想?”她不依地用手拧他的胳膊,当然不会是真拧了。
“我在想……”他忽然想这个问题此刻是不能再问她了,免得她又要伤心落泪,只有等待合适的机会了,要不然会坏了这美好气氛的。
“你在想该怎么样来骗我是不是?”
“哪能呢?我在猜测你的年龄。”他终于想到一个话题。
“这有什么好猜的,十九岁。”
“这么巧,我也十九。”
“是吗?”她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
“你是哪天的生日?”
“十一月二十四日。”
他一面摇着头一面连说:“不可能,不可能。”
“就是呵,怎么不可能了?”
“我也是这一天的生日呀?”他这句话显然是在骗她了,权当是一句美丽的谎言吧。
“真的?太好了!”她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是呀,我们现在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了,那么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呢?”
她突然反应过来,追着他就打:“好呀你,拐弯抹角地还是在骗我?”
他一面躲一面求饶,她就是不依。没办法,他就大喊了一声:“救命呀!”她立刻就停下了,象一辆快速奔跑的汽车遇到了危险而猛地作了刹车,由于惯性还跑出了几步。四周投来的目光让她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真该死!”她轻声地骂他,脸红红的。
他乐呵呵地望着她笑:“看你以后还敢打我?”
“还不快走?”她拽了他的衣角,因为远处有人在望着他们笑。
俩人跑上曲径、转向幽处。
“该轮到你了。”他说。
“轮到我什么?”
“说说你自己的情况呀?随便什么。”
“我有什么好说的?”
“当真一点都不肯告诉我?”
“不是的……”她望他一眼:“那好吧,我叫艾小玉,今年十九岁,工作……是舞女。”她有点神伤。
他等她继续说下去,却见她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
“没有了?”
“是呀?”她认真又不解地望着他。
他笑了。——既然已经在爱她了,就没必要再去了解她什么了。
八
在一片较暗的树丛后,苏云飞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情拥抱了她,她并没有反抗。月儿害羞了,躲在了云后;星星妒忌了,眨着冷眼;偶尔路过的人们,也都善意地避开了。她娇柔的身体被他紧紧地拥着,他从她剧烈起伏的胸脯上感觉到了她的心跳,她如兰的呼吸拂得他如痴如醉。他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撩起她的衣裙向她的胸部摸去,她腾出一只手拔去他的手。
“有两个东西顶着我了。”他轻声说,那只手又去。
“是扣子。”她又拔开他的手。
“哪有那么大的扣子?”他的手再去。
她紧紧地搂着他,并扭动着身子,不给他那只手留缝隙,一面轻声说:“这只手可不象是你的手呵?”
“你说对了,就不是我的手。”
“那是谁的手?”
“我怎么知道?”
“好呀你!这么快就学坏了。”
当他的手就要碰到她的“扣子”时,她急着要挣脱他,却没有挣开。她的目光突然变的痴呆,先是死死地盯着他,接着就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还等什么呢?年轻人!可当他的唇刚要碰上她的唇时,她却避开了。接着就有两颗豆大的泪珠落在他的肩上。
“小玉。”他轻声唤她。
“嗯?”
“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
“我爱你!”
“我也爱你。”泪水使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嫁给我好吗?”
她突然象只受惊的小鸟,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显得惊恐万状,满脸泪痕地摇着头,向后退着身子:“不!不行!”
“为什么?”
“不行!我不能嫁给你!”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他无奈地摊开双手,猛地一脚踢在了身边的一棵树上:“有什么事你对我说清楚呀?我求你了!你要是不爱我就直说吗?我不会怪你的!”
“不是我不爱你;是你不能爱我呀!”她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我不能爱你?为什么?”
“我求你了,你不要再逼我了呀……”
看着她蹲在地上哭成个泪人,他心如刀割:“对不起,我不逼你了,你不要太难过了。”他扶起她,为她擦泪。
“我想回家。”她可怜兮兮、满怀伤心地说,声音有点沙哑。
“好,咱们回家。”他心疼地扶起她。
他揽着她,默默地走出公园,叫了辆出租车。
“丽园小区。”她对司机说,一边还在抹着眼泪。
一路上,她一句话也不说。他也一句话也没问,只是用一只大手紧紧地握着她一只小手。还没到家,她就叫停了车,下车后她坚决不要他再陪。还用问?她是不想让他知道她的住处。
“再见!你还是忘了我吧。”她凄凉地说。见他呆若木鸡地站着,努力地向他笑一笑,说:“谢谢你今晚给我带来的快乐,真的!我从来都没有象今天这样的开心。真的!”
她说完便转身走了,颤抖的身子消失在黑巷里,她没敢再回头。
他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心上却似扎满了银针……
九
这一夜,苏云飞又失眠了。“不是我不爱你,是你不能爱我呀!”艾小玉凄惨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响。可怜的姑娘,她心中一定存在着巨大的委屈,那么,会是什么样的委屈而令她如此难以启齿呢?他开始猜测,拟了无数的问题,也做了无数的回答,但始终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半醒半梦的一夜,直到天亮在他心中却得到了另一个答案,那就是他越来越爱她了,并且已决定,无论会发生怎能样的事情,他都不会放弃。
早上,苏云飞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校长把他叫到了办公室。昨晚一定是被校长看见了,他心中暗道,不免心慌意乱:不能承认!死都不能承认!
“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夜不归宿?为什么无故旷课?”校长话很严肃。
“那天晚上我和朋友在一起喝酒……”因为心虚,他竟说露了口。
“什么?你还酗酒?”校长的目光象两把刀子,刺得他低下了头。得,挨处分是没跑了,索性态度主动一点,也好掩盖一下更重要的问题。
“校长,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酗酒、不该夜不归宿、更不该无故旷课,我愿意接受处分。”他态度诚恳地说。
“没这么简单吧?”校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象一位警官在审讯一个罪犯:“昨晚上你和谁在一起?”
苏云飞慌了,额头上渗出汗来。咬紧牙关,决不能承认昨晚的事,不然就不单单是挨处分了,照学校的规章制度,那是要卷铺盖回家的。
“昨晚上我哪也没去。”
“哪也没去?”
“哦,就只和一个朋友看了一场电影。”
“是女朋友吧?”校长步步紧逼。
“不,是李小刚!”他慌乱之中随口说出了同宿舍李小刚的名字,说了之后又后怕校长会立即把李小刚叫来对证。
好在校长没这么做,略微思考着说:“难道是我人老眼花了?”
“怎么了?您看见谁了?”苏云飞故作疑问。
“也许是我认错人了。”校长点头自语道。
谢天谢地,苏云飞长长舒了口气。
“这样吧,你先写一份检查报告,明天交给你们班主任,受不受处分,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等我们的研究结果吧。”
“是,校长。”苏云飞心里暗暗高兴,脸上却作出一副诚恳认错的样子。
“去上课吧。”校长总算结束了对他的谈话。
上课?鬼才相信他还能听得进。尽管他也是瞪着眼在听,可就是不知道老师在讲些什么?上午如此,下午也如此。他在想什么?他在思念一个人,他在盼望着天赶快黑下来。
十
为了不再惹麻烦,苏云飞特地向教务主任请了假,说家里来人要去见见,晚上可能要回来的晚一点。之后便匆匆赶往夜归人歌舞厅,不想却扑了空,等了很久也不见艾小玉出现。他心中出现一种预感,她一定是在躲着自己。心急之中忽然想起艾小玉曾给徐小凤打过的那个电话。于是便匆匆赶去夜景公园,在艾小玉用过的那部电话上,他终于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13139985507电话通了,当听出是他的声音时,徐小凤立刻用手捂住了手机,可惜没捂严,他听到了她在埋怨艾小玉怎么把电话号码给了他,而艾小玉当然又不承认。
“你们别吵了,艾小玉!我有话要对你说!”他急急地大声喊。
“艾小玉不在。”没等他再说徐小凤就挂机了。
再拔,就是关机;又拔,还是关机。
“好吧!就算你们躲在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们!”他心中暗道。
连着三天,苏云飞跑遍了所有的歌舞厅。终于在一家很偏的舞厅里找到了她们。他并没有怎么样,而是默默地坐在一角,要了瓶白酒。痛苦、伤心使他不顾了自己曾为戒酒而发过的誓言。他一面喝着难咽的苦酒,一面看着艾小玉怎样与别人寻欢作乐?
艾小玉早就看见了他,无奈腰身被一男人紧紧地搂着,她只能用目光不断地向他瞟来。他又看到了她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过这次他却看不懂她那目光在说些什么?
音乐声响起,她被那男人拉进了舞池。看着那男人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苏云飞觉得有一股热血涌上喉头,他快要窒息了。当那男人的一只大手伸向她臀部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忍受,冲上去一把推开了那男人,那男人险些被推倒。
“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就要向外拉。
“你干什么呀?”她甩开他的手,含嗔道:“你不要这样呵?”
“我不要这样?”他发疯似地大声吼道:“除非你跟我走!”
他这一吼,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跳舞,都在注视着他这疯狂的举动。艾小玉见这情形,连忙向那男人说对不起,便要与他离开。
“等一等!”那男人拦住去路,问艾小玉:“他是你哥哥?”
她摇头。
“是你男朋友?”
她摇头。
那男人猛地一拳重重地打在苏云飞的脸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有三四个人一哄而上,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全落在了他身上,有两脚很重,他当即就瘫在了地上。
“打!给我狠狠地打!”在那男人的指挥下,几个人围着他一顿乱踢乱踹。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口鼻中全是血醒味,他只得双手抱头卷曲起身体做最后的保护。
“你们不要打了!要打死人啦!”艾小玉跪着求他们,见无效,又求舞厅里的其他人,可越求人越跑得快。
直到门外有人高喊“警察来了”他们才停了手,那男人朝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臭小子!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一伙人扬长而去。
警察并没有来,是门外的好心人谎叫的。
艾小玉流着泪扑到他身边。他想站起来,可是做不到。
徐小凤面色难过地靠在一根柱子上,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十一
苏云飞在医院里躺了五天。医生诊断他折了两根肋骨,肝脏也受到创伤,有轻度出血。这些伤对苏云飞来说,是远远比不上他心里所受到的伤害的。几天里一直是徐小凤陪着他。艾小玉从把他送到医院的那天后就再也没来。两个同学来看他时,告诉他:他已被学校开除了。看着这样的结果,徐小凤这个平时爱说爱笑的姑娘也变得沉默寡言了。在苏云飞心里,几乎已到了万念俱灰的程度。
“如果我再失去艾小玉,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这样求着徐小凤:“你能带她来见我一面吗?”
徐小凤被感动了:“难得你俩个能这样地真心相爱,我真服了你们了。”
“这么说她是爱我的了?那她为什么总要回避我?”
“她有她的难言之苦呵!她不想见你,是因为你们俩个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你听我慢慢给你说来吧,”徐小凤道出艾小玉一段凄凉而悲惨的身世:“两年前,也就是她十七岁时,被一个男人骗了。那男人不仅在她身上种下祸根,使她怀了孕;还给她传染上了不治之症,‘aids’你知道吗?就是艾滋病。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呀!她父亲在气急之下得了脑血栓,她母亲为她哭瞎了眼,好端端一个家就这样渐渐地走向毁灭。她不敢求医、不敢声张,如果传了出去会是怎样的结果?可怜的小玉,她心里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呀……”
徐小凤说到这时已经在擦眼泪了。苏云飞用手狠狠地拍了自己的额头:“我真浑呀……”
“为了给父母治病,也为了她自己的病——你知道单单治这艾滋病就要多少钱吗?且不说能不能治好?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家庭所能够承受的!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做了舞女。象我们这样的女孩子,又没有一技之长,要挣那么多钱,除了做舞女还能干什么呢?可是她又挣不上钱,她天生一颗善良的心,她不能再给别人传染,所以她从不出台。做我们这一行的,卖笑不卖身是挣不上什么钱的。你一定还记得那天晚上吧?你的朋友付了钱,她推辞不了,送你去旅馆,是我替她和你上的床呵!你对着我却叫着她的名字,不过我不后悔;因为那天她很开心,只要她高兴,我为她做什么都行。那一刻我看出了她竟然在心里爱上了你,可这份爱对她来说又是多么的苦涩,是一份不可能实现的爱。我看她那样开心,就没有阻止你们,不管你是真爱她还是在玩弄她,我只想在她有限的生命里能够真心地快乐一回。这几天她天天都象个泪人似的,她逃避你是因为她不能连累你呀!”
徐小凤的苦述听得苏云飞是万箭穿心,这个堂堂的男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热泪了。
徐小凤继续说:“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可以作决定了,还爱她吗?”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决不会离开她的!”
“你不用这么快就作决定,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的?”
“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苏云飞毫不犹豫地说:“我求你一件事,带我去她家!”
“现在?你伤还没好呢?”
“麻烦你赶紧去办理出院手续吧!”
“那也得等到明天早上呀,不在乎这一刻吧?”徐小凤眼里露出感动的目光。
十二
第二天一早,苏云飞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院,与徐小凤搭车直奔丽园小区艾小玉的家。
这是一间不足十八平米的房屋,本来就不大的空间被三张床占去了大半。除了窗下的一套饮食用的炊具外,几乎看不到一件家具了,就算有,也是没地方摆的。整个屋子里显得拥挤不堪,但所有的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小玉的床用一个布帘子隔着,在白天是敞开的,朴素的一角里,怎么也看不出一点儿当代女孩子的痕迹。
另一张床上躺着个近五十岁的男人,除了能讲几句含糊不清的话以外,与植物人一般无二。侍候他的是一个双目接近失明的中年妇女,从她那满含忧伤的脸上,让人看到了艾小玉的影子。她热情地接待着徐小凤,象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个不到两岁的女孩早已扑进了徐小凤的怀里,很是亲热。
“凤姨,我妈妈怎么不回来?”小女孩说话还不是很流利,但看上去很机灵。
“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乖毛毛想妈妈啦?”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小玉!苏云飞此刻想见到艾小玉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拿定主意,他就在这里等她了。徐小凤不同意,把他拉到了门外:“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种场合与她见面,这样吧……晚上十点钟你在大十字等我们。”
他站着没动。
“快走呵,我向你保证!”她硬是把她推走了。
苏云飞早早地就等在了大十字。十点钟的时候,一辆夏利车准时地停在了他面前,车上却不见艾小玉。
“小玉怎么没来?”苏云飞从头凉到脚。
“傻瓜,快上车。”徐小凤把他拉上了车。
出租车来到了城郊的孔雀河边。下了车,徐小凤含着笑对他说:“快去呀?还等什么呢?”
顺着徐小凤手指的方向,苏云飞看见河边一个倚着树干的身影,这身影面对着孔雀河水,曾是个充满辛酸的身影,她的泪比这静静的孔雀河。
他向着她走去,向着他已深深地爱恋着的人坚定地走去!
月光下,俩个身影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云飞……”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是个被泪水湿透的声音。
他万种的情感只汇成了一句话:“傻姑娘,艾滋病已不再是不治之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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