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的早晨，水泥路湿漉漉的，小水洼里倒映着清澈的天空。草色特别鲜绿，我蹲在草丛边，欣赏着绿叶片上，青草间，滑溜溜亮晶晶的小珍珠，真得很圆润可爱。
我听到有人向我走来，偏过头，看到是一双雾气弥漫的眼睛。
我总觉的，他像是活在大雾里的人。
永远也看不清，永远也看不透。
我看着他走近我，然后从我身边平静地走过……
这是我们第一次擦肩而过。
抬头——
漫天细碎的雾簌簌飘下。
下雾了……
***
数学老师二十刚出头，教书特别好。上他的课，有种特充实的感觉。每节课的时间都利用的很充分。做了很多费脑的难题，疲惫中却又觉得异常舒服、满足。
叶莹最近很奇怪，一下课就跑出了教室，上课铃打响时，才回来。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嘴角也上扬着，满脸一股粉光。怎么看都像是洋溢着春意的怀春少女。
我说，你怎么了？是不是爱上谁了？
她吱吱呜呜个好半天，笑呵呵的到是什么都没说。
高三的课程是很紧张的。上午上了四节课后，人也晕晕的了，一看窗外的大太阳，一想到一会儿回家，在暴晒中骑车的感觉更眩晕的趴在了桌上。
“初夏？炎初夏！”
“哦~喂！初夏！兆祥叫你！”
后排的同学闹哄哄的，我听见自己的名字，转过头去，发现三五个男男女女都笑呵呵的看着我。
都是平日里不怎么打交道的，我也没怎么深想，便继续趴回我的课桌。
只是突然发觉一个上午毕兆祥似乎有意无意的总在我眼前晃悠——真烦！
***
我将重重的书包放置篮中，和叶莹两人推着车走了一段路，便准备骑车直奔。
我坐上座垫，调整了一下姿势，塌了一下脚踏板，自行车却没有预想中的那般向前驶去。
我回头。是兆祥拉住了我的后车座。
你干吗？我问。
一起走吧。他说。
我不要。我皱眉，果断地说出了我心里的想法。
对于毕兆祥这个人，我有种说不出的排斥感。说不上讨厌，但至少是不喜欢。
“兆祥。”
化解尴尬的是木晓尧，依旧是雾气弥漫的眼睛，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他有种特殊的气质，一种言辞这种空洞的东西无法描述的气质。
曾今看过这样一句话，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气质，那是一种属于自己的特殊气味。
我想他的气质是神秘而独特的，扑朔而迷离。
我很想知道，那迷茫的眼神，那终年不散的大雾，会为了谁而专注，为了谁而明亮如星斗？
***
毕兆祥和木晓尧骑在左边，我和叶莹则在右边。我有意无意的一会儿慢一会快一会儿又停下来不骑了，似是休息。
毕兆祥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青色，一会儿黑压压的。最终他低吼一声，我先走了。便一踩脚踏板，飞快的向前冲去。用劲的力道，我都怀疑他是想踩爆了他那山地车。
很久以后，叶莹告诉我，兆祥说，我见到他就像见到瘟疫一样。
我看着他离去的样子，很想笑，有种得逞的*感。扯出笑意的时候，发现正在看着我的木晓尧，不禁僵住了表情。他看着我，冰冷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弄、好笑。眼睛竟亮如星辰。
我问，他在笑什么？
你的幼稚。叶莹也笑了。
***
这天放学的时候，叶莹说她想晚点回去。我也没问理由，只是重新翻开整理好的书包，坐在椅子上做起习题。大概做到我脑袋都混沌了，叶莹拍了拍我的肩。
今天我俩都没骑车，安静的走在七点的夜里。
走在我们前面的竟是木晓尧。
你知道他吗？毕兆祥的初中同学，他长的不错吧，学习成绩也超棒！而且……
而且在学校也很有名。我打断她的絮絮叨叨。
我不明白，今晚的叶莹为什么这么激动地谈一个男生。
不过，下一个拐角我就明白了。
你想跟着他？我皱着眉问。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月光下，叶莹的脸上染着一种叫做红晕的东西，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她这般。
喜欢这种东西真的很玄。或许是一见钟情或许是崇拜太久，总之叶莹是爱上了，而且爱的很深。
我淡淡地看着月色下的木晓尧，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未来的有一天我也会和她爱上相同的人，而且爱的极深。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不知道是否会想要这份感情。
你不追上去吗？我看着快要转进楼道的木晓尧问叶莹。她吱吱呜呜的局促不安起来。我也没说什么直接一脚把她送了出去。
看着两人终于碰了面，我笑了笑，走进了一家明亮的小型超市，买了包冰冻的杨梅。很便宜又好吃的那种。当我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月色下，木晓尧和叶莹站在一起。叶莹特特没出息的低着头，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角。我看不清木晓尧的神色……
我慢慢的凑近他们转身躲靠在了汽车的后面。背对着他们开始砠嚼着我的冰杨梅。叶莹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明天……一起去玩吧？
我有课外班要上。
依旧是没有情绪，淡死人的声音。估计遇到这样的事情已经是习惯了。
那……
我听见叶莹在发出了这个单字音节后声音便凝结再空气里。
没有什么可说的，我要上楼了。
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一种平平的，一种似是狂奔！
我想探个究竟！便从车后绕出，一个身影冲了过来——砰！杨梅洒落了一地！
我抬头，对上叶莹复杂的眼神！
下一秒，她什么也没说的跑开了。不过，我还是看见了，她那难过的开始撑不住的表情。我想，她或许会找个地方静静的哭吧，或是嚎啕的。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直直的就冲了上去。对着楼道吼，你给我等下！
脚步声竟也停了下来。这出乎我的意料！我倒是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楼道就这么静了下来。
就在我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开口和我说话的时候，他说话了。找我什么事？
你刚在，做的太过分了。我的语气挺沉的。她也是因为……
我不喜欢她。他的回答堵住了我要往下说的话。
喜欢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叹了口气，冷静的劝阻他。
这句话是我从小说上看到的。
但，其实我心里很明白。对于我而言，喜欢就是喜欢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那痴情的一方付出多少，即使我已经感动的哭了，那也只是感动。
在我愣神间，他冷冷的话语从楼道上传来，那你去喜欢毕兆祥啊。
我惊愕住，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为什么不能？！都是同样不会喜欢上的人。
我一时语塞。我真不知道，如果叶莹听见这样的话，会不会疯掉。
***
初夏，这个赔你。
是冰冻杨梅!
我看着月色下的叶莹，还有那难以不瞩目的红眼眶。
好好吃的样子！你还买了个大包的，呵呵。我露出个嘴馋的表情。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的表情很僵。
刚才……你和他说话了？她的声音僵硬而湿气。
嗯，他说你是个特活泼的女孩。现在……还不能说喜欢，但是……嗯……我是说，他的意思可能是要慢慢培养。
我最终还是撒了谎。
我以为我善意的谎言避免了这个女孩破碎的心。
殊不知，是为我们的后来，埋下了火种。
许多年后，当她掐着我的脖子可怕的咆哮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我想说，我从没有计划要夺走她的东西，因为她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世界。
***
我发现最近学校里，大家都开始叫我毕嫂。我羞愤至极。却也不气急败坏的解释。因为有人说，解释就是掩饰。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炎热，蝉鸣声跟打雷似的。我受不了教室里稠粘的空气，便在走廊里晃晃悠悠。我看见碧蓝的天空，很明媚的蓝。我看见一群鸟经过，翅膀交叠的声音和鸟鸣声响彻整个天空。
收回视线的时候，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黑了一秒。恢复视线的时候，我看见走道的那一边木晓尧向这边走来。阳光照在他干净的皮肤上，很温暖的感觉，我的心脏强有力跳动了一下。活生生的跳动感，存在感。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虽目视前方，但是，我有种察觉，他的余光正牢牢地锁定着我。我也不自觉地注视着他，从我面前经过。
旁边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便看见毕兆祥和他的一群哥们闹闹哄哄的走了过来，我便直觉地想要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听见木晓尧干净的声音从吵吵嚷嚷的声音里传来，兆祥恭喜你。
那一瞬间，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心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我一扯冷笑，吹来的风，鼓气了我披肩的长发，竟有些凉意。
***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我和叶莹坐在学校的石凳上，讨论起她的计划。是的，她要追他。
初夏，你不能明白，我对他的爱。
但愿你做的能为你和他营造好的结局。我实际的说道，视线瞟向了余辉下扣篮的木晓尧。汗水浸湿了他的白色校服，比赛似乎很紧张，但是他的表情依旧。不动声色，波澜不惊。
这到底是一个有着怎样城府的少年。
我看着他思绪漂浮，不料他却也看了过来。直勾勾的眼神，那一瞬间，我感觉似乎置身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直到这片湖泊泛起了涟漪……他在笑？！那戏谑的笑意下子激醒了我，我恼羞成怒的怒瞪回去，可他已经不再看我了……
你怎么了，表情恶狠狠的？叶莹奇怪的问。
啊！？哦。没什么，只是……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叶莹冲了出去。干嘛啊？我好奇的看去，就见一颗篮球呼啸而来。
球的惯力很大，直接跃过她的身边，直奔我。我吓得一下子蹲了下来，球直接从我头上呼啸而过。
干嘛啊，谋杀！我心想。
没办法，自小我的后脑勺就老被篮球砸，站在篮球框下都会害怕的那种。
我看见木晓尧向我走来，拾起掉落的篮球，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似在说，有这么夸张吗？
***
终于等到了学校清场，我们在半路拦下了木晓尧。
干嘛。他摆明了不想和我们多说话。
你们好好说，我去那边等你。
我指了指超市，我觉定去买点东西吃吃肚子实在饿。
***
买什么呢？我看了看货架，选了奥利奥。结账的时候，我看见店们被人推开，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竟是木晓尧，他不是应该和叶莹在谈吗？
你怎么在这？跑的这么急，有人追你啊？还有叶莹怎么不在你身边？我一连三问！木晓尧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气喘吁吁的向我说道，我饶了一大圈，追着我跑的就是你那同学。
你丢下她跑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很惊讶他会这样。
快走吧！别说了。
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推来了店门。
喂！你干吗！我为什么要拖着我跑？！
我被他拖着大呼小叫，路人都奇怪的看着我们，我只好闭嘴。
只是……风吹过来，他握着我手腕的地方温热，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很久以后，每当我回忆起这一段，会笑会哭，笑的是很温暖的悸动，哭的是困苦的开始。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坐在小区的木椅上问他。
他不语只是看着我，又是那直勾勾的考究目光。
我尴尬的坐立不安的，偏开脸，说道，那个……今天傍晚的那个球是你丢过来的吗？
没想到他却说道，是我故意的，只是我终于发现，你果然和我所想的那样，心口不一，善于伪装。
什么意思？！我一下子激动了！有种被侮辱的感觉。一向被妈妈冠之缺心眼的我，竟被他想成这样！
难道不是吗？他大雾弥漫的眼睛飞扬着不懈，明明只不过是一颗球，却装作十足害怕的虚弱样子，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毕兆祥，却又和他在一起！
你凭什么说我接受毕兆祥了！
难道不是吗？所有人都叫你毕嫂，你似乎也没否认过。
难道你不知道我越解释，别人就会越相信，这个道理吗。
那好啊，既然你不是，那就做我的……吧。这样我来帮你挡毕兆祥。你帮我挡其他女生。
他停顿一下，看着我说道。雾气弥漫的眼睛竟亮如星辰
我的脾气一下子下来了，变成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别开玩笑，叶莹会杀了我的。
他默了三秒，扯了一下嘴角，那是面瘫男脸上难得的笑容，好我给你时间考虑。
很多年后我依然回忆着那抹笑容，说实话很多年后的他因为应酬经常在笑，却再也不是当年那纯天然青涩明朗的笑。
***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浑浑噩噩的过了。叶莹开始每天晚上都等他。把他堵在离他小区不远的小路里。我们开始三个人的面对面尴尬谈话，因为叶莹发现如果是三个人，他不会跑。只是，其实尴尬的只有我。一个表情淡漠，时不时的扫我几眼，一个则是满脸红光，不停的问东问西。而我尴尬的充当了回面瘫，当然不忘时不时的回瞪过去几眼。
这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是尽头的日子，就在毕兆祥的告白那天彻底结束，当然也彻底爆发一场改变我们四个人局面和今后命运的关键一日。
那是秋天的时候，天有些刮风，我扯了扯罩在校服外面的线衣，趁下课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找木晓尧。因为那该死的小子，给我短信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如果我不出去，就跟叶莹说他要我做她的女朋友。
下楼梯的时候，却有个人一下扯住我的手，竟是毕兆祥，我大呼，你干吗！他一边扯着我，一边说，你来就知道。可就是不放开我。
我们半扯半拉的来到了教学楼天台，我突然发现木晓尧叫我来的地方也是天台。我寻了一眼没看到他，好险他还没来。我赶紧扯开他的手，可是他握的很紧，就在我实在受不了想要大声说你神经病啊的时候，我被教学楼里欢呼声惊住了，我侧头一看，无数的彩色气球飞了上来，每一个气球上都有一个信封，而信封上面都贴着我的照片。
毕兆祥拽紧了我的手，竟单只膝盖跪在了地上，这里有90个气球，90封信，90个陪伴着我的你的照片。我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写作业，不是吃饭，不是玩电脑，更不是看电视，而是给你写信。90天了，我写了90封情书，却没有寄出去过一封。我把你的照片放在床边，书架，衣柜，我不得不注意到的地方，我想我真的对你中毒太深。今天我豁出去了，一搏，如果你接受我，我一定好好对你。如果你拒绝……就像这些这些腾空飞舞慢慢消失的气球，我会慢慢忘记你。
同学二年，我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认真，也是第一次正视这个少年。晒得发黑的古铜色皮肤，炯炯发亮的眼睛，灼热炙烫的眼神。棱角分明的轮廓……我真的忽视了，被大家称之为明德两大校草之一的毕兆祥。而另一个，则是……我看见他缓缓的走入天台，表情依旧波澜不惊。眼睛却很明亮的看着我。
木晓尧。终于出现了。
晓尧，你怎么来了？兆祥有些奇怪的问。
是我先约她在这里见面的。
你……？你们认识？
是的，我们不止认识，而且我目前是在追她。木晓尧说的云淡清风，气定神闲，只是这可怜的孩子，快要惊讶的晕过去了。木晓尧，你何必刺激他。
你是我的好兄弟……你明知道我喜欢她……怎么还可以……毕兆祥说话都有些喘气了。
感觉这种东西有时候控制不住。不管她是谁，不管有什么阻碍，我都回去追求我认为的人。和我认定的幸福。
我第一从木晓尧的嘴里听到如此，这般感性的话。虽然他的声音似乎不够柔情，但是我心里还是很……激动，竟有种想主动牵住他手的感觉。
就在我心里如同小鹿般乱撞的时候，温暖的五个指头缠住了我的手指。是木晓尧。我终于对他憋藏不住心里的喜悦和激动，诚实的开口，其实我发现，我有可能也对你无法控制住内心了。
就在我们可谓是第一次明朗深情的相视而笑的时候。天台的铁门被挥撞在墙壁上，直发出金属的响声。我惊愕的看去——竟是叶莹！
来不及惊讶，耳边就听见急促的呼吸声，我怎么忘了兆祥有哮喘病，不能激动！
他在我们的惊呼下，翻了翻白眼……晕了过去……
***
用一张清晰的说法来描述我们现在的状况就是。毕兆祥视木晓尧为可憎的仇人。这是他说的。而晓尧则说他对不起那个兄弟，但感情的事，他绝不后悔。而叶莹更是把我比作处心积虑抢走姐妹心上人的烂人。她视我为情敌，而我，则从来没有把自己推倒那个位置上。 她对我有敌意，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争，我很木晓尧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那样，很自然的注意对方，喜欢上对方，没法不爱上对方。
关于注定二字，我真的深有体会，在一年后的高考后，我留在了本地上师范大学，而木晓尧则全家人移民去了国外。这场恋爱，注定爱上，却又注定终场。在他登机的那一刻，其实我已经预见。却还是心存些许期许，却在，不断减少的电话和信息后，终于于他去到美国后的第二年切断联系。
我和他的故事-五年前-前传-结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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