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腿站立的动物其实不都是人。这不管是在别人看，还是自我感觉。

例如在希特勒眼里，所有的犹太人就都是猪。所以他给他们做了几个集中营统一的豢养起来，装不下或惹主人不高兴了就杀掉，这是他的特权。而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眼里，他们的目标物就都是魔鬼，不管是用飞机撞死，还是用人肉炸死，都是在执行真主消灭魔鬼伟大任务。

还有一些情况下，人们互相之间说对方不是人。例如以前中国有一群人被称为牛鬼蛇神，这可不是个别的叫法，而是官方雅称。就跟雍正叫他哥塞斯黑一样。这样他们就都不是人了。现在又有人骂十八个路人没人性，试想他们连人性都没了，肯定也不是人了。还有人骂人禽兽不如，对此，呆子也有同感。看着那些台上一套台下一套，老婆一套情人一套，账面一套账外一套的玩意，想想一般禽兽肯定不会这么做，所以也只能概括他们不是人。

而就自己来说，不用别人看，就自我感觉很多时候也不是人，倒有点像禽兽。

例如在单位的老板面前，常觉得自己是头牛。日复一日在生产线上劳作，虽不能挤奶但也从不尥蹶子，虽没被老板宰掉卖肉，却也在用青春为老板换钱。因此有时候睡觉前就想自己其实就是一头戴着兜嘴蒙着眼罩在磨道里拉磨的牛。磨道是圆的，牛的身份也看不到尽头。

例如在任何的制服面前，都自认是只羊。虽想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只要一见到那身制服，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就像在下游喝水时把上游狼的水源弄脏了的小羊一样颤抖。所以不管哪天，也不管是什么制服，只要他们亮一下制服，相信我都会百分百配合，不管是承认自己犯罪，还是描述从没见过的杀人细节。

偶然的机会里，我也会像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哈巴狗。在这样的场合里，我知道自己该像狗那样尽量多用尾巴而不是嘴巴。努力学着看领导眼神行事，尽量掌握陪酒技巧，小心的训练一些官话套话假话溜须拍马阿谀谄媚的入门本领。在这方面，自己的修养显然还有待提高，因为有时尾巴摇的不是时候会弄脏小姐的裙子，也会惹得主人光火。

更多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小白鼠。不管瘦肉精来了，三聚氰胺来了，还是面对地沟油，都自觉不自觉的承担了实验任务。不过，自己有的地方比小白鼠强。那就是实验过后自己知道自己被实验会有点愤懑，而小白鼠到死可能都不一定知道，还以为人家是为了自己的健康幸福而兴奋呢。我也有些地方不如小白鼠，那就是小白鼠死了会得到免费解剖待遇进而找到死亡原因，而我现在被实验多次还稀里糊涂的活着，想来就是死后也一样稀里糊涂，不会有人告诉你病因。

其实不是人的绝非我一个。就说邱少云，烈火烧身而不动声色，这肉体是人吗？肯定不是，只能是一具钢铁的骨架。就说刘胡兰，那么小年纪面对铡刀就能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这女孩是人吗？肯定不是，这只是个党的化身。就说刘文学，为一把辣椒和人拼命，这还是小学生吗？肯定不是，他只是一个阶级的象征。就说陈希同陈良宇们，家里都那么有钱了，胃里都装那么多饭了，还是从不满足，他们是人吗？肯定不是，他们只是一部被欲望绑架了的机器。就说倪萍们，他们一个个在聚光灯下也一副人模狗样的装扮，但等灯光熄灭后，好像也就剩下一具羊蝎子。而一群下岗失业，无房无地的市民农民，穿上一身官发的军装，面对一群便装的裸官，一个个也甘愿被一脸红粉，一阵轩昂的高唱红歌，他们是人吗？肯定不是，他们更像是一群被绳牵着的木偶或为一碗饭表演的猴子。还曾听说几个抓捕女犯罪分子的警察，他们面对先安置三岁女儿的哭求毫不理睬，结果让这个三岁的孩子被困在活活饿死在家里。他们是人吗？我毫不怀疑他们可能都是爱党爱国的模范，但肯定不会是人。

中国传统里有“做事凭良心”一说，只是这种良心经过多次被狠斗，最后直接被抛弃了。例如面对马路上跌倒的人，以前凭良心的话会去扶一下，后来凭家庭出身和阶级成分就不会扶了，现在凭李刚儿子和南京法官就不敢扶了。于是等眼睁睁看那个人哭号甚至死去，就觉得自己的做派真的不是人。

回顾四周，看到的也是人少鬼多，鬼影曈曈。当毒牛奶、毒火腿、毒大米充斥餐桌，我们终于发现三十年的五讲四美，并没有将被粉碎了的人的影子拼凑起来；当南京彭宇案、佛山小悦悦使人再次呼唤良心时，我们方才记起，早在四十多年前，这社会早已不再有良心。坦率的说，我真的觉得做人很辛苦。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上级一套下级一套，人前人话人后鬼话，就是很难说人话，很少做人事，哪里有点人的样子啊？

这样想的多了，也就慢慢明白了自己何时变成了禽兽。总结一下这半辈子，从入校门开始，受的教育无非是两方面：一方面是向英雄模范学习，这样慢慢就像雷锋刘胡兰那样，成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另一方面就是和敌人坚决战斗。于是当老师变成了敌人，照样把他踩在脚下。当父母一句话没和主[xi]保持一致，照样向组织汇报。这样就慢慢的有了些魔鬼的样子。不管是神仙还是魔鬼，反正都不再是人了。

究竟什么是人呢？据说人的的本质是自由和平等。人的目标是生存和发展。并进而延伸到不受压迫剥削和歧视，免受恐惧，拥有尊严生活等内容。要是用这个标准衡量自己，本身人的基因已丢失很久了。

究竟是否曾经当过人呢？好像有过，但那是很遥远的事了。例如在四肢着地爬着的时候。那时候哭就是因为饿，笑就是因为高兴，这是人的最真实的表现，没有一点做做。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失，做人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未来的日子很难恢复成人形了。于是也学着鲁迅的样子，喊一句：还我人籍！

于木鱼宅

2011-10-2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