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云密布的傍晚,热闹纷繁的大地突然沉寂下来;连 一些最爱叫唤的虫子也都悄没声响了,似乎处在一种急躁不安的等待中。地上没一 丝风尘,天闷热 ,提像一口大蒸笼,黑沉沉的乌云正从西边的山那边铺过来。天际,已经有 一些零碎而短促的闪电,但还没有打雷。只听见那低沉的、连续不断的嗡嗡声从远 方的天空传来,带给人一种恐怖的信息……
一首首祝福的生日歌曲、满桌的美酒佳肴、一个特大号的生日蛋糕……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的丈夫在精心地为她准备生日party。生日歌、吹蜡烛、许愿望、朋友的真挚祝福……亮丽的烛光与沸腾的气氛将生日宴会推到了高*。小小的房间被无限的欢声笑语挤得开始膨胀……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
随着一声震耳的爆炸声,门被打破,冲进了一队警察。刚刚还沸盈的宴会,霎时鸦雀无声,众人用迷茫而又惊惧的眼神凝望着持枪进屋的警察。这时,一位大队长拿出逮捕令,“文楠,因杀人罪被捕了。”空气如凝固般僵持着。此时的她,从容得从座位上从容的起身,异常冷静,面无惧色。“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语毕,两位警察给她带上那冰冷且闪着寒光的手铐,它的光刺眼的亮,却让人感到钻心的冷……
方才的座上宾,现在的阶下囚,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
然尔她却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露出淡淡的酒窝,好轻松……人群满怀惊讶和恐惧,林瘫坐在椅子上,默默低语,还是发生了……
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天也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缠满着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的云片,就像屋顶上剥落的白粉
在她将要进入警车的时候,“ 文楠,这……这究竟是为什么?你杀了人?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到我的身边?别忘了,我是一个警察。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林用嘶哑的声音恳求着。在她转身的刹那间,林看到雨丝打湿了她得发梢,贴在秀美的脸庞上,更加凄艳绝美,她缓缓地回过头,梗塞而坚定的说,“为了一个承诺……”
林,一个城市的刑警。一年前,在追捕逃犯的过程中因车祸误伤,下肢瘫痪。也就是在这时,她才来到他的身旁的。
那是一个下着细雨的傍晚,丝雨,那么透明,那么闪亮,透明的像空灵的水晶,明净的美玉。
林在轮椅上慢慢地绕着荷池看雨景,荷池雨景。那一塘的绿云绵延,独有一朵半开的红莲挺立其间。那样似开不开,欲语不语,将红未红,待香未香的一株红莲!漫天的雨纷然又漠然,广不可及的灰色中竟也有这样一株红莲!像一堆即将燃起的火,像一罐立刻要倾泼的颜色!林立在池畔虽不欲捞月,也几度为其失魂。 一个擎着雨伞、穿着肥大的牛仔裤,带着夏凉帽,挎着单肩包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林,还记得我吗?我是楠……怎么,你把我忘记了……”略带俏皮而甜美的声音。她想,她会喜欢的,因为男人都喜欢二十多岁漂亮,有身段,声音甜美的女孩儿。“楠?你是楠?楠……”他激动得想要站起来,差点儿从轮椅上摔下来,雨伞掉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楠紧上一步,扶住了他。两人彼此对望着,时间就那样停滞着……林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这说明他还记得楠。每个人的初恋都是美好的、难忘的。楠,是她的初恋情人!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她与林——一个坐着轮椅的人结了婚,她们一起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他问过她,她的家人为什么没有来,她只是推搪说家离得太远了,父母年纪大了,来回不方便。她没有告诉他,她已经没有父母了,一个人独品人生的快乐与痛楚……
婚后,她们的生活应该说是甜蜜美满的。她们与林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她的父母和蔼可亲,对她很好。这应是真实的,而不是为了笼络她而表现的虚伪。她很照顾林,陪他说话解闷。每一个傍晚,他都推着林出去散步,一起看日落,一起看月色,一起享受凉风的抚摸,一起听花开的声音……在他失落的时候,她鼓励他,鼓励他试着站起来,尝试着慢慢地走路,他出去走路时歪歪扭扭,每一步都走得蹒跚,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她知道,他的每一步都忍着剧痛,豆大的汗滴挂在林秀美的脸庞上,汗水湿透了衣衫……渐渐地,渐渐地,他能走路了,大约半年后,他又回到了他的岗位,做回了一名刑警,穿上了他那身熟悉的衣服,闻到了他那熟悉的气味,见到了他那亲爱的……
车内沉闷,令人窒息,手铐是那么那么的凉。窗外的雨渐渐的大了,啪啪啪的,打着地面,敲打着树叶,扣着车窗……
思念是什么呢,思念,是一种幸福的忧伤,是一种甜蜜惆怅,是一种温馨的痛苦,思念是对昨长的沉淀,和未来美好的向往。真是因为有了思念,才有了久别重逢的欢畅。由于林,她品尝到了这种甘霖,虽然只有一次……
有一次,他出差,他比返回期推迟了一周时间。那一周,她过得好艰难,日思夜盼,辗转反侧,每时每刻都在焦急地等待……终于,他回家了。在他进门的那一刻,她疯了似的跑过去,跳着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兴奋的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林的眼睛闪现出一丝惶恐,虽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丝,但她注意到了,她想一定要有事发生,山雨欲来风满楼!后来从林的口中得知,他去了内蒙追逃犯。“内蒙……彩楠……他去过彩楠的家乡?对,肯定去过,而且知道了一些事……”她心里虽有一丝的焦虑与惶恐,但她觉得,仅凭这一点,他是查不出什么的,因为她与那彩楠长的太像了…
雨越来越得了,车打开了雨刷,减慢了车速,鱼的啪啪的打折车顶,窗外一片水化,路旁盛开的花朵落了一地……呜呜的警笛声打破了雨景独幕剧,她不知道这是在祝他们的成功,还是为她兑现对彩楠的承诺而欢呼……
她与彩楠是在广东的一个酒吧里认识的。
那是一个颓废孤寂的夜晚,时空和想象交替变幻,夜幕掩饰下的诱惑睁着发情的眼睛,酒吧狂吠的音乐和*房摇晃的节奏一如交媾的摩擦声,任其充入耳膜,夸张的四肢扭动合着肉感的大腿反复抖荡,给本以充斥难闻的汗臭味、烟味、酒味及无处不在的喧哗嘈杂空间平添诸多挥之不去的暧昧……
当时彩楠因摔了一个酒杯,被台巴子打了一巴掌,苍白的脸上印了五个鲜红的手印,她蜷缩着娇小的身躯,用鲜嫩的手捂着红肿的脸,用含着哭腔的声音,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发现她与她长得很像,妩媚,弱小,有她的影子,于是,她赔了钱。她拉着彩做到昏暗角落里,用凉的手指抚摸着彩虹肿的脸庞,用妖媚的语气问她的名字。彩楠,她回答道。你是一个人吗,如果是的话,以后我们一起住吧。彩楠不知道她为什么看中了自己,她只是知道,这个对面的女孩帮助了她,是一个好人。以后你叫彩吧!
她们在同一个酒吧,她是一个服务生,只管送酒水,而她,是一个晚上跳艳舞的女孩,每天晚上打扮得很妖艳,穿着鲜艳的漆制蛇皮衣在笼子里,跳着那夸张的令人热血沸腾的媚舞。每天早上她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同时带着烟草味与酒气。这时彩还在睡觉,她总喜欢抚摸她的脸颊、乌黑的头发、亲吻她纤细的手指.细滑的肌肤。她在她身上能闻到一种草原上的气息,可以丢掉所有的疲惫,
车辆停下了,警局到了。雨更大了,如瓢泼,暴烈的雷声接二连三地吼叫着。天地似乎都淹没在了一片混乱中。这仿佛是上帝的哭泣,她面无表情, 被带进了审讯室……
彩告诉她,她来自腾格里,那里一年四季干旱,家人还有牲畜都用一口井里的水。在那里种什么都很难生长,小麦谷子刚发芽,一场风过后,什么也不会留下。她家有几棵酸枣树,由于天气干冷,枣很涩,很酸,沙枣红了之后,他们就赶紧去打枣,否则一场风沙过后,沙枣就没有了。沙漠里生活虽然不是很苦,但很寂寞,外界的物质精神生活对她们的诱惑很大,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她不希望呆在那封闭的沙漠里,终老在那里。
彩楠是偷偷跑出来的,她呢?她的家在一个孤岛之上,她长到十八岁就没离开过那个岛,她渴望外面的热闹,外面的繁华天地。每天,她唯一喜欢做的就是赶海、拾贝壳,听着海浪声,迎着海风,看着浩瀚的大海,她可以抛掉她一天所有的忧愁与苦闷。全家的收入全靠近海养殖和捕捞,但父母又在一次捕捞中命丧海底。她那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因她没有了家产,而抛弃了她。一段不被接受的爱情,需要的不是伤心,而是时间,一段可以用来遗忘的时间。一颗被深深伤了的心,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明白。从那时开始,她就决定,要用自己的青春来赚取更多的钱,她要用这些钱来享受她的青春,谁又能料到明天会怎么样呢?女人如果不性感,就要感性;如果没有感行,就要理性;如果没有理性,就要有自知之明;如果连这个都没有了,那么她只有不幸。她就是那个不幸的女孩。
她最快乐的事是在巴黎春天里,轻轻一挥手,就买几双几千块的细皮袋子凉鞋,新型眼影,手工刺绣的吊带裙子。无视服务员卑谦的微笑。走在百货公司华丽空场的殿堂里,它的脖子显得挺拔而雅致,也许这就是她享受青春方式,当然她也接受了支撑这个梦想的代价。当看艳舞的客人把烟扔到她搽了胭脂粉的脸上时,她会蹲下去,妩媚的把它放到紫红的唇上,享受着它的烟雾萦绕……
彩却很节俭,穿洗的发白的裤子,脸上不搽脂粉,她不明白是为什么?或许她还是一块c女地,未曾被名利熏染,就像栀子花那样纯洁。她总是说, 无论怎么样,一个人借故堕落,总是不值得原谅的,越是没有人爱,越要爱自己。
突然有一天,彩告诉她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是警察学院的。她大怒,抽了她一巴掌,后来她又紧紧抱着彩,抽咽这说“他和她们不是一个阶层的,她们的明天是什么样?谁都不会知道,只有钱才是最真实的,你可以选择我或者一个男人,但是你无法选择生活。享乐及时,上天给你什么,你就享受什么,千万不要去挺难听的话,一定不要去见难见的人,或者去做难做的事,爱上不应该爱的人”而彩却仍然痴迷着。
她曾与佛前虔诚礼拜,只求一世因缘,把对他的祝福都写成细小如影的文字,悄悄的悄悄的,装进绣有她名字的锦囊,挽成一个相思结,挂在菩提树最高的地方,她愿为他日日祈祷,世世求佛,雨雪风花开时为他摘下一朵,夹在泛黄的日记簿里,印证那铿锵的誓言,暗伤痴恋。
大约半年后,林出车祸了,瘫痪了。“他还年轻,她要帮助他,她要帮他站起来,她一定要帮他……”彩纯洁而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坚定与不懈。当时,她只是淡淡一笑,习惯了这个傻姑娘的古怪行为。
难道王子与公主的故事不只存在于童话里吗?
一天,一个急促的电话,把她从艳舞台上拉了下来。原来彩为了帮林凑钱治病,又加了晚上的服务。结果被一个酒醉的男子拉入包厢,逼她陪酒,她不从,结果被破碎的champagne酒瓶划破了气管。当她赶到的时候,彩已经死了,血流满地,把她衬得鲜红,像满地霜染的红叶,是那样的凄美。身旁的姐妹告诉她,她希望她帮助林重新站起来,她是这个城市中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当时他哭了,哭得无奈,凄凉……
她睁大一双眼睛,观看她生活的寂寞,她像沉了船的水手一样,在雾蒙蒙的天边,摇摇寻找白帆的踪影。
审讯室,煞白的墙壁,耀眼的白炽灯。两位衣冠整齐的警察正坐在对面,让她交代犯案的经过……
一个酒吧的服务生、一个跳艳舞的下流女孩,跟一个富商的对决,你觉得谁会赢?法律真的能做到公正吗?
她坐在酒吧门口,天天等着他。由于钱并不富裕,她每天只吃一点发霉的饼干,以至于担心喉咙会不会长出绿毛。有一天,随着流动人群的增加,那个男子出现了,他的确很出色,虽然人已中年身材已经松懈。一张脸还是英俊敏锐,她迎了上去。他的眼光肆无忌惮的停留在她的脸上,说,你真漂亮。一个男子若真的喜欢一个女孩子,他的眼里会有疼爱、怜惜,但他的眼里只有肉欲。他拉着她进了包厢……他没有打开灯,而是打开了窗户,清凉的高风猛烈的卷进来。他面向窗外,张开双臂,享受着清风,不经意地问,你喜欢什么体位,上面还是后面,她轻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过了一会,“在黑幕里看漂亮女孩,别有一般滋味。”一张扭曲的嘴脸淫笑着,他走了过来,“把我的衣服脱掉!”
她木偶般的帮他脱掉衣服,中年男子的肌肤散发着某种陈旧的气息。他说,“把衣服脱掉!”她并没有脱,只是轻舔着他的耳朵,一边把一只手伸到床下的包里,拿出一把闪亮的刀子。听说当快刀划过咽喉时,死者能看到自己血液喷出且听到“丝丝”的声音,就像风声……她不知他听到了没有,只感觉到温热的血液喷满了她的上身,使得她睁不开眼……
判决下来,死刑,缓期一年。她知道,这是为了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因为无论怎样,孩子是无辜的!
当她在医院时,林来看她了,当然也是来看孩子。她问他当时在腾格里找到了什么,他先是一怔,然后说,“她找到了你,不,是彩楠的家人,他们说彩楠已经死了,尸体是她运回去的。”他当时很莫名其妙,又很悲伤,他在腾格里呆了一个星期,向彩楠的家人了解楠的出逃、下葬等事。他们说,她会给楠报仇的,因为她曾与楠相依为命,因为她是一个单纯善良如水的女孩子,因为……
“那么,你怎么知道杀人的一定是我?当时,我擦洗掉了身上的血迹,精心化了妆,易了容,我相信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有的,”他说,“你遗落了一根长发,警方化验了这根头发的dna,我 向他们要了资料,与你的dna相比较,就确定了你的杀人身份。”
“那么,是你报的案?”
“不是的。”
“怎么会呢,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没有,我没有把握指到的信息告诉任何人,任何人,我的上级,我的父母。……还有,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
“为什么呢,难道你辞职了,那不是你的理想吗?”
“因为我,知情不报,并且极力阻挠,拖延破案进程受了处分,我与警服永远再见了,我与你的生日前你一个月,已经停职反省,这就是为什么,我有时间为你庆祝生日的原因。”
“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因为我喜欢上了你,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他哽咽得说到。
这是她已满含泪花,抽泣道,你忘了我吧。这是一种精神的感慨,一偶然而生,认为人生是有唾弃抽噎和微笑组成,而抽泣占了其中绝大部分
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各自的过去,人们会用一分钟个时间去认识一个人,用一小时的时间去喜欢一个人,用一天的时间去爱上一个人,爱最后呢,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忘记一个人……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魔神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再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是费尽心思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忘记了。
时钟一秒一秒的走着,时间滑过她的肌肤,灰色而冰凉的日子,就是她的明天……
又是一个天潮潮地湿湿的天气,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世界
他们压着她下了车,命令她站好。“准备”,她的生命就这样即将结束了,凄凉的死在荒野里,不知道有没有人为她而哭泣。
澎湃的大海,少年明亮的眼神,春天的气息,甜蜜的亲吻,肌肤的温度和眼泪的酸楚,来自大漠的女子的气息,彩的遗愿,穿着蛇皮衣跳艳舞的女孩……曾经拥有的,不要忘记。不能得到的,更要珍惜。属于自己的,不要放弃。已经失去的,留作回忆。
“鸣枪”眼睛被罩住了,什么也看不到,黑暗,或许她这样的的女人只能在黑暗中了。
鸣枪之后,她停止了思考,两滴眼泪从眼角流出,但又有谁知道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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