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交车,凉而冷的晨风不断地从高领毛衣的细缝往里钻。纷黄的落叶,穿过十月的天空,悠悠旋翻着媚态划过眼睛。
低头急急赶路,那铺满地上的调零重重叠叠,踩上去会听到忧郁的秋天一声又一声在哗啦啦的喊痛。这样的苍老与衰弱,多像一颗脆弱的心灵,泛着无数酸苦挺过了温暖、烦燥,而最终还是要结束在预感中的一场大风。想到此,心情忽然就无法阻止的在咽喉处打上了一个纠缠的结。
总是有红黄相间的刺槐荡荡地飘坠身边,仅仅这瞬间的一片落叶就能将一个人的全部回忆浮现出来。迷离而忧伤,一时间连心灵也被勾引得恍恍惚惚。
四下里怅惋,蓦地发现,苍翠在路边的野菊花不知道在哪一个深秋的日子里消失了踪影。忍不住要想,那些坚强的花瓣,它们最后的颜色也是金黄吗?
悸动中,心间泛起的更多是对秋本质的思考。它云清风秀,成熟到衰退,宁静到淡泊。以纵贯天地的绝妙体姿在所有的眼睛面前展开一场生命的舞蹈。这样凄美的绝别,难道它的人生悟道了,抑或从始退隐了江湖?这是我无论踩在哪条清晨的街,锁紧眉头胡乱猜测,终是它无法可以用人类的语言来为我讲述的悲凉。心情就在晨风中如一朵昙花开放后的失落,倦倦地陪伴着我整整一天。
而下班的时候,车窗外会有一轮黄色而圆满的月亮。右边靠窗的第三个单坐,在这时总是属于我的。即使是公车上的人挤得水泄不通,我也总是能很幸运地坐在它的身上。我相信,这是黄色的月亮与命运相约好,刻意为我保留的。这样联想的时候那颗容易为落叶伤感的心便在车的飞驰中涌起一轮浅淡的感激。生活是如此美好。命运静悄悄就把快乐安排到了身边。
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很多年这样的时候,恐惧着秋的来临。当雪白的柳絮穿透过时间的时候,心就痛了起来。患了忧郁症的人,看不得季节向颓废转换。有风清凉穿过发间、崇山峻岭的成熟、繁华触目的金色,这一切秋的美好,都在忧郁的眼睛里没有意义。与之接触,那漫天的柳絮都迷乱成让我眩晕的忧伤,紧紧把胸腔塞满,把畅通的血液堵出交通事故。无可奈何,只得俯身扑向最知心的枕头,让无声的泪收藏一整季莫名的郁闷。
而此时,秋的阳光披洒在身上,温暖舒适的总想静静地闭上眼睛,将身心所有,放松在这片桔色的夕阳里,细细地体会那远空的太阳将生命与爱的温情均匀地撒在眉间、印在唇上。感受到秋正用光线的手轻轻地把我的肌肤抚摸,每掠过一处都抚去了浮躁,留满了安宁与平和。
忽然间我像是一个小孩子,忘却了昨天还在和朋友吵架,在今天又全部记起了他的好。记起了秋,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挽回起那些童年中秋的影子。油绿的田野殷实而丰富、快乐的童谣飞扬而活泼、农家院里金色的收获堆积成山、小河边蜻蜓蝴蝶亭亭玉立在正在收割的稻穗上。
还有排成了“人”字形的大雁子!它们带着我的心一起南飞。那个让我拾起无数落叶数着是单数还是双数的暗恋过的大男孩。爱我,不爱我。爱我,不爱我。童年的秋歌就在大雁的来来回回与数落叶的期待中消消地唱过。
青春一瞬一瞬,转瞬,童年的秋就已成为遥远。曾经的痛与美好一丝丝地渗透到正在成熟的心灵。那种表像的虚华与实在的本质,只到今天,我才真正懂得。顿悟的这一刻,对秋真的充满了深深的愧疚与喜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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