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开学报到的日子。

王小花来到张家村，她想喊张菊莲一起到学校去。

刚到张菊莲家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争吵的声响。王小花赶紧走进去，看到张菊莲正蹲坐在地上，她的妈妈刘金秀站在一旁站在一旁不停地数落：“你看你现在有什么本事出去打工，你家表姐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何况你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初中生。”

“正是这样，现在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那么读书还有什么用？你小学没毕业，不也能找到工作吗？”张菊莲并不示弱。

“我就是不准你出去，如果你现在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说完，就抄起旁边的一根竹棒。王小花连忙拦住，劝开了刘阿姨。

王小花走过去，拉着张菊莲坐在凳子上，问她是怎么回事。原来当天下午妈妈和同村的张桂兰要去广东打工了，张菊莲不想读了，也想跟他们一起出去打工。

王小花说：“你看，我们只有一期就要毕业了，你好歹读完这一期，如果实在没考上，再出去打工也不迟啊！”

“我成绩很不好，曾老师又经常在班上对我冷嘲热讽，我觉得学习真的没意思，实在不想读了。”

“我数学成绩也不好，曾老师也不经常批评我吗？他经常说我比猪还蠢，但我还是要读啊！现在大学生确实不好找工作，但真正有本事的大学生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我的姐姐大学毕业后，就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一个月的工资比我妈三个月挣得还多呢。”经过王小花的耐心劝说，张菊莲答应跟她去学校。

她俩刚走出村子，迎面走来了张桂兰。只见她满头金花，嘴巴涂得绯红，穿得花枝招展，实在标致极了。

“两位美女要去哪里啊？菊莲妹，你不是答应今天下午和我们一起去广东吗？快回家准备吧，我和你妈就要动身了。”

“我妈不准我去。”

“如果你真要去，你妈能奈你何？现在回去，我跟你妈说说。”没容张菊莲同意，她拽着她就往家里走。

已经正式上课两天了，张菊莲还没有来报到，班主任姚老师到她家一问，才知道她已经跟妈妈和张桂兰去广东打工了。

张菊莲是王小花在学校玩得最好的朋友，自从她不来上课后，张菊莲心里总感到空落落的。“如果妈妈同意，我也真想跟她一起去打工。”张菊莲常闪过这样的念头。

来到广州，正值傍晚，华灯初放，繁华的夜景让张菊莲心花怒放，“好美啊！”她暗暗庆幸自己真的没有白来。

第二天，刘金秀带着张菊莲到她工作的工厂办公室，找到了劳工部经理汪大阳，老汪知道张菊莲还只是个15岁的小女孩，面露难色：“金秀啊，你是我们厂的老员工，照理说我们应该照顾你，但今天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上，现在上面查得紧，招收16岁以下的童工都要狠狠处罚的，你孩子这么小，你还是让她回家读书吧。”看到汪经理诚恳的态度，刘金秀只好领着张菊莲回到家。

一天傍晚，张菊莲正在吃晚饭，张桂兰来了，说：“菊莲，今晚我俩去看电影吧，我请客。”

“好啊，我也好想去外面玩一玩了。”

张菊莲饭还没有吃完一半就和张桂兰走了，刘金秀劝她把饭吃完再走，她俩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走了一会，张菊莲发现自己的钥匙没有拿，怕回家开门不方便，于是赶快回家拿钥匙，刚推开门，只见妈妈嘴里正嚼着什么，见自己回来就连忙往抽屉里塞东西，并且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妈妈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吃什么好东西，难怪她那么白皙。”张菊莲心想。

“妈妈，有什么好东西，也给我吃吧。”

“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拿钥匙，怎么啦？你担心我回来吗？你究竟往抽屉里塞什么啊？”

“快去吧，有张桂兰在，我不怕你丢了呢，她是个老广东了。”

见妈妈如此反常，张菊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奋力拉开抽屉，原来是自己吃剩的饭菜！张菊莲什么都明白了，她问妈妈：“你怎么这么小气，一钵饭都买不起吗？这么不讲卫生！”

“孩子，你看你每天都说饭菜不好吃，每次剩那么多，现在饭菜很贵，扔掉多可惜啊，我肠胃不好，反正每餐只吃一点，所以就吃你剩下的了。”

“你骗我，在家你总是吃那么多，我告诉你，你这样吃不卫生，我看到你这样感到不舒服，你骗我说剩下的饭菜要给邻居喂鸡，原来是喂了你。”

看到女儿这样说，刘金秀刚想发脾气又强忍了下去，她知道女儿的个性，虚荣心很强，曾经哑巴奶奶跟她送衣服，她都看到奶奶在楼下拼命呼叫，打着哑语，她听见了就是不愿下楼。（这是她班的同学告诉她的）她可能也不希望有个如此“掉脸”的妈妈吧。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孩子啊，你难道不知道吗？家里爷爷有重病，你爸爸喜欢打牌赌博，每年挣不了几个钱，你弟弟要读书，房子还没砌，还需要很多钱贴补家用啊！能省就省。”

走在去电影院的路上，张菊莲的心里有点难受，“是啊，家里也够难的了，妈妈的脸这么白，应该是缺少营养引起的苍白吧。”

正在张菊莲沉思之际，张桂兰开口了，“菊莲妹，找到工作了吗？”

“没有，年纪太小了。”

“你想工作吗？如果你乐意的话，就到我那里去做事吧，工作轻松，又有钱。”

“什么工作？”

“就是帮人洗头而已。”

“是发廊吧，好，我明天跟妈说说。”

第二天刚起床，张菊莲就对妈妈说想到张桂兰店里工作的事，妈妈同意了，因为她知道张桂兰在那里，不会让她吃亏的。

张菊莲来到张桂兰开的星星发廊。发廊的生意很好，特别晚上的时候，来洗头的更多了。张菊莲还不会剪，所以只好帮忙洗洗头而已，张桂兰给她的月工资比她妈的还高，张菊莲很高兴。

一天晚上，张桂兰在店里无人的时候把张菊莲叫到自己的房间里，说：“菊莲，有一种方法很赚钱，你乐意吗？”

“什么方法？”“就是陪男顾客睡觉，像你这种年龄的人，一个月可挣上万呢！”

“你是不是叫我卖淫啊？”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反正都要嫁人，迟早都一样，不瞒你说，我就是经常这样，我的存款都有几十万了。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不过我是看在你我的好姐妹份上才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否则我会跟你没完的！”张桂兰有点威胁的意思。

张菊莲明显感到张桂兰话里有话，“我帮你做事可以，但我绝不会做那种事。你放心，我不会把今天听到的说出去。”

看着这么娇小可人还很善解人意的小菊莲，张桂兰会心地笑了。

张菊莲回到家，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有点不想呆在广州了。

夜幕低垂，霓虹灯闪，喧嚣的广州街头人影攒动。

张菊莲走在去星星发廊的路上，心想：“我做完今天晚上就算了，我去跟她说清楚，我不想被她带坏。”

刚进星星发廊，张桂兰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好妹子，今晚怎么不早来啊！我忙得很呢！”说完，就走到一个秃顶男人的身旁耳语着什么。

洗完几个头，张菊莲看天色不早了，想去跟张桂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清楚。没想到，张桂兰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对她说：“妹子，你本应该好好读书的，既然出来了，就不要东想西想了，你就安心做事吧，尽量挣钱为家里减轻负担，你既然觉得发廊这里工作不好，等明年你大了一岁，姐姐再跟你介绍好工作吧。今晚姐请客，你就别回去了，我已经跟你妈打了电话了。”

张桂兰见店子顾客少的时候，就招呼几个徒弟张罗着，说带菊莲去外面酒店，她请客。

来到酒店，房子装修得金碧辉煌，气派得很。菊莲担心这里消费太大，就说：“这里菜太贵了，还是去别处吧。”

“没关系，姐有钱啊！”

一餐过后，菊莲感觉好困，张桂兰把她扶到酒店的一个套间里。菊莲虽然头脑犯困，但眼睛还能依稀看得清，她分明看到床头坐着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她强打起精神，执意要张桂兰带她走，但桂兰放下她就走了。

第二天，张菊莲被一辆车子送回星星发廊，满眼泪光。

张桂兰连忙把她扶进里屋，问发生了什么，张菊莲告诉了她一切，可她哪里知道这都是张桂兰设置的圈套。“菊莲妹，你可能不兴酒力吧，喝了那么一点，就犯困了，我看到你实在太想睡了，就帮你在酒店开了一间房，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

“我好像在进房时就看到有个男人，我还要你带我走，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没有啊，你可能眼花了吧。算了算了，别谈那丑事了，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对外人说啊，就是你妈妈，你也不能跟她说，否则你的名声臭了，你以后就不要做人了，在这里姐姐会帮你的，说完，就给了她这几天的工资，还多给了两百。”

接过钱，张菊莲感到桂兰对自己真的很好，也想留下来了。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刘金秀有点熬不住了，因为她发现孩子的月经没有来了。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一天，张菊莲回家，她忍不住问：“孩子，没有谁欺负你吧？”“没有啊，我挺好的。”

“说说，你怎么这两个月不来月经了，是怎么回事？“可能身体有问题了吧，没关系的，也许下个月会好的。”刘金秀听着孩子说话的语气，分明有一种含混和隐忧。

第二天，刘金秀带张菊莲检查了身体，结果令刘金秀大吃一惊，张菊莲怀孕了！

看到这样的结果，母女俩都傻眼了，张菊莲可还只有15岁啊！

回到家，刘金秀的气不打一处来，她找到了张桂兰，质问她怎么让孩子变坏的。张桂兰好生厉害，她竟然恶人先告状，说张菊莲不争气，不会保护自己。于是她要刘金秀把张菊莲带回家。

见到女儿出了这等见不得人的大事，刘金秀一气之下，竟然病倒住进了医院。

“菊莲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刘金秀躺在床上，神思恍惚。她真的好后悔没有坚持当初的决定，“哎，要怪也只那个张桂兰，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让自己心软了下来。”

菊莲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其实最苦恼的还是她，她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下去的眼中后果呢！她只求妈妈早点好起来，好带她到别的医院把孩子引下来。

菊莲引产后，身体极度虚弱，妈妈由于也有工作压力，没时间照顾她，所以只好把她送回了家。

菊莲回到家，心情极度抑郁，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奶奶没想到孙女打工不到几个月回家，竟然如此大的变化，心里很是焦急。“她是不是还想读书啊。”奶奶没同张菊莲商量，来到学校，跟老师说明情况，姚老师很高兴，他说他会亲自去跟菊莲说说。

得到姚老师的满意答复，奶奶心里踏实多了。

一天，张菊莲正在房子前的小坪上休息，看到姚老师朝自家走来，她迅速跑开了。

姚老师和张菊莲的奶奶一番沟通后，写了一张纸条让奶奶交给她。

张菊莲来到学校，王小花高兴得跳起来，她抱着张菊莲紧紧的，生怕她再走了似的，其他的同学也都围过来，对她嘘寒问暖，抑或是问东问西。

姚老师走过来，对她说：“你落下的功课我会尽量帮你补上的。只要你也用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学得更好的。”

当夜，张菊莲和王小花睡在同一张床，王小花想问更多，但她明显感到张菊莲变得少言寡语了。

“怎么还有人打电筒，在干什么呢？还不睡觉。”查寝室的“夜猫子”王校长来了。张菊莲连忙关了电筒，钻进被窝，但她想，“明天又会有好戏看了，这个王校长喜欢小事化大，一丁点的事情在他那里，就是喜欢死抠不放。”果然不出菊莲所料，第二天，她就被王校长带到办公室。

“说说，都快十二点了，还打电筒看什么，是不是又看黄色小说了，那么舍不得。”

“没有，我只是功课落下了，想抓紧时间补上来。”

“有这样的好学精神，还会想去打工吗？不要狡辩了，写出深刻检讨，交给班主任。”

张菊莲写好了检讨交给了姚老师，姚老师看了看，纸上渗透了水渍，他知道她是流着眼泪写的，连忙把她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你怎么流泪了？告诉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近来整个人好像变了，瘦了，忧郁了，如果真有心事，跟我说吧。我相信你是最棒的！”

张菊莲始终不看姚老师的脸，只是不停地用脚搓着地板。

“你把检讨拿回去吧，该做检讨的是我，我没有教育好你，让你受苦了。”说完，姚老师交给了她一本书《名人传》。

姚老师身材瘦削，但精神抖擞，特别说话句句真切动人，他的课堂充满着活力和热情，每次听语文课，总感到时间过得非常快。张菊莲很喜欢姚老师，其实那时不想去打工，内心里多少有一点舍不得姚老师。但一想到数学老师对自己的嘲弄，一想到数学课的枯燥无味，就又断了去学校的念头。“哎，为什么要碰到数学老师这样的老师呢？”

看完了《名人传》，张菊莲心里重新有了阳光，她主动写了一封信给姚老师，并把自己在广州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因为他觉得姚老师是她最值得信赖的老师，他一定能帮自己走出目前的困境。

姚老师看了信后，潸然泪下。

期末考试，张菊莲荣获全校同年级第一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