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老了，就会生下冬天。季节的交替，如同人类的繁衍，一代一代，从不间歇。看似好像一样，其实完全不然。就说眼下的天气，正统的该说是秋天，因为霜降还差一天，但看到一路上的红叶闪亮着霜花，就毫无疑问离冬天不远了，也就是雪孩子就要诞生了。

在诗人笔下，秋天的果实是金黄的，秋天的天空是澄澈的，秋天的日子是快乐的。但谁都知道，这些更多的是想象而非现实。因为就在此时此刻的秋天，只有冰凉的秋雨，掩盖着朦胧的路，没有尽头。其中找不到丝毫的诗意。

昨晚看过天气预报，说是有小雨。早晨来的时候天气还很干爽，没想到下午时分还真的下起来了。看来专家也不是信口开河，他们总有说对的时候。或者说天上的老天爷也斗不过人类的卫星。看看雨滴并不那么紧密，想想五十公里的路早已习惯，也就大胆一次，决定来一趟秋雨行，或许能努力寻找到一些在金黄和澄澈之外的诗意。就算找不到，也还是要走。因为路还是在那里，如同既定了的命运。既然不可避免，那就只有去做。就像这场秋雨，很可能是千百年前就安排好了，你又如何能躲过去？

一路上的景色，说尽了秋末的荒凉。翻滚的稻浪裸露出坑洼的本色，让人徒生颓废。那一把把割了的稻，散乱的躺在泥沼里，如同一群被抛弃了婴儿。一片片翻白的鱼塘，静静的沉默着，几个加氧机的绿色球体被弃置在岸上，很像被吃完了肉被人扔掉的鱼骨。路面漂泊的水坑里飘洒着连片的落叶，有着往常一样花花绿绿的颜色，只是泥泞里一定没人弯腰捡起保存为书签。一路上除了几个呼啸而过的卡车，难得见到几个人影，也许他们都跟着云烟散去了，正像此刻无望无助的身影。

抛开这些，想一些诗句。脑海里更增添了一些愁。秋真的远去了。如同喜欢的季节和喜欢的人一样无法长存，也如火热的理想和旧日的青春一样无法保留。曾经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会永远沉浸在无边的温暖里。如今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境。在寒秋里醒来只剩下一阵心底的冷。生活，寒着光，挂着冷笑，不言不语。沉浸在寒冷里，不由得让人变得刻薄，如同此刻的衣衫。而更加明确的是，接下来的冬天，已在磨刀霍霍。那寒芒就要绕上来，冷到让心冻成一团。

记得昨日还是阳光灿烂。中午时分和母亲在一起，晾晒了一些被子，翻检出一些冬装，唠叨着一些老掉牙的话题。所有这些，丝毫没有让人感到温暖，只是更明确了对就要到来的严寒的无奈。毕竟谁都知道，这世间，一半的冷，一半的暖，这谁也改变不了的上帝的造就，你只有承受。而夹在冷暖中间的，更多的是孤独的寂寞和藏不住的叹息。

短短一夜过去，阳光就不见了，换成无尽的冷雨。正如曾经热火朝天的温情，眨眼成了欲语还休的苍凉。或许心里的世界，比现实更容易变幻吧。那么长久的孤独和绝望，在心里只剩下冷漠和缄默。这深藏的冰，该需要多少个春夏的热才能消融？在这样的世界里，谁又会抱着一个鲜花烂漫的希望？

雨更大了，没有一丝风。那雨就直直砸下来，让世界沉陷在泥泞里。面对泥泞，我不知道是该等待还是前进。前进路在那里？等待的结果是什么？或者还是等待吧，等到一切被冰雪覆盖，连同我这具渺小的躯体。就这样消失在寂静的雨声里，腐烂在冬日的泥土里。

然而这却是个错觉。因为虽然周身的泥水已经浸透薄衫，然而那车轮如同滴答的时钟一样，却从没停歇。泥水变成一片飞舞的水花。

不过，我还是相信我终究会消失，即使不消失在泥泞里，也会消失在繁华里。因为此刻我正走在喧嚣的人群中，已不再感到疲累，也不再感到疼痛，这只能证明我的确已经消失。

但愿在我消失的地方，会长满茂盛的花，绛色、紫色、粉色、金色，在接下来的冬天里，次第点亮。

于木鱼宅

2011-10-2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