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说,襁褓中的我长得特好看,爱笑,就是长得太小了,约有4斤重。哭的时候“四腿”朝天,肚子贴地,像个小胖“兽”,嘴里呢喃着:“阿尼——阿尼!”。大概是喊“娘!”吧,是母亲这样猜测的。母亲整天忙里忙外没有时间看我,只好让我在炕上躺了八个月,唯恐提前抱了我,就不在躺着了。是姐姐偷偷把我抱了出去,人们一个传一个地抱着,并不时的亲吻着我,那时的我颇招人喜爱。
通常哥哥、姐姐为了逗我笑,朝我做鬼脸,为了叫我呀呀学语,他们自己先学呀呀:“这是包包,那是饼饼,火——车——呜——呜——呜——!虫虫虫——飞!”那离奇的动作在我面前晃动,我鼓着嘴巴,模仿着他们的口型:“——包——呜——飞!”并不时地“咯咯咯咯”地咧开小嘴,眯着眼睛笑地前倾后仰,甭提多开心了。
母亲太宠爱我,到了上学才给我断了奶水,以至于我长大后,每想起这件事,就深感内疚,唯恐母亲的身子骨支撑不住。后来我慢慢地变丑了,也不再那么招人喜爱了。
记得我四岁时,在一个月残星疏的清晨,随着母亲挎着一个空荡荡的篮子,顺着田埂上的小路去捡麦穗,这种活儿穷人家的孩子都干过,邻居大娘说;“玲,听话,给你娘多捡些麦穗,回家后,给你煮鸡蛋吃!娘点点头;“等鸡蛋破了就炒个。”那时我家只养了一只花母鸡,那只鸡隔几天下一个蛋。当时我闪了闪大眼睛拼命地拣啊捡啊,等捡满篮子回到家时,母亲早已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我可用心记着呢,我趁母亲烧火做饭时,偷偷地进了屋,光着脚,唯恐穿着鞋会发出声来让母亲听见,轻轻地打开橱门从楼里取出一个鸡蛋,朝炕檐上“啪,啪”两下,蛋清流出一点点,擎到母亲眼前:“娘,破了!”,母亲“扑哧!”一声笑了,又给加了一个鸡蛋煮了。那慈爱的笑容至今还重现在眼前呢。
有时在晚上,哥姐们出去了,父亲满心欢喜地背着我,从屋这头踱到屋那头,又从屋那头踱到屋这头,嘴里哼着《小二黑结婚》《刘巧儿》《夫妻对唱》等古老的戏剧,母亲则在灯旁为我们缝衣服,针线上下飞舞,边缝边随着唱着,我们三人真是一台戏啊。有时我穿着父亲的长筒靴,这靴子正好装进我的整条腿,我故意在屋里大步大步地来回地挪动,身子一歪一歪的,勉强能抬起脚来,因为对我来说那长筒靴太重了,父亲母亲瞧着我“哈哈哈”地笑得合不拢嘴。那时,我是在歌声和笑声中度过的。
我长到六岁时,变得有点“坏”了,我和同伴背着个筐去捡柴草,从中午到太阳下山还没有拣满筐,于是我们出了个“好”主意,等到天黑时,到队里的场里偷困芝麻杆,就凑满筐了。于是我们就按计划行动了。等我们装满筐时,却被看场的“老古董”大爷看见了,他正提着灯笼朝我俩奔来,我俩像飞似地跑啊跑啊,听到我们身后有“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嚯!”追上来了,我的腿一软再不能向前挪动了,豁出去了!猛回头一瞧,“哇!”原来是头毛驴!我两个上气不接下气地捧腹大笑起来,竟然笑得蹲在了地上,筐子也不要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我长大了,变成了一个贪玩,不能管束自己,不遵守纪律的学生了。记得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和同学们一起去上学了,羊肠小道上有一个古老颇大的枣树,树上竟然还有几个“座位”,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很好的游乐场所,我们好奇地爬上去,闭着眼睛伸开手臂,捉起迷藏来,等我们玩够了,再走到学校,已上了半节课了,我们老师的脸拉到二尺长,胡子颤抖起来,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眼珠都快掉出来了,抬高声调道:“你们村的太阳从西边出啊!……”我们初时面面相觑,然后却又忍不住偷着笑起来。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惭愧不已,脸上火辣辣的。
小时侯的影像似卷帘,一幕幕在我的脑海里记存着,其中之一是“穷”。
我家居住在河北崔尔庄乡,众所周知,我村以穷而出名。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物质的困窘中度过的。“贫穷”已经在我的脑海里刻上了深深的烙印。
我吃过高粱饼,吃过野菜团子,吃过生红薯干等。记得有天晚上,母亲说包饺子,年幼的我美滋滋地跳了起来。母亲用刀剥一些榆树皮,去磨坊碾成面,在和高粱面搅拌均匀和成面团,乖巧的我在一旁给擀饺子皮,“皮”被擀得很厚,母亲说再薄就不能成型了,因为这面没有劲儿的缘故。等包完后煮熟,端上来的是一大盘乌黑发亮的香气宜人的水饺,热气蒸腾,灯氛温馨。接着父亲、哥哥、姐姐们一一回来向着桌上的热腾腾的水饺,向着桌上的煤油灯报道来了,真是众叶聚枝,众瓣围葩,辐辏成一朵烘闹的向日葵,一时七张口,“美饺”争入,妙语争出,叽叽喳喳成一片,这个说:“皮虽然厚,很可口!”那个说:“滑溜溜的美味可口,好吃极了!”哇!好不热闹!
然而,我又有着美好的温暖的记忆。
我在懵然无知的孩提时,在我的记忆里就印上了母亲泡在地里劳作的身影。好似一部电影、一幅幅图像在我脑海里储藏着。曾记得母亲在蒸笼似的玉米地里拔草,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襟,湿露露的头发贴在母亲的前额上,母亲捏一把汗水,又继续干了起来。还曾记得母亲弯着腰手握镰刀,在麦田地“唰!唰!唰!”地割麦的情景。母亲为了支撑这个家,从不叫苦叫累。每次我们外出或回来,母亲总是问寒问暖,叮嘱添衣。这一声声叮嘱,一声声问候,象暖春的和煦的风儿、又像暖春的花儿芬芳的馨香飘入我心中,一直伴我至今天,以至将来。母亲从来不服输,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坚强地挺了过来。从那时起,母亲就给我的身心注进了一种坚韧的精神,使我从软弱变得坚强起来。
父亲是个对生活充满信心的人,又是个心大量宽且积极乐观的人。
一次,我跑到五里地以外的村里去看戏,深夜归来肚子里饿得叽噜咕噜地响个不停,母亲去亲戚家办事没在家,我又懒地生火做饭,父亲快速地披衣起身为我烧火做起饭来。并对我说;“想吃,就去做,不就几分钟的事吗,那怕柴草在二里外堆着也应抱回来。”就在那天夜晚,父亲的一席话奠定了我一生积极的生活态度。
母亲爱唠叨,在晚饭后不忙碌的时候,母亲习惯了展开她的炮筒似地攻击,列举父亲的几大罪状,说他自以为是,独断专行,治家无方等等一连串的“罪行”。听久了,千篇一律,总是那一套“演讲”。而不用拿“演讲‘稿。而父亲呢,却坐在椅子上,一边洗而恭听,一边悠然地喝着开水,一面频频颔首,一面笑而不答。其心胸之坦荡,态度之从容,非常之胸襟。使人看起来跟母亲教训别人似的。直到母亲“演讲”累了,父亲才转过头来,拉长声调道:“戏唱完啦!玲玲,给你的娘亲倒杯水,别累着!”。从那时起,他就输送给我一个海阔天空的胸怀,使我不管在生活中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保持一颗平常的心来面对,吸纳他人的宝贵意见,以海纳百川的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还有那生我养我的那片散发着香味的飞舞的黑土地,它记载着我们中华民族的历史,记载着无数的感恩的故事。那乡间的小溪的潺潺地流水声,倾诉着乡亲们的辛勤劳动的汗水和智慧的结晶及胜利的喜悦。那乡间的一片白云,那黑土地上的一片田野,片片绿叶及一群群忙碌的人们的一丝微笑都给了我无限的温馨,像一泓温泉注入我的血液流进心田。
2011.10.26
河北省沧县捷地镇沧县中学 王秀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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