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喜欢小村傍晚的炊烟,最是想念小村傍晚的炊烟。每当夕阳西下,小村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先后升起缕缕炊烟。微风吹过,满是玉米秸、玉米穰、棉花柴的焦香、清甜,似一条薄纱轻轻环绕在小村四周缱绻缠绵,久久不散。看夕阳炊烟相映成辉,听落叶归雁陶然忘机。这次第错落的乡村景致,在满目高楼大厦的城市里是很难享受到的。
年近不惑,厌倦了城市的嘈杂与喧闹,怀着一种油然而生的思念和眷恋,在深秋的一个傍晚,踏着清香的袅袅炊烟,回到熟悉的宁静小村。驻足村口,淡淡的蓝烟立刻拥我入怀,驱走我所有风尘和疲惫。一段早间防汛堤沿,曾经是儿时戏耍的主要场所,此时依旧安安静静地守护着小村。曾经全村人相依为命的一口老井,也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只有树枝上残留的几片叶子,偶尔被风吹的哗哗作响,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童年玩伴欢乐的嬉戏,又仿佛母亲们寻儿回家提着乳名的声声呼唤。心潮澎湃,催我加快了回家的步履。
近家情更切。脚,刚刚踏进小院的大门,我就迫不急待地喊道:“娘,我回来了。”
“哎。”正在堂屋灶前做饭的母亲听到叫声,慌忙站起身来,侧身冲着里屋喊到:“咱老大回来了。”只听到父亲在屋里“噢”的一声。一应一答中,我已经走进堂屋站在母亲面前。母亲仰着脸兴奋地看着我:“小,你怎么来了?”“小,孩子没放学一起来吗?”“小,冷不冷呀?”母亲就这样一边问着,一边像孩子一样围着我转着看着,仿佛用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抱住了我。母亲带着儿话音的“小”,一声声喊的我心里直发酸。自从有了儿子,已经快二十年没听到母亲这样叫我了。虽然已是黄昏,我依然清晰地看到母亲额头增添了几许亮亮的银丝,还有那灿如九月菊花满脸的沧桑,岁月的痕迹留下来就再也无法抹掉了。
吃过晚饭,父亲沏了一壶茶水,看电视。母亲依旧拿出针线盒,盘腿坐在土坑上开始缝缝补补。四十多年了,无论是过去吃糠咽菜的穷苦岁月,还是衣食丰足的今天,母亲总是把所有的日子精心打理的有滋有味,从未有听到过她一点怨言。对于一个字也不认识的母亲,她并不知道执着是什么涵意,可是她对这个家庭的付出让我深深知道责任的意义。母亲的眼睛已经花了,她一边费力地慢慢缝补着生活破损的缺口,一边和我唠着在心里储存很久的家常。我爬上热乎乎的土坑,躺在母亲身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灶烟味,心仿佛远远脱离了现实,所有的尘埃立时化为乌有,宁静而自然,踏实而温暖。
电视里传来了阎维文情真意切的《母亲》,歌声让我想起了煤油灯下母亲给我和弟弟讲有趣的童话,想起母亲送我当兵时眼中的泪水,想起青黄不接时菊黄的榆钱饼子,想起冰天雪地的清晨母亲为被窝里孩子们烘烤棉衣的背影……悠扬的歌声在静静的夜里,像林间一条清澈的溪水,涤荡尽心灵上的尘土,丑陋、自私、嫉妒、虚伪、功利……一层层剥落,赤luo裸地还原,如那缕淡淡的炊烟,在小村静静的秋夜里酣然入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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