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其村的赫哲人葛永祥,生于1914年。他的次子葛文鹏和我说,三岁的那年,敖其瘟疫天花肆虐,俺爹患上天花,结果鼻子塌陷,眼睛失明,成了一位葛家的盲人。
永祥鼻子塌陷,眼睛又瞎,本来漂亮的小男孩变得丑陋。但是,他天资聪慧,过耳不忘,只要说过一个字的耳旁部首,他就会记忆深刻。大人在写契约时不会写的那个字,他会不含糊地告诉你。会说一口流利标准的赫哲话,跳萨满舞,说伊玛堪,所以,族里的老少几辈儿人都喜欢他。
七岁那年,考虑他以后的生活,为他的生计早作打算。二爷葛凤祥背着他,送他到佳木斯东的笔架山,让他跟一个姓门的算命先生学习算命卜卦。十岁那年他出徒了,回到家,葛氏上下的老少都好奇地让他算,结果算得大家都觉得挺准,这样更让老辈人推崇了。后来,大人孩子都叫他“老先生”。从那时起,他开始走上了周游四方,卜卦算命的生涯。
开始人们见一个十岁的瞎孩子算命,都觉得好笑,起初人们像是调侃或是戏弄般地让他算算,可算起来却让每一个人刮目相看。“正月凤凰二月貉,三月悬羊四月貂,五月孔雀六月燕,七鹅八晡九老鹞,十月蟋蟀闹吵吵,十一乌鸦平地起,十二喜鹊落树梢。”头头是道念念有词。算一个准一个,在佳木斯一带,便小名远扬。
到了一段时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穷人百姓,纷至沓来,就连那些警长啊局长的,甚至土匪们也是车来车去的接送。更有意思的是日本鬼子也时来找永祥算命卜卦战事。
有几次,在算命的时候,正算着,土匪、警长、日本人都碰到了一起,他们拔枪对峙。这时的永祥就会说:“在我这儿,你们就消停地算命卜卦,要打你们就到别处怎么干,和我都没关系。”说也奇怪,他这么一说,各方就很自然地平和了。
抗联17团的一个营长,叫李春福。在一个叫湖南营的地方,让日本人的一个团打得稀里哗啦。他痛恨在心,总想寻机报这个心头之恨。他找到永祥算一挂,永祥为他跳萨满又敬神,经过掐算,说:“五月十二那天,在张林屯子南侧有个日本军营,注意要在晚上半夜三时偷袭。不要骑马,不要抽烟,不要喝酒,保证全胜。”
李营长照永祥的话儿办了,你说邪不邪,那天晚上日本鬼子的哨兵都睡着了,他们勒死哨兵,顺利地冲进了兵营,把睡的正香的日本鬼子都消灭在了睡梦中,李营长的一个连却消灭了一个营的兵力。算得太准了,李营长回来对他说:“多亏了你,小瞎子!”他给永祥送来了几袋小米、大洋,票证啥的,许多的东西,永祥只收下了小米。
1945年夏天的一天,永祥和乔春生从汤原下柈场(汤原镇东江村)摆渡过江回敖其。到了码头,永祥突然改变了摆渡的主意,对码头上的要摆渡的人群说:“有风,不要摆渡了,过一个时辰再说吧。”驾摆渡船的吴忠岩说:“没关系,天天在这儿驾船,心里有着数呢!”不听邪的人们都上了船,船刚驶出岸边30多米的时候,一阵狂风刮过,摆渡船在风浪里颠簸着,一会功夫岸上的人眼瞅着翻船了,船上的人全都扣进了滚滚的江水里。消息很快像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佳木斯,人们更加的信服这位小瞎子了。
佳木斯当年有个叫义祥德的粮店,在粮店的旁边驻防着日本人的军营。警察署的人把他接到了军营里让他给算一下一个战事。日本人要去汤原清剿抗联,他卡巴着眼睛,手指灵活的掐指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南歪北趔,东倒西趄……”然后,对日本人说“去不得,凶多吉少啊!”日本人急待地说:“非去不可呢?”他又念念有词地说:“建太岁,除青龙,满丧门,平六合,定官府,指小耗,破大耗,危命公,”后说:“非要去的话,缓几日就避开了。”
可日本人剿除抗联的心很切,所以,半信半疑,还是提前上路了。当队伍走到了黄菠萝屯的地方,被事先埋伏在那里的抗联夏英杰的部队好顿的伏击。好在日本人在心理上有所防备,及时调整战略,所以,损失少了一些。日本人回来后,后悔不该不听小瞎子的忠告,找小瞎子后,赏赐了很多的东西。实际上,永祥为日本人算完后,及时把情报告诉了抗联的叔叔葛凤山、葛长安。
在日本统治期间,老百姓就连吃大米都是犯法的,老百姓经常被关进警察局的小号。有人知道永祥和警察局的关系,经常找永祥说情。但是警察局抓人是有指标的,有时永祥干脆替别人蹲小号。他在小号里,有吃有喝,警察给他很多的自由,在哪里不耽搁算命挣钱,又能掌握许多的情报。
一次,日本鬼子又找他卜卦战事,永祥装模作样地叨咕:“钢刀一把,放在身旁,不斩天神,不斩地神,单斩妖魔鬼怪,斩天天开,斩地地裂,斩鬼鬼灭,我逢南天,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他和日本鬼子说:“缓两天再走。”日本鬼子不相信,那天非走不可。日本鬼子带着120多人气势汹汹地向南大营子开去,走到兴升村时遇到了葛长安组织的根祥、吉祥相庭参加的阻击队伍,打得敌人落花流水。
连着吃了几次败仗后,日本鬼子对永祥产生了怀疑,到处找永祥来再算一卦。那天他们把永祥捉住了,在五股流的一个地方,四个日本兵扯着他的胳膊腿儿把他扔进了松花江。
永祥抢了口水,便昏厥了过去,漂流了不知几天几夜,一天被冲上了岸,一个姓王的东复中村渔民把他救回了家。
解放后,生产队每年年底都要开一次班子会,都在他家开,那块儿地种什么,种多少,地块的调整都听他的意见;过了年,小队开会,也都请他参加,按照他的种植意见基本上年年丰收高产。
具有传奇色彩的盲人永祥,1975年10月5日,因肺病逝世。
-全文完-
▷ 进入生命之花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