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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中 以夕阳守望者的姿态 被炊烟袅袅的村庄 含在安详的眸子里——《麦秸垛》
农村的窗子半掩着,一轮弯月卧在屋顶,颇有“宝帘闲挂小银钩”的韵味。古时候的仁兄真会享受,如此美好的夜,有谁不想走进去呢。朦胧的灯光洒在门口的土墙上,晃动着斑驳的树影,若实若虚,给人一种想入非非的感觉。
我喜欢这样的夜晚。独自儿踩着门前小路上的细沙,那软绵绵的声音应该是小河滩上流进来的吧!流入这纯朴的村庄,点缀这纯朴的夜。蟋蟀的声音包围了每一处角落,如竹篱笆外,蕉叶流下的月光。“暗香浮动月黄昏”,它像母爱温暖你的全身,却不霸道,也不强求。
我喜欢这种感觉。这是一条古砖砌成的小路,高高地凸起,有恰到好处。它弯弯曲曲的,消失在参差错落的房屋深处。这让我想到王国维的“入乎其内,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时间把那樽破缸和我都变成了古董”。出乎其外,“春春是一座古镇,拒绝探问”。路旁的臭水沟,不远处的晒屎场,石灰湖,一切没有生命的东西都因此而染上了诗意。
我喜欢这种感觉。人家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也许只有人才能用这种方式享受这村夜的美吧!确实如此。冬末的田野光秃秃的,周围和远处的树影都绕着它,没有风的夜晚吹不醒蛙声和愁情,周围死一般地静。这时世界仿佛就只有我一个人,但很快我又知道,其实还有我的意识和缪斯。不远处的鱼塘坝上,手电筒的光突然划破了夜空,随后传来几声狗吠,再后来,又死寂了。
我记得“爱情使爱情苏醒”,在这里,倒是“给空旷更加空旷”。也许我像个傻子似的,路过的人会这样想。乡村里一座柴屋,黑洞洞的门口能把我的目光拉直,让我的脚步停驻。那黑暗的尽处会是什么呢?也许还是黑暗。也许是,梦里乡音传达的和谐与美满。对呀!在这纯朴的夜里,无处不充满着祥和的暗示。你看,低矮的牛棚里,那头水牛是卧着看农村的夜空的。
站得低,才看得清月光,闻得着村庄的清香。顾城说星星是天上破了洞漏出来的光。你看牛的那双乌黑圆亮眸子,是村庄在夜里溢出来的美。-
2
落花最多的地方 春天总会比别处更鲜艳 落叶最多的地方 秋天总会比别处更金黄——《让我在毕业之前说些什么》。
暮冬的枯草和小刺木把这里围成了半人高的小路。如果在坝顶上看,它就是条错落在荒草丛中的小道。“有种“曲径通幽处”的雅致,它的尽头是片小树木。冬日里的丛林显得有点荒凉,黄叶被一层枯萎的野草覆盖着,我仿佛踩着一个荒凉的世界。
“此中有真意”啊,那郁郁葱葱的丛林顶,给灰蓝的天空在点缀了份自然,它像未完的一个梦,神秘而向往。那是我一年前的感受了。原来认为美的东西,关于它的记忆,也会美美打扮一番,流出来时芳香泌人。林的尽头树木稀疏起来,剩下的是扎根在河滩上的一堆堆翠竹。再下去一点,就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了。凹凸不平的沙滩外,我看到了那条久违的观青河。这不得不让我想起了西溪桥下的那条臭水沟。去年十一月时候约了几个伙伴到西溪沟钓鱼。那臭气熏天的河畔,真的可以把鱼给吓跑。于是乎,大伙从傍晚钓鱼到夜晚钓趣,所谓“西溪桥钓趣”。
到观青河滩上转转,看到有几个老者在树林旁,小河畔的幽静处垂钓。这真是一幅令人神往的山水画,我陶醉着。我过去时,有个老人的小木桶里已装着几条不大不小的鱼了。我和他拉起家常来。他告诉我在年轻时他走路去过湛江,到那边打工谋生。
“你经常来这里钓鱼吗?”,我问。
“哦,我是闲着无聊,这里那么安静,就算待上一天,没钓到鱼,也很好。”
水库的引水渠横穿小河而过,这河段成了一个天然的碧绿湖。一两米高的小瀑布击打在河下床的乱石里,散发着水草和清风的气息。“飞流直下三尺”的水雾,自然有着属于它魅力。如果再迟些日子,就有村民拿床褥,蚊帐和大衣到河里来洗了。他们相信川流不息的河水可以把一年的秽气都冲洗干净。洗好的被子晾在银白河滩的竹子和干草上,听着河里玩水嬉戏的声音,一支长篙随河面水波起伏的节奏拍打着,好一种“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的享受。
河畔那三棵老树,一如负责的哨兵傲然挺立在那里,像我的记忆。我八岁时,它们下面躺着打捞起来在小河淹死的小世全。我十二岁时,树底下坐着我和讲故事给我听的外公。我十五岁时,树底下堆着到河里洗澡的我们的衣服。而现在,它们依然傲然挺立,和树底下的我,一起守着这一切。¬
3
窗外蟋蟀的叫声钻满了整个夜空,屋内的时针让人清楚地听到时间的声音,夜已深了。村子空荡荡的,像久无人住的荒凉古城。夜色如烟弥漫每个角落,似乎这样,它才是最纯最美的。
今天经过那方古井时,那里荒草蔓延,也是静悄悄的,被人遗忘在被绿树庇护着的角落。“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蛛网悬空,竹叶摇曳,每次总希望时间踏破这片荒凉之前走过这里,而它像穿过胡同的声音,随暮色远远,人海茫茫。
古树斜着身子绕着它,唯不见那棵儿时猴跃的龙眼树,此时的井水也许也没有童年的那么清甜了吧!朦胧的夜色掩盖了皎洁的月光,天阴阴沉沉的,那些静穆的景色,披上了灰黯的面纱。井口已经被井盖封得严严实实。那阴森的气氛衬托下,它像一座隆起的土坟。它是那么陌生,又如此熟悉,夜色中的我不由加快了脚步,向它身旁摸索着走过去。这里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而那些随古井一同出现过的画面,如今都不见了踪影。这块大青石,曾经在它身上发出洗衣捶布的声音,如今它随井旁原本有着潺潺流水声的小溪一同流到了那堆肮脏不堪的杂草深处,不见了踪影。
古井旁边的那一排瓦屋,现在成了堆废墟。破旧的土砖上,插上了几根不剩叶子的竹竿子,不用多久,那里就绿成一片竹林了吧。光阴荏苒,这里的一切都开始在记忆里陌生起来。干枯的小溪旁的那块草坪,堆着不少鸡屎,牛屎,猪屎。而以前,这里是一块小池塘。小时候,临近春节时,我们总喜欢偷家里的鞭炮,一个一个把它们拆掉,扔到池塘里炸鱼。后来轮到弟弟他们拿着玩具枪到池塘里打鱼。我们在很多时候都是一无所获,但我们喜欢那钟“轰隆”和“咚”的响声,它们充满年味儿,随记忆一直伴随我走到现在。
夜已深。古井,老树,破屋,枯塘,荒草,还有昏暗的灯光下的青苔,也许它们都没有变,只是这里再也容不下一些人的追忆罢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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