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陈小江
◎ 影子
手提锄头的人
走在春光里
有人烧香,作揖
把一生的命运交给老天
生活在泥土里的陡箐人
弯腰是人生,躺下是归宿
大山,不止是大山
在村庄的故事里
有人翻山越岭,头破血流
只为去远方的城市
多年后的某一天,电话
再无法延续亲情
户籍的背面,有落叶归根的感叹
影子的背面,是满山的坟茔
草根之下,有永生的牵挂
◎火车记
一定是火车,我才这样心血澎湃
想到七月,梦想以及未来
这是一个假命题,忽然有些悲伤
风从远方吹来,一阵紧似一阵
南方的小城,耷拉着脑袋,雨就纷纷落下
流感一样的孤独,在空中扩散
三分钟一班的火车,看惯了人间聚散
兵荒马乱的年月,偶尔感伤的情绪
在轰隆隆的声响里,消失贻尽
你不知道的事,我一遍一遍的重复
做饭,洗衣,努力工作
只是你不在,我的快乐无人分享
幸福也笑着悲伤
◎火车
罗盘地,曹家沟
哪一站,你会如期而至
没有人送,更不会有人接
晚点抑或早到
都像生命中的劫难
总有一个理由让人泪流满面
此时,在红丰,我无法不悲不喜
宣威开来的火车,每天一班
你来不来,三分钟后照样开走
很快隐于黔西北隆起的群山之巅
阳光甚好,心情欠佳
五元钱买一碗地道的牛肉粉
吃完后,翻山越岭,爬坡下坎
回到新发,白天为生活苦苦挣扎
晚上在一锅面条里解决温饱
半个月进一次城,洗一次澡
在别人冷嘲热讽里,厚着脸皮的活着
无聊的时候上几个小时的网
斗斗地主,看看电影,下几首流行的歌曲
自得其乐的度过每一个周末
傍晚时分,去明湖菜场
卖点白菜,称几斤大葱和猪肉
逼自己在八点之前睡去,凌晨六点之前醒来
赶那列被威宁人称为货车的客车
◎故事或现实
把头低下,低过生活
我的微笑太卑微,不能为你
的生活带来丝毫的喜悦
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守着满屋的
孤单和寂寞,回忆与幸福
熄灭的火塘,让你每天吃着
时光的剩饭,黄土爬上
你的裤脚,衣服还有额头
旱烟悠悠,像你的叹息和生命
慢慢消散,在红丰贫穷的泥土里
◎清明
多年以后,你也会忘记
今日我来看你,顺便诉说悲苦
一年之中,这样的日子不多
所以我倍加珍惜
敬上香,斟满酒,虔诚膜拜
人间四月,有雨纷纷
写过《清明》的诗人早已不再
断肠的路人却年年不绝
一抔黄土之下,有我的亲人,我的祖先
他们的精血和姓氏,在我的
身上流淌和重复
短暂的相逢之后,我便要
转身离去踏上开往异乡的火车
只留下满山的乱石,遍地的荒草
陪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威宁,现实
在威宁大多数人的一生
多像一头牛,多像一根草
吃最多的苦,流最多的汗
大山把世界挡在外面
山里的亲人就只能
靠天养活,靠地吃饭
年复一年的
在贫瘠的土地上
栽上一季又一季的庄稼
一半留给自己吃
一半便给猪吃
人瘦猪肥,说起来
多么令人心疼
那鲜嫩可口的猪肉
山里人是不会
轻易吃上一口的
除非生病,嫁女,娶媳
因为那是山里人家
多数人一年到头
唯一的经济收入啊
◎威宁,泪水
遍地的苦荞摇曳着永生的苦难
山路盘旋的红丰
村里人的命运坎坷人生曲折
不知道要吃多少个洋芋
要喝多少碗酸汤
才能长到十八岁才能
鼓起勇气离开红丰
去罗盘地搭上一列开向远方的列车
带走青春,带走梦想
留下老人,留下孤单
活生生的把故乡和亲人
用泪水熬成一味现实而无奈的膏药
贴在每一个背井离乡
的红丰人的心窝
电话里夜夜久治不愈
◎威宁,他们
任你让他们把《小学生守则》
背上三百遍
他们依然会迟到,早退和
无故缺旷,他们上学不单要读书
他们还要放牛,打猪草,照顾弟妹
他们往往是一个人的位置
三个人坐,一个人看书,两个人在玩
有他们的课堂是永远无法安静下来的
无论你课讲得有多精彩
发多大的脾气都将无济于事
他们的弟妹时而会哭时而会笑
甚至在课文讲到一半的时候
会蹿出一位耋耄老人
把他们中途叫走
他们有一双双求知似渴的眼睛
他们八十六人挤在一间破旧的教室里
他们没有规范的教室,课桌
讲台和任何的教学仪器
他们只知道语文,数学
其它国家开设的必备教学科目
他们一无所知
他们对最基本的体育队列
都要感到好奇和兴奋
他们没有校舍,更不要说操场
他们只能借村公所的办公室读书
在他们眼里他们的老师
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他们不是故事里的主角
他们也不是童话的宝贝
他们只是红丰小学三年级的学生
他们是我的学生,我是他们的老师
陈小江,作品散见于《散文诗》、《散文诗世界》、《当代教育》、《作家村》、《纳雍报》、《中国诗人村》、《边缘诗刊》等,有诗歌、散文入选《中国网络诗歌精选》,《走不出的雨巷》。
-全文完-
▷ 进入贵州陈微凉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