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季节,我有自己特别的偏爱。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我最喜欢的是秋天。在我的臆念里,春天过于烂漫,夏天过于热烈,冬天过于寒冷,而秋天,不温不火,不张不扬,既有春天的灿烂,也有夏天的温暖,更是掺杂着冬天的清冷。
季节,总是轻轻地来,又悄悄地走,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转眼间,自己喜欢的秋天就过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尾巴了,已到了晚秋时节。
南方的晚秋,斑斓多彩、内蕴丰厚、韵味悠长、静寂寥落。这些秋的况味,在钢筋水泥铺就的城市是全然感染不到的,只有走近秋深处,用心去细细品味,方能咀嚼出那些滋味来。
秋日的午后,一个人漫步在花果山。花果山在城市的郊外,静立在嘉陵江畔,因四季花果飘香而得名。
喜欢一个人在郊外行走,远离城市的喧嚣、嘈杂与浮华,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融入到大自然中。踏着厚实的土地,有一种强烈的回归感,总觉得,土地才是生命的底色、才是生命的根。那些屹立在土地上的一座又一座城市,只不过是人们欲望所筑的巢。
安静地坐在山坡。秋风徐徐,草木轻遥,淡淡的阳光轻抚着裸露的肌肤,久违的惬意蔓延全身。
放眼眺望,淡蓝的天空、飘逸的云絮、沉静的远山、盈盈的秋水,宛如一幅浓淡相宜、动静结合的水墨画,洇湿了干涸的心田。
晚秋的天空,更加的高远、澄明、深邃了。偶有飞鸟凌空而过,把那一抹抹淡蓝剪成片断,淌落一地的清冷,寂寞满怀。
寂寞,是清秋寂静的原味,是一种清欢,是一种寡欲,是一种淡然的生活态度。整个秋天,我都在寂寞里踱来踱去。寂寞的心绪,寂寞的文字,还有那些寂寞的记忆。
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秋来,总是想起家乡老屋前的那棵梧桐树。记忆中,每年的春夏时节,那棵梧桐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叶子成掌状,裂缺如花。六月左右,便慢慢地开出花来,花是淡黄色的,无花瓣,顶生圆锥花序,煞是好看。这些花,一直开在记忆深处,芬芳了一季又一季。到了深秋,梧桐树的叶子便一片一片地慢慢变黄,而后,又一片一片地从树上脱落,直到把树脱得光秃秃的,象一个孤独的老人。
季节,在循环里前行,在轮回里鲜活。其实,老去的不是季节,而是人的生命和那些惨淡的记忆。我明白,终有一天,自己也会苍老成一棵梧桐树,梦回家乡的老屋,独自面对人生的沧桑与孤独。
是寂寞锁住了清秋?还是清秋锁住了寂寞?我不想去纠缠这个类似于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但我一直觉得,树比人更为寂寞,因为,人可以行走,树却不能。无论一棵树有多么的寂寞与孤独,它都只能以绝然的姿势屹立在同一个地方,直到终老。也许,这种绝然便是一种坦然与淡泊,坦然地面对尘世的风雨与纷扰,淡看功名利禄与宿缘。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记忆中,还是初夏来过花果山。那时,草色青青,莺飞燕舞,一片绿意融融,沁心溢脾。而此时,坡上的草早已经发黄枯萎,衰草遍地,连同凋零的落叶,慢慢地腐烂,与黑黑的泥土融入一体。见了此般光景,心绪莫名地愁伤起来。秋天,总是这般让人感伤、让人惆怅、让人薄凉。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终有一天,人会如枯草、落叶一样,化为一抹灰烬,融入到泥土之中。想起生死,说起轮回,心就无限地纠结。
我坐在树下。一片一片的树叶,带着举世的寂寥,不停地在秋风里飘落,不知道它们是否摔疼。但我知道,在不远的未来,树与叶将各自承受莫大的寂寞与孤独,独自开始新的历程。
轻拾数片叶子,落叶生命的脉胳还清晰可见。然,这些还算年轻的落叶终敌不过生命的轮回。其实,这样的生死轮回天天都在上演。
就在前不久,单位就有一位同事,因食道癌晚期而离开了人世。同事还很年轻,四十多点,从他查出病,而后切除一段食管,再到死亡,不到两年的时间。在这一年多,他受尽了折磨,花了几十万,还是带着深深的眷念离开了尘世。都说钱是万能,可在生命面前,再多的钱都无法挽回生命。年轻时,人们总是拼命地用身体去挣钱,年老时,又拼命地用钱买健康。人总是在人生的怪圈里行走着。
秋风飒爽。落叶在风中千回百转地飘,不知道要飘向哪儿?也许,这飘落的过程,便是与生命抗争的过程。而人生,历练的过程便是生命的过程,当历经的事情多了,就会坦然地面对生死,面对一切,就如那句“死如秋叶之静美。”
这样想着,心便温暖了几许,心情也明快起来。就如眼前的秋色,斜阳的余晖淌过幽林,射在密密匝匝的落叶上,丝丝的光束闪烁着金属般的色泽。我独自穿过幽林,走进黄昏,用漫游于时光之河的目光垂钓晚秋黄昏,垂钓一种情调和韵味,垂钓一份凝重与深邃。
我轻拾一片落叶,走进深秋的黄昏,与落叶一起踏上新的历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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