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楼兰魂李平善

发表于-2011年10月21日 下午3:52评论-0条

《一》

紫红色的办公桌,纤尘不染,上面摆放着一架小巧玲珑的钢质小航天飞机模型和一部电话,小飞机闪闪发亮,凌空欲飞。小飞机的主人,此刻正翻阅着几份文件和一张a4纸。

文件是有关九名女大学生的分配事宜,炎炎七月,又是天之骄子的丰收日,也是莘莘学子父母亲望眼欲穿的日子。三年抑或是四年前,终于将自己花一般的儿女送进神圣的殿府学堂,学成毕业,花落谁家?

来自天涯海角的九名女大学生,被安排到了吐哈油田井下技术作业公司。具体怎么分配?后勤上的人可真是太多了,除了一部分业务上的需要,这要考虑每年的老弱病残人员,他们是本公司的功臣元老,前线上耗费了大部分精力,将自己的年华奉献了整个公司,逐渐老了,力不从心了,干不动了,总得考虑下实际情况吧,还有生病的,受伤的,为此,组织科长也头疼不已。再说,今年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就安排在后勤上?岂不冷了往年分配至前线的大学生的心? 如果分在后勤上,更为凸现的弊病就是以后的后勤将会越来越“臃肿”,前线人员会有流失的。

前线不是缺人吗?能不能让她们去前线煅练一下?前天召来前线各基层队站领导,征求了一下意见,大部分是面有难色,也不好说,前线的活真的不好干,让二十多岁的男的拉上一整天油管,下班时都无精打采的,让刚出学堂的女的来干这个,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办公室主任递上来的是一张纸,上面很潦草地写了一行字:“ 军中有妇人,士气恐不扬。”这不是办公室主任写的, 是办公室主任从下面基层队长手中收集上来的。

嗬,不简单,看过毕淑敏的《补天石》?参谋尤天雷修改袁镇的电报稿,就是这十个字。谁传上来的?作业队的还是侧钻队的队长?先不管了,理一下头绪。暂时安排不下去,就先通知培训科去训练,不知道训练的怎么样了?他思索了一下,将那张纸压在文件的最下面,走出办公室,站了起来,合上办公室的门,下了楼梯,出了楼门,向着练兵场方向走去。

柔和的光映着办公室门上“经理”两个金底黑字。 

《二》

一部半新的350修井机,机身闪耀着鲜艳的光泽,场地也打扫的很干净,看得出,这里的工作人员,从培训办主任到办事员都极为认真负责。

350修井机,顾名思义,就是说这部修井机可以承修3500米以内的油水井。只是这部修井机引进时间长了,它陪伴铁军将将士出征鄯善油田、丘陵油田、温吉桑油田、巴喀油田......,立下了数不清功勋,同公司一道辉煌,一道灿烂, 见证着公司的荣兴。它内部发动机已经更换过,提不动太重的负荷了,就如一个人壮年过了,再不能做重体力劳动了,再不能上前线修井了。如今,它退居到了二线,是生产科、培训办、设备科、保养站修理好,将它开到这里,进行演习训练。对于演习训练,它还是很能胜任的。

深红色的安全帽,桔红色的工衣,黑色的劳保靴子,九个女兵,统一着装,英姿飒爽,正集结成整齐的一队,听着指导教员的悉心讲解。九个人也是一个培训班,指导教员自然是班主任了,不过,为了区别科室主任,学员们都将指导教员称呼为“老师”。五人以上就得排成双列,但为了便于讲解,让学生们听的更明白 ,又不至于妨碍别人的视线,老师将她们排成了一列纵队。

“ 不错。” 经理从较远的地方看到了这些,但心里认可了老师的严谨与学员的认真。他再没往前走,从这里,就可以看得见练兵场上的一举一动,甚至听得清老师与学员的讲话。

“铁军” 铁一样的军人,铁一样的军姿 ,铁一样的军魂。十年前,原石油部长来本公司后欣然题字“中国石油井下铁军”,它激励着井下将士们的心,整整十年了,尽管换了几拨领导,但革命斗志却丝毫不减,“ 铁军” 是让石油同行很羡慕的招牌,你荣幸得到了这一荣誉,就得花费更大的心血,更强的力量来保住这块招牌,万一你失手了,别人从你手中夺走了这块金牌,那可就蒙羞了。 如果要继续保持住这块招牌, 那就得有比前任经理更高的出发点,比前任有更高的要求,要比前任做的更强更精更特更大更优。经理,经营管理者也。

“高玉莲, 出列。” 老师发出口令。

站在排头的那位女兵,立刻向前跨出一步,她们是按个头排列的,这个高玉莲,真的很高,姓与个头挺般配。

“看清我刚才的动作了吗?”

“报告老师,看清楚了。”与其说带着学生的稚气, 还不如说刚出学府学生对老师的尊敬。

“那好,按标准系好安全带,差速器,上井架。”

系好雪白的安全带,挂差速器的一瞬间,高玉莲却迟疑了一下,二十多米高的二层平台,真能爬上去吗?真能在上面干活 吗?从电视上看到过井架工人在上面操作吊卡,摆油管,看他们操作的是那么自如,可从来就没想过,他是怎么上去的?噢,以前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坐着那个大大的游动滑车的滑轮组上去的,今天才知道是顺梯子爬上去的,也知道绝不可以坐那个滑轮组上去的,那属于严重违章。

抬头往上,洁白的井架,20多米高处是个小房子,上下却空着,没顶,底是一个窄窄的铁板和几根钢管做的安全护架,几行方钢做成的油管架子,铁板是供井架工人行走及施工作业的,那就是我要去的目的地:二层平台,井架顶端也是一组滑轮,名字层更有趣,叫天车,四道绷绳从天车四边引出,斜斜地拉向地面,是用于防风,避免在作业过程中发生危险。天车上面插着一面鲜红的旗帜,正猎猎作响,再往上,就是蓝天白云了。

“上不上?”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听得出老师略微带点焦灼话。

“上”,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为什么要上呢?说个不上又能如何呢?哎, 算了,“上”字出口了,那就上吧,螃蟹总是要有一个人来吃的,吃了没中毒,那就有再吃的人了,河豚也有第一个人吃的,哎,不想了,二十多米的高度, 还不如我在家里住的楼房高度呢, 这次就当我是上了一次楼。

手抓住了梯子,心中坚实了一点,上了一米? 两米?三米?不知道,不敢往下看,反正有差速器与安全带呢,紧盯着梯子横栏,往上爬, 爬 , 爬,只觉得二层平台与我的手越来越近。。。。。。

终于上到二层平台了,噢,我胜利了,我战胜了自己 ,我是铁军一员了,看看下面的姐妹们,你们都看到我了吗???

指导老师一阵欣喜,却装的不动声色:“利用逃生装置下来。”

妈呀!这怎么下去?不让从梯子上爬下去吗?刚才可忘记退路了,怎么办?腿象棉花一样发软,心在突突地跳,从那φ22mm的钢丝上溜下去?这可没人管了?怎么办??放心大着胆子溜一下,他们男的作业现场也在溜嘛!小心翼翼地挂好逃生装置,不敢迈出去,哎,看到了老师焦急,姐妹们担心的神色,反正得下,闭着眼,迈开脚,哎,脚下凌空了,安全带猛地收紧,勒在自己身上了,哎,救命......,嗯,不对,怎么不往下滑,噢,卡子没打开,用手试着松了一下卡子,人往下溜了一段,大地猛然向自己鼓上来,一阵晕眩,赶快刹住。不动了,松了一口气,一头虚汗,这下领会了,我会操作逃生装置了,我可以通过自己操作控制,掌握自己是停,或是下了。下面的姐妹们有的闭上了眼睛,有的吃惊,有的胆怯,也有跃跃欲试的,哦,我成功了。几只手扶住了自己,紧接着,脚下坚实了,睁开眼,是姐妹们的手,是大地,噢,我上去了,我又下来了,我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经理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取出那张a4纸,将四边涂了一绺胶水,然后对折,夹在书里,做成了一个简单的书签。

《三》

一封信,安详地躺在桌子上。

在通讯极为发达的今天,已经很少有人写信,如果有,可能是来自很偏僻的农村;也可能是双方有点机密,不便说出口的机密,写在信中,保全了多少秘密,减少了多少尴尬;还可能是征订书稿之类的。这封信,显然是第一类,牛皮纸信封,歪歪斜斜地写着收信人地址及姓名:杨金凤。

夜很深了,杨金凤还是睡不着,她翻了一下身,同一宿舍住的李桂芬小声叫了起来;“杨姐,你也没睡着吗?”

“嗯呐。”

这两位都是从农村考上大学的,生活习惯相近,分在一个宿舍的,几天训练下来,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杨金凤索性去开台灯。

“别开,杨姐,会影响别的宿舍休息呢。”

“也好。”杨金凤又钻进被窝,“哎,妈妈来信了,她听说是我分到了井下公司的前线,她吓坏了,信上问我下井不下井,说是如果下井的话,就让我回去。”

“那你回不回呢?”李桂芬明知她们都不下井,却故意问了一句。

“我才不回,回去干啥?回去这书岂不是白念了吗?”

“那你给家里怎么回信呢?”

杨金凤一时语塞了,过了一会,她又反问李桂芬:“你没收到家里的来信吗?”

李桂芬没有回答,鼻腔中却泛起一股复杂的感觉。“怎么会没收到?”她在心里问,家,一个永远温馨的字。杜甫他老人家的诗句真能形容此刻我的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现在不是烽火年代,家书却真能抵万金。对,万金,家中为我上学的事已经负了一万多元的债了,我就这样回去?拿什么来回报父母亲?二十多岁的人了, 还要吃父母的老本???

夜很深了,李桂芬发出均匀又细微的鼾声。

《四》

吐鲁番,维语意思是“都会“,大名鼎鼎的火焰山就坐落在吐鲁番,传说是孙悟空一脚踏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将炉内残渣倾倒于此。七、八月份是这里最热的时候,没来过这里的人, 绝想不到这里的酷热,赤赭色的岩石,真像是被火烧红过,烧焦过似的,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恨不得将皮肤连同衬衫一块除去。为了在戈壁滩上醒目,吐哈油田的野外工作服都统一设计成桔红色,这如此酷热的环境里,显得更热,更令人焦灼。 

由于修井工作量的增加,井下公司也增加了不少动力,就得从优秀副队长中选出新队长,再从熟练操作手或是具有较高管理水平的班长中选出副队长,副司钻升为司钻带班,井架工升为副司钻,井口工升为井架工,场地工升为井口工,新来的员工都是从场地工干起的。人员编制亦相对减少,由原来的八人一个班,减为七人,六人,最后定员五人。

赵玉蓉正在井口拉绳子吊油管,采用的是“一带一”,前一根油管被井口工用吊卡扣好,司钻缓缓起升滑车,滑车下面拴一根尾部打了环套的棕绳,场地工的任务是配合司钻跟井口工,将棕绳上的环套准确地挂在下一根油管接箍上,第一根油管对正井口,第二根油管也被吊起,摆在小平台上,以保证再一根油管 下入井内的往复循环。此刻,她多想休息一下,但不行,这里五个人,都有自己的岗位,分工明确,绝对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况且刚才已经休息过了,司钻的操作也是比较缓慢的。

“哗”, 一股污水从天而降,淋了赵玉蓉满头满身,为防井喷,每起出管柱后,就得往井内灌注等体积的压井液,再次下入管柱时, 一部分压井液来不及从套管涌出, 便从封井器或是油管中出来了。

赵玉蓉掩住了鼻子,井内涌出来的水又黑又臭,将她的工衣喷的红一片,黑一片。咦,老师讲课的时候不是说,往井内注的水要求极严格吗?比我们饮用的生活水标准还要高,怎么成了这样? 赵玉蓉不知道,井内的压井液循环了几次,将下面3000多米处的污水替换了上来,3000多米的井深处,谁也没下去过,下面是微生物,厌氧性细菌的活动场地,石油工人想尽办法要将地下石油抽上来,微生物与细菌大量衍生, 阻止了油流通道, 修井工人就想方设法除去它们,用合适体积与合适酸度的酸来清除,清除后的残余物质从井底洗上来,发出极为难闻的气味,赵玉蓉闻到的正是这股怪味。

修井机仍在运转,赵玉蓉掏出一团棉纱,擦了一把脸, 又开始挂下一根油管了。

起油管,下油管,填砂,冲砂,有人说,修井工干的是重复活,“他们哪里知道,正是在这一起一下,一填一冲中,包含了多少的智慧与汗水,一起,可能是打捞上了井下的落物,一下, 也许正是带着补贴套管的波纹管,一填,就保护了多层井段不被污染和破坏,一冲,又保证了石油从地下往油管内运行的安全通道,修井工正是在这种起下过程中挽救油井,使油井再次焕发青春。有人将修井工形象地比拟为油田医生, 这话一点都不为过。 

《五》

唐朝诗人王昌龄曰: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楼兰古国已经湮没在长长的历史画卷中,与楼兰齐名的是鄯善,两地相距不远,风俗习惯也差不多,楼兰消失在世人的记忆中,鄯善却奇迹般地延续了下来,为了留住那一道相传的筋脉,鄯善老城最繁华的地带叫做楼兰。千古奇冤,当属鄯善,特产被传为吐鲁番葡萄,哈密瓜,很多人在见了鄯善后不认识第一个字,按形声字读半边字了,也对,反正都发一个音。好不容易开采出石油了,又被叫做是吐哈油田。

鄯善有个地方叫七克台,如果按汉字字面意思是分析不出来什么结果的,它是维语“出来了”的意思,据说一个旅行者从东往西旅游时,在哈密的一眼泉中用陶碗盛水喝,陶碗不慎掉入泉眼中,不见踪影,当他到达鄯善的另一眼泉边,由于口渴,要喝水时,竟发现那陶碗浮了上来,旅行者大为惊异,“出来了”这一神奇的地名从此就登上了新疆地图,中国地图,世界地图。

一九八九年,地图上定位的井号还未确定,那几位科研人员就随手写下了“七克台参考一井”,谁也没想到,这口井喜获工业油流,成为九十年代石油部第一枝报春花,台参一井成了功勋井,从此响遍了石油部。

金红色的夕阳,将西边的云霞渲染的一片丹红,台参一井上耸立着一部崭新的修井机,滑车正在司钻的操作下平稳起下, 井架上的油管立柱快下完了,井口小平台上一位员工熟练地操作着,红色的工衣上有几处浅黑色的痕迹,那是工衣被喷上石油 后,漂洗过的痕迹,主人是很细心也很爱干净的,是用心洗了这套工衣的。红色的安全帽檐,遮住了额头上的刘海,她不时地跟司钻说着话。

“哎,小高,你真要参加队长竞聘会?”

“是呀,有什么不可以吗?”

“没什么,嘿嘿。”

高高的天宇上,是夕阳映红的云霞。东方,一轮浅白色的月亮正在升起。

李平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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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绍庆推荐:绍庆
☆ 编辑点评 ☆
幻魅寒月点评:

用楼兰隐喻寻油挖油的故事,也说出里面艰辛的故事。
文章不算精彩,道理却款款而来,不过写得太过隐喻将让人难以理解。
也就是主题不够突出。
文章重新排版,标点稍修改,请作者下次注意。

绍庆点评:

一群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学生,分配在钻井第一线他们不负众望,不怕苦,不怕累,为大家做出了榜样,为新时代大学生谱写了一曲雄壮的赞歌。
推荐了!
以后要规范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