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榴花又红了,镜子里的女人嘴角泛过一丝苦笑。她席坐在楠木榻上,只穿了件黑蓝相间的丝绸长衣,随意而宽松,身体的每一条曲线都纤毫可见,长发柔顺地搭在她肩上,显得很有丰韵。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不用再依靠所谓的青春和相貌去赚取什么了,只需要一种味道,便足以令众生为之倾倒。
女人所在的居室很精致,也很讲究:四面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古人的名画,还有棋盘、琴台,一把古雅的长剑搁在琴台边的桌上。
空气里飘弥着檀香和荼靡的气息,使得一切都彰出几分浓郁来。
“喂,小女孩,你不怕死吗?”镜子里仿佛出现了一个男人,情态粗豪,络腮虬髯,手里握着把金光灿灿的大刀。
小女孩嘴一撅,蛮不在乎的样子。
汉子觉得很有意思,于是故意把手中的刀在女孩的眼前用力地晃了晃,谁知道女孩一点反应也没有,汉子这才发现,这个女孩的眼睛、原来是看不见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汉子问。
女孩没理他。
汉子竟着急了,他狠狠地一喝,道:“你信不信我马上杀了你?”
女孩哼了声。
汉子哈哈大笑,道:“好,好!”
女孩突然开口,她问那汉子:“好什么?”
汉子嗯了声,却没说话。
女孩说:“我问你话呢!”
汉子讪讪一笑。
“怎么了?”
汉子憋了一口气,他说:“好啊,就是好嘛,哈哈哈!”
女孩扑哧一笑。
他们现在行走在一条荒僻山道上,天边游着几颗星,伴着孤月,山风有些大,呼呼地猎啸。
女孩趴在汉子的背上熟熟的睡了。
汉子嘴角抹起一丝笑意。
转眼间,就过去了八九年。
女孩成为了女人,风姿绝代,男人却已不在了。
这时的女人,已经拥有了足可敌国的财富,帝王一般的权力,可是,她却并不觉得开心,没有什么能值得她开心了。
一场大火把女孩的家园焚毁了,强盗杀光了她的亲人,一个情态粗豪的汉子救了她,把她抚养长大。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她似乎爱上了这个男人,或说,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然而就是在那一年,榴花红透的时节,他、竟永远地离开了她。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女孩眼睛都哭红了,“为什么你不会喜欢我?”
男人并没有说话,女孩的眼睛在逼视着他。
男人提起手中的牛皮葫芦,狠狠饮了口酒。
女孩子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一块红斑,没错的话,应该是胎记。
隐约的,她感到不安,她的手臂上,似乎也有一块同样的胎记。
男人笑了笑,苦涩的笑。
他把葫芦递给她。
她接过,头一仰,一口下肚,又噗的一下吐了出来。
男人笑道:“是什么滋味?”
女孩子愣着不发一言。
男人说:“是苦的,对吧?”
女人的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几天后,男人在一片红树林里被仇人给杀了。
他的刀被劈得粉碎。
再后来,女人就嫁给了那个杀了男人的人。
她并不是要打算为男人报仇才委屈下嫁,她脑海里当时闪过的第一念头是如何活命,这很现实,毕竟是生死攸关。
当然,她并不爱这个人。
但是,不爱一个人不见得就不能嫁给他。
女人,终是女人。
从此,她拥有了财富、权力,拥有了所有的平凡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甚至,她还可以拥有无数无数的男人。
可这一切,又算什么呢?
她把他那把刀的残骸收起来,重铸了一把古雅的长剑。
苦酒仍在,人却不在。
人的一生,总有些错的时间,错了的人,错了的事,均是如此的无可奈何!
如是苦酒,最也断肠。
——命运捉弄着芸芸苍生,为之恼,为之困。
红颜光景,女人的头发白了,鲜艳的榴花丛里,她带着些许的遗憾与惆怅,安然地睡去——匆匆似水流年,如花的美眷,若似惊然一梦!也许,她能再见到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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