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客死
“你晓得不?‘豆腐儿’都死了。”妻子平静地说。
“啥时候?真的?”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 具体时间说不准,听说是在湖南的一水凼里发现时尸体都泡变形了。造孽啊,死了都做他乡野鬼。”
“怎么会呢?他的女儿女婿没把他弄回来?”
“别说那俩女儿女婿了,枉自!你猜他们得知这消息时咋说:哼,弄回来?当地人只说有点像他又没确定是,要去你们自己去,反正我们不去!如果去了,那车旅费,一路开销不说,不是他还好说,万一真是的 ,你想嘛,运费,安葬费,对当地人的酬谢费,好多啊,哪个受得了嘛?霉球了啊?”
“最后呢?”
“最后?最后还不是当地的把他当死狗样的挖个坑埋了。”
妻子回到家,就和我嘀咕开了。
他和女儿女婿弄不好关系,就只身在外飘荡,这是我知道的,那闺女女婿都不怎么待见他。谁也不想把他留在家里赡养。他的妻子又去世得早,只得独自在女儿最末端的破旧柴房里栖身避雨,白天,太阳凄风和他作伴,夜晚,星宿月亮与他同眠。用他自己的话讲:“你想嘛,我一人咋也斗不过两个共[chan*]党,你说是吧?”他有两个女孩,都已成家,两个女婿均是党员。
得知这一音讯,我心里涌出一阵悲凉,万万没想到,那次竟然是和他的永别,而且是那么的独特,自己内心涌出不尽的凄凉和愧疚
早晨,一缕阳光还懒洋洋地穿过窗户射进来,窗外的树上一只小鸟正使劲地唤醒仍然沉睡者的人们,我睡意朦胧地起了床,正欲洗漱,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没来得及开门,听同事说起:“有个说是你同村的人找你。”我急忙开门还没来得及走下楼梯,“豆腐儿”他已上来了。
时已初秋,他穿着单薄犹如自己的身子,一根不到四尺的旧竹竿肩挑着行李,行李的一端是半鼓囊装饲料的蛇皮口袋,这大约就是衣物被子之类;另一端口袋小些,也轻些。他一头重一头轻的行李使得那竹竿一长一短的横在肩上,再加上他那老是笑呵呵的瘦削白皙面孔,很是滑稽.。我把他迎进了屋子,简单地问候之后,他拿出莫约两寸长的竹管烟秆,摸出褐红色的旱烟,化了根火柴点燃就对我说开了:“我要学徐霞客了,去云游云游。”
“去多久?”
“说不准。”
话说得差不多了,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难色和尴尬,终于开了口:“我走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银子,能够周转下不?回来就还你。”
真是说到钱就难堪,他从来没向我开口借过钱,按理说应该没说的了,只是女儿读大学刚刚把钱拿走,又新近还了买房的款,唉!
我叫醒了睡梦中妻子,搜尽她身上和我身上所有的,凑齐了50元。
“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点点。。。。。。”我在喉咙里嘀咕着把钱给了豆腐。
“豆腐儿”双手接过钱,千恩万谢,抖抖簌簌地装进捆在腰间内层地布袋钱包里。最后,灭了烟火,磕了烟灰,挑着他的行囊走了。我送他下了楼梯,出了校门。一路上,他依然讲起了他的徐霞客,讲他的贾宝玉,讲他的李煜。。。。。。。
二,风光
住南面北的四合大院。半木板的墙壁,青色的瓦楞,端正的杉树柱子,宽敞的三合土地坝。进堂屋是两尺多高的门槛,这屋子就成了学校的办公室,除西南和东北两转角是农户居住外,整个房间全是教室。北大门的右侧,两棵挺拔的大树把这大院衬托的更庄严气派-------靠东的一棵是百年的红枣树,靠西的一棵是高耸入云的桢楠树。树的前边,是一约三四亩大的池塘,池塘西边,有棵双手才能抱着的椦树,四周有着杂七杂八的灌木,这就是我们的小学。也是豆腐的老宅。解放时没收他家的财产作了校舍。也是大队开群众大会大家唱歌跳舞扭秧歌的娱乐场所。
“豆腐儿”大名叫陈治中。是我们大队大财主陈学绅的独子。由于祖业被没收充了公,就只得在离那约一里的地方搭建了三间土砖稻草房屋安居乐业下来。
“豆腐儿”早年在蜀都机械工业学校读书,毕业后就在马尔康粮食部门工作。在我们周围也算是有断文识字有绝活懂技术的响当当人物。在三年自然灾害时,那时的干部被戏称为“半只鸡”干部,再加上他父亲在家给他找了个媳妇,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农村,不然,就别认他这当父亲的,陈“豆腐儿”偏又是个孝子,他只好背起行囊回家当了农民。
他在我们那时不时地露了脸也洋盘了不少。
那时不知是谁弄了与今天的宝马差不多的一辆永久加重自行车,人们围在院子里把车当宝贝一样的观赏,又如看到怪物样的惊奇:这家伙咋弄啊?
人们这才想起了“豆腐儿”:“快叫他来,恐怕只有他才有办法.。”
人们给陈“豆腐儿”让出了条通道。他地向人们微笑地点了下头,抓起车龙头,飞身地跨上了车杠,坐在了凳上,唰唰地,车稳稳地向前冲了出去。人们还在惊诧的当儿,只见他边跑边向地面抛下一串钥匙,随即侧身只手握着车龙头,另一只手唰地地拾起地面的那串钥匙装进衣袋,接着,他倒过身子,两脚靠在车龙头上,头靠车凳,双手搅动着链盘,一直围绕院坝转了几圈。
“好!好!好!”
一个人惊呼起来。其余的这才回过神,也齐声叫了起来,拍起了巴掌。
他又唰地把头调了过来,坐直了身子,双手抱在胸前,任凭车龙头自由自在地往前行走,忽然他猛地提起车头,一轮着地,身子和车身成了一直线在地面旋转了720°,然后又重新在地面行走。
大人小孩男的女的,齐刷刷地投来敬佩羡慕的目光,颔首,赞叹。。。。。。。
农业学大寨的那会儿,大队从县里弄了部手抚式拖拉机回来。面对这堆钢铁,大家只有傻眼的份儿,书记和大队长开会研究来研究去还是没辙。拖拉机都开回来一个多月了,还是悄然无声地躺在那,更恼火是,后天,县里的农业机械现场会就要在这召开,而且点名就是要看拖拉机在田里耕地------
熬红了眼的书记还是走到了陈“豆腐儿”的家:“龟儿子的,明天你不去田里栽秧了,去把那拖拉机弄燃。”
“我,我,我怕。。。。。。。”
“怕个球啊?给你派两个人跟着,你以为你就可以搞破坏嗦?”
一听陈“豆腐儿”要开拖拉机。人们很早就跑来围着那水田。附近几个生产的的,连活也放下,都跑来看稀奇。
陈“豆腐儿”的眼里闪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神色,三下两下卷起了裤管衣袖,甩出套在脚上的草鞋,下了田,手在拖拉机上这摸摸,那摇摇,,神奇地突突突地响起来了,烟囱里居然神奇地冒了白烟,田里的泥土居然神奇翻了起来,是比那吆着牛,扶着轻松多了 ,也快的多了。
陈“豆腐儿”的身边有了书记的侄儿和大队长儿子围着。他们不时地对“豆腐儿”指手画脚,有时也叫“豆腐儿”讲点原理方法之类的。
过了两个月,大队长通知陈“豆腐儿”说:“你娃做好拖拉机的交接,明天开始就下田劳动了。那俩不懂的来问你,如果给老子傲起的话,警防老子捶你肉,想嘛,你一个地主的娃儿,让你做了这么久的人粑和活路,你还想咋子?”
自然,他不敢再想啥子。第二天,水田里又多了个身子单薄的白面小生。
让他最出风头的是演坝坝电影越剧《红楼梦》。银幕刚刚出现主人公,他就眉飞色舞地说开了:“这是情种宝二爷,那是丫鬟小老婆袭人,那是宝钗,那是成天哭哭闹闹的病西施黛玉。那是这院子里的最高领导人贾母。。。。。。。。”周围的人开始还对他的讲解投来鄙夷的神色,后来大家都把耳朵伸得长长的,脖子也扭了过来,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再后来,居然随着男女主人公,“豆腐儿”依依呀呀摇头晃脑地唱开了。时而“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时而“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时而“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年长的婆婆眼泪婆娑,年轻的女人长气短吁,小伙子们也停止了嬉闹,小孩子都静静第躺在大人的怀里眨巴着眼睛。这不知是电影的作用,还是被陈“豆腐儿”的歌喉感动了。
“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那么两刷子。”
“怎么,看上他了?”
“死鬼,说什么哩?看不打死你!”,姑娘脸上飞出了一朵红霞,“嘻嘻,他要不是地主,那娃还真不错。”
从此后,大队夜校教员,墙壁标语书写,都是他的拿手活,自然,这多半是业余的,同样,也是没有报酬的。就是这样,陈“豆腐儿”还是成天地乐呵呵的,嘴里的红楼梦多起来了,婉约词多起来了,郭沫若多起来了,黄梅戏川剧京剧也多起来了。
这家伙也不完全是书呆子迂夫子。有些农活还是弄得很巴适的。在实行土地联产责任制后的一年,他家的水稻产量居然是整个村最高的。为这,公社党委书记还专程到他草屋里里拜见了他,这下可就成了他炫耀的本钱了:“知道不?那天八品大员都到我那来和我摆龙门阵了。”
“是不是啊?吹牛吧?”
“不信啊?八品官看到我睡的床是土砖砌来搁上几根竹竿,上面铺满了稻草,问我:这就是你的床?啊,是啊,这就是我的八益床垫!他懂啥享受嘛,这样子睡起来又透气又热乎又绵软舒服。”
人们半信半疑地走开了。但他眼里却一直放着晶亮晶亮的光,有如在皇帝发的黄榜中看到自己中了状元一般。
三,风化
说起他的雅号“豆腐儿”,还真有点贴切,他身子骨单薄身材瘦高,白净面皮,胡须淡黄稀释,走起路来,几乎听不到声响。
豆腐儿其实就是通常说的豆腐脑,各方面都很独特。就是先勾好半碗芡垫底,然后用薄铁铲片,把煮得很嫩很嫩的豆花刨削在芡汤里,再舀上一勺子上花椒辣椒味精盐巴豆油醋等调料,最后放上少许大头菜碎粒和酥脆金黄的大豆青葱碎粒,用调羹拌匀,直接舀在嘴里就吃了,入口绵软化渣,麻辣可口,味道巴适惨了,营养也很丰富。即拌即吃,不能久放;时间稍久,味道索然,营养全丢,天气稍微大点,随即变馊变酸,如果再吃下去,就得坏了肚子肠胃。就不得不把它倒了,连猪也不能吃的。
那时农民插秧,还使用的是蘸水插秧法。秧苗的肥料营养,首先把细碎土拌上人、猪、牛、鸡、鸭、兔等屎尿的农家肥,这种拌料就叫包粪;然后再让人把包粪挑来放在插秧的田坎上,由插秧人装在约高5公分半径30公分的秧盆子内,插秧人每插一株稻秧,就先在秧盆子里蘸一下包粪,这样,秧苗的营养就有了保障。在这些农活里,挑包粪是最需要体力的,非身强力壮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是无法胜任的。连当时姑娘找对象,只要媒婆说对方是挑包粪的,姑娘立刻就应承了----力大好挣工分,不饿肚子。
陈“豆腐儿”虽然不是属于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但轻松点的农活肯定落不在他头上,谁叫他的血管里流的是地主遗传基因黑色血液呢?每年插秧,挑包粪的活,队长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他了。他呢,也自然就习惯了答应。不答应还得到一顿臭骂:“你龟儿子还想干啥子,还想像你老汉儿那样不劳而获饭来张口衣来张手?”人家可不管你懂不 懂红楼梦李清照婉约派郭沫若,你在这就得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服从安排。不然,收工后斗争四类分子时,正找不到陪的人。
“陈治中,你看你自己,挑的是啥包粪啊 ?你 以为是挑豆腐儿啊?那么点点。。。。。哼!”
来视察的队长看到他就嚷开了。
“豆腐儿,嘿嘿,豆腐儿?就是豆腐儿也比他多。”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数落开了。好像根本没看到豆腐儿挑那点东西,头已缩进肩膀里了,腰弯得如满月的弓,步子如扭秧歌似的。
从此,豆腐儿的雅号就伴随了他,甚至代替了他的名字,就连自己的 老婆叫也是:“豆腐儿,饭弄好了没有,猪喂了没?”
天还没麻麻亮,“豆腐儿’就被老婆叫醒了:“懒棒,还不起来?家里早没柴火煮饭了,好不容易今天是放假赶场,不去买点柴回来以后收工回来吃火铲?”
“嗯。”
在 农贸市场好不容易找到了捆柴火,掰开里面的看看,结果发现里面夹着湿的不说,甚至还夹了两块大石头:“看啊,稀奇哈,这树丫上也长石头了?”
“啥?你地主娃儿也敢骚我皮嗦?买就买,不买就算球了。”说着就挥拳头给豆腐儿扫过去,豆腐儿打了个踉踉仓仓。
“李社长来了!”
一人高声喊道。
“陈治中,你娃儿活够了嗦,敢在公开场合撒野?走,到公社去老实交代,看我咋收拾你这龟儿子!”
豆腐儿自然不感再说什么了,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李社长的屁股后头进了公社办公室。
“你说你,活了三、四十岁了,咋那么不省世啊?那些人你都惹得起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后门出去,别让那些渣滓看到。”
“李社长这父母官就是 有水平!”
陈豆腐儿逢人就伸出大拇指说。
我们的 陈“豆腐儿”的自尊心受到过极大伤害的,竟然是附近的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村妇女,居然说:“陈豆腐儿,我以为你好凶的哩,考试才得3分,我那读书的儿子考试都不了得那么点。羞死先人了!”
那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国家开办高等教育自学考试。陈“豆腐儿”听说这后高兴得不得了:“开科场了!这下可好了!考试嘛,莫非就是考红楼梦。那有什么考头啊?”
首场开考的科目是汉语言文学的现代汉语。后来,我们几个相约也报了名也积极为这考试做了点准备。
一个也参加考试的同事聚在了我家,大家相互提问抽查,梳理知识要点。不知“豆腐儿”咋晓得这情况的,他也来到了我那。坐下来,泡茶,闲聊了会儿,言归正传。转入复习。
“豆腐儿”也特别认真地从衣袋地摸出了眼镜,这眼镜特别的别致:左镜框里没了镜片,右边的有镜片又断了镜脚,代替镜脚的是两根细麻绳,他非常严肃认真地戴挂在鼻梁上,环视了下,然后取下片刻,又戴上,如是再三。
还没接触正题,他又说开了,不是说唐伯虎就是说黛玉、宝钗,再就是说康熙纪晓岚李调元慈禧李鸿章,就是没有主谓宾定状补,没比喻夸张拟人反复对偶,没主题中心结构篇章过渡照应呼应开头结尾。。。。。。。
一直到吃午饭,都没有进行到任何实质性的复习内容。
到了考试的前一天下午,考试办公室组织考生开考前动员大会,主管教育的副县长给考生讲了话。陈豆腐儿又眉飞色舞地向乡里乡亲地人说开了:“知道不,今天是七品大人在科场上训话哩,共[chan*]党,厉害!”
发放考试成绩通知拿天,一早就打扮得伸伸展展的,步行二十多里路,跑到考试办公室看考试结果。哪知成绩遭到可恶村妇嘲笑,实在是脸上无光也!
这陈“豆腐儿”着实灰头土脸了好些日子,走路也一反常态地把头埋得低低,如老鼠怕见光似的,脸上也以拉长的苦瓜代替了以往的乐呵呵,见了人来也像见催债人样的躲开。如果有人问:“豆腐儿,你科场可高中了?”他就渐渐胀红了脸皮,支支吾吾地:“失利失利,惭愧惭愧,难免难免。。。。。。。蒲松龄科场一直未能如愿,还不是写成了《聊斋》。。。。。。华罗庚初中才读完,研究出黄金分割法。。。。。。”
“你算球了,说那么多做啥子啊,没学问没本事吗就承认嘛,还找那么的借口?当初你那中专文凭不晓得是咋弄到手的,还到处蒙人?嘿嘿”
这些话让“豆腐儿”的脸成了猪肝色,牙缝里嘀咕着,谁也听不清他的意思了。
后来,她的两个闺女逐渐长大成人。因没儿子,妻子怕闺女在外受人欺负,竭力主张俩都招客上门,这又符合眼下倡导的男到女家的新型婚姻嫁娶观。有俩个男子先后入了赘,大家齐心协力,折掉了旧的茅草屋,在公路边修起了一楼一底的楼房,开始,小日子还过的勉强。哪知,不久妻子一场大病,再也起不来了。处理完妻子后事,欠了一沟子两肋巴的债。俗话说,家贫百事哀。一个家庭经济捉襟见肘时,家里人难免就磕磕碰碰起了。再加上 随着豆腐儿的年纪增多,体力锐减动作迟钝但絮叨陡增。各立门户大家尽量少碰面这倒是解决问题的一个不赖的办法。自然,楼房老人住不怎么合适的,怕上楼不小心跌了跤谁也想不到。眼下又没多的屋子,于是,女儿女婿们又大表孝心,就在楼房左边搭了间土砖稻草的屋子。没现成的门,女婿们又积极向办法,终于想到了因陋就简,砍几根竹竿,横七竖八地绑成门的摸样,权当做门了。女婿们干活累了回来,晚上打牌回来,有时看到锅灶还是冷的,暖水瓶是干的,心里自然鬼火起。指桑骂槐,扯鸡吗狗,也是家常便饭。眼不见为净,热不起躲得起,陈豆腐儿就常生走东窜西之心。常常骑着辆车铃不响全响。车轮不转全转的自行车边走边哼着曲调歌曲,遇到熟人朋友,蹲在田边树下,谈天说地,国家社稷,盘古希腊,哲学诗词,宇宙火箭,漫无边际,只要听的人有耐性,哪怕就是日出说到日落,行人熙熙嚷嚷说到路上行踪灭,他都没点倦意。饿了,一个馒头足也。渴了,路上周围有的是 冷水。最奢侈的,就是进馆子,要二两白酒,一碗豆花---豪奢的感觉赛过当年的 二百两银子一餐烦的慈禧老佛爷。他那低矮潮湿的稻草房门,常常是“虽设而常关”。
开始,女儿女婿还留意下老汉儿在家没,渐渐地,十天半月,三月两月,都没老汉儿存在的感觉了。豆腐儿呢,自然也就人间冷暖自己知了。
喜欢张贴对联的,依然用鲜红的纸黑色的字写上来年发财幸福安康兴旺的话语。时代进步了,好些对联都使用金光闪闪烫金字印刷品了---气派而大气又透露出浓郁的时代的气息。小孩子们,哪管啥时候,把屁股撅得老高老高的,一点燃鞭炮,即刻捂着耳朵飞快往回跑,“噼啪,噼噼啪啪”,飞扬的鞭炮碎片有些就粘在了孩子汗津津红扑扑的脸上,空气中散飘着阵阵浓郁的酒肉香味,不时飘散着电视春节联欢会的歌声欢叫声,武打战争片的兵器击撞声枪炮声。
“过年了!过年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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