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朋友在qq里给我发了一句话：“孩子学校要出校训‘诚敬勤朴’。要征集格言，我家丫头班级分到最后一个字，‘朴’。要原创的。如果选上了可以永久保留。请大家帮着想想啊。”　

几分钟后，我便给朋友发过去：朴素，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依附。如空气，树木，纯净之水，棉质衣服，不会随着外界因素的改变而失去其恒久的价值。常怀朴素心，发扬传统美。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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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上学时学过一句名言警句：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多年以后，我又把它写在案头最显眼的地方提醒和告诫自己：你，不可以奢华！

奢华是需要资本的。奢，需要有雄厚的经济基础作支撑，常与金钱脱不开干系。常见的奢华之举基本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出身富贵之人，一种便是小人得志。

在这喧闹的地方也呆了许多年了，被画入圈子里的，仍然没有“出身富贵”之人。不知道是因为来自农村的缘故，还是自己根本无心去结交这样的朋友。

至于第二种人，小人得志型的，圈子里也有朋友在混迹江湖多年之后，开上奔驰宝马的。这些都是通过自己的拼博与努力，付出太多太多的辛苦创造的有限价值，似乎也算不上是“小人得志”吧。

朴素与勤俭，像一对孪生兄弟，让人无法分辨开来。就像小时候家里贴的春联一样：艰苦朴素牢牢记，勤俭节约代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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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简朴与否，根本由不得我来选择。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大多数都和我一样有着“萝卜青菜白米饭”的童年。在农村，我家还算是条件相对较好的。那时候，爸爸开了一个加工厂，专门帮别人将稻谷加工成大米，将小麦加工成面粉，磨豆腐，粉碎饲料等等。

我家加工厂里的机器很是齐全，爸爸又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老好人，经常一个男壮丁挑来百多斤的稻子，爸爸称也不称，就按一百斤收钱，女人挑个大半框，少说也有七八十斤，爸爸按五十斤收加工费。每每如此，妈妈就急得直跺脚了，加工的人走了以后，妈妈就跟爸爸数落起来，你看你看，他刚才那一挑子，一百五十斤也有，你就收一百斤的钱，你就不能称一下吗？吃亏也要吃在明处，油钱，修机子的钱，工夫钱，哪一样不要钱呀，你这样下去要亏本的。

爸爸笑笑，下次称，下次称好吧，都是老熟人，习惯了，怎么个称法呀。就算是“下次”称秤，爸爸也是将那杆油光光的老称一杆子拉到挂不住砣，秤砣直往前滚。用乡邻们的话说，你这秤太翘了，我下次哪好意思来呢？用妈妈的话说，跟你爸爸共事儿，闭着眼睛都不会吃亏。

乡里乡亲的也都是心知肚明，都愿意找爸爸加工。爸爸平日里除了开加工厂还要忙农活，有时候前脚刚到田地里，后面就有人喊加工的，爸爸显得异常忙碌。年少的我们，从小就顶替爸爸做一些采桑叶、喂蚕，扯花生等力所能及的农活。

为了犒劳我们，爸爸把收来抵加工费的鸡蛋放到柴油机的水箱口煮好了分给我们吃。一下子只能放三个，而我们家是兄妹四人，常常有一个孩子第一轮吃不到鸡蛋的，那个孩子常常就是在父母眼里最乖的我。爸爸会在前面三个鸡蛋煮好后再煮上两个，让我一个人吃，可我几乎很少吃柴油机里煮的白水蛋。原因很简单：那年头，我最不喜欢吃的就是整个儿的鸡蛋，感觉蛋黄干干的，容易粘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呵呵。

在我们常常吃鸡蛋、村子里的孩子馋得口水直流的年月，妈妈告诉我们谁家又断粮了，又要向我家借稻子之类的话。我心里想，我家的粮食蔬菜，好像从来都没有缺过，为什么别人家总会没饭吃呢？长大一点才知道，家里的大小收成，都是爷爷奶奶和父母一年四季起早摸黑辛苦劳作的成果。心里便暗暗感激他们，也常常暗自庆幸：能出生在我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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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常说，只有懒人，没有懒土。平日里，奶奶看到年纪轻的“叫花子”要饭，五十岁以下的人，奶奶就会大声嚷嚷：“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干嘛出来要饭不劳动？快些走，快些走，别带坏我们家的孩子。”如果要饭的说家乡出现洪涝灾害等等，奶奶会说他们是骗人的，找借口，年轻人做什么都能糊住一张嘴。说他们就是懒，还要我们不要理，懒，活该，饿死也活该。这一刻，奶奶的态度是如此坚决，简直吓到我们。

年轻的“叫花子”不但要不到我们家的米还要被奶奶痛骂一顿。看到年龄大的要饭的，手脚不灵便的，奶奶一边说：“人老了，真可怜，大概没有子女养老吧。”一边找来一个大碗结结实实盛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倒进老人那掉了瓷的破搪瓷碗，还会夹一些菜堆在米饭上。在老人的千恩万谢声中，奶奶不忘提醒一句，快去赶下一家吧，现在是吃饭时间，大家都在家，能多要点米。

好久没在家里呆了，不知道现在的农村还有没有“叫花子”。“勤是传家宝，简为聚宝盆”，奶奶留给我们的“懒人没饭吃”的教训，却像生了根似地长在了脑海里，鞭挞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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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拿手绝活，绝对不是写文章，而是补袜子。小时候，我们穿的都是尼龙袜。冬天坐在火垅边烤火，火星子一蹦一跳的，小孩子又喜欢烤手脚，袜底儿总是最先破。有时候明明是刚买的新袜子，袜底儿一破就没法穿了，又舍不得扔掉，妈妈就会缝缝补补给我们穿。

周末的时候，遇到大晴天，阳光暖暖的，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妈妈要趁着好太阳洗被子衣服，忙里忙外的没工夫张罗补袜子这样的小事情，便吩咐我来做。我欣然听命，找来针线和破袜子，将一只泡沫鞋底塞进尼龙袜里，把袜子撑开，然后剪下另一双不能再穿的旧袜子的袜套，展来了铺在撑有泡沫鞋底的袜子外面，一针一线均匀地走上一圈，抽出泡沫鞋底，一双“崭新的破袜子”立即出现了！

我补袜子还特别有瘾，一补要补好几双才肯放手，那种敬业精神真不是盖的，也真是奇了怪了。补袜子的“职业”一直坚持到高中，后来无力维持，就转手交给了妹妹打理了。呵呵。

关于破袜子，有段小故事不得不提。在我上学的时候，有一次，一个雨天，和一个在外面打工的朋友到另一位已在家乡工作的朋友家小聚的时候，打工的朋友说高跟鞋进了水，立即脱下脚上的丝袜往纸篓一扔，潇洒至极。朋友那个扔袜子的动作，让我心疼了好一会儿。回家以后，我跟妈妈说，朋友那双袜子肯定没怎么破，如果给我，补一补还能穿上一段时间。妈妈也心疼道：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呢？

现在想起来，朋友那双丝袜真的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丝袜坏了也就坏了，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再拿来补一补再穿的。那玩艺儿根本就是一次性的东西，就算补好了也没有尼龙袜耐穿。只不过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女孩子的心思有着奢侈的向往，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总会表现出不满意，而对于外界的一些新鲜玩艺儿，又有着盲目崇拜而已。

上班以后，我也像朋友一样扔丝袜，被妈妈逮个正着。妈妈毫不客气地翻出那段老黄历说，你不记得自己以前说别人扔袜子可惜了？好好的袜子，抽了一根丝就扔掉，多可惜呀，补一补还能穿的。怕别人笑话呀？袜子穿在脚上，长裤脚一盖，谁知道你穿的是补过的袜子呢？无论我怎样跟妈妈解释，告诉她丝袜补了穿起来难看之类的，妈妈一概不听。

妈妈会把我扔掉的破丝袜捡起来洗干净，补好了，放在一个小袋子里装好。有时候回家时走得匆忙，忘了带袜子，妈妈便会把它找出来递给我，看到丝袜上本色的线，细细的针脚，接过来穿上它，还真的和新袜子没什么两样。心灵微颤。只是，像受过创伤一样，再也不想穿针引线亲手补袜子了，这种感觉，像中过的毒，只想离它越远越好，总会感觉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抵触的信号：不可以再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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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奔四”了，已不像少女一样热爱新衣。在此引用妹妹的一句话：“你的衣服，从三十岁穿到六十岁都不会被淘汰。”　可是，每次整理衣橱，总能发现几件被遗落在一角的旧衣。我不得不说自己的定力相当有限，面对服装款式的不断翻新，季节更替，又受了　“女人的衣柜里总是少一件衣服”的诱惑，开始发现“可以从三十岁穿到六十岁的”宝贝实在少得可怜——又有理由购买新衣服了，哈哈。

可是，那些被我买来了又不常穿的旧衣，不知道它真正的主人在哪里。不像小的时候，穿小了的衣服可以留给妹妹穿，妹妹穿小了可以送给姨妈家的表妹穿，直到一件衣服穿坏了或者实在无人能穿了，妈妈和姨妈们还可以将它拆了，为我们做千层底的鞋子穿，真正做到了“超值”处理。

面对自己曾经花了太多心思购买的衣服，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扔了吧感觉可惜，不扔吧，又实在派不上用场，左不是右也不是，很是矛盾。激烈的思想斗争过后，将旧衣折得整整齐齐，装进干净的袋子里，打包，仍然存放在橱角。某一日，瞅准小区里有与自己身材相当的捡垃圾的女人，便塞与她一大包旧衣。女人真诚地道着谢，我却头也不回地急急走开，双颊滚烫，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有时候想到这种处理旧衣的方式，真够滑稽和木讷，不可理喻。帮旧衣找到了新的主人之后，又是那样的泰然，停止思念。但凡我经手的一切事物，都不以变成一无是处的垃圾！坚持这样一种处事风格，已无法改变。

有一些衣服是自己特别喜欢的，又过了穿出去招摇过市的年月，还是舍不得扔掉。买来十年八年了仍然挂在衣橱里，像一个个未曾完成使命的士兵，耐心地等待上级命令。信念足够忠实。也作好了不再穿它的打算，就这么一直放着，与那些逝去的时光一起，地老天荒。

开始理解母亲为什么保存嫁衣，将几件老式的盘扣侧开襟的土布花衣放在竹篾清漆箱底，每年夏天都拿出来晒一晒，然后收起来，直到现在。母亲每每拿出这些衣服时，宝贝地说，这些东西可是老古董了，比你们的年龄还大呢。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柔情，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这些陈年旧衣，仿佛是一直存放的旧光阴，与母亲脸上的皱纹一起交织，织出母亲独特的个性与光芒，源远流长。　

开始怀念与母亲一起翻晒衣物的时光。走出家门的这些年，没有哪一年的夏天，能够像上学时一样回到老家静静地呆上几天，吃几顿母亲亲手做的家乡饭菜，喝一碗母亲用青瓷花碗剩装的米酒汤圆，与母亲一起支起，在院子里支起木板门，将儿时穿带过的绣花鞋帽一字排开，接受阳光的洗礼，轻嗅箱底散发的的陈旧气息，童年的底片，一张张重新冲洗，重现那些泛黄的质朴时光，爱意氤氲。

老家的房间里，依然保存着我少女时的衣物，书架上的小学课本落满灰尘，那些曾经带着某个小小愿望的新鲜花瓣和叶片，记不清在哪本书的哪一页风干或丢散……那些曾经，那些质朴年华，父母就这样固执地保存着，让它们留在他们的视线之内，任时光老去……

那些年少的喧闹青春呵，我只能在文字里与你遥遥相望，一遍一遍抚摸你纯美容颜。我这样不知疲倦地长篇累犊，一篇又一篇。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2011年10月14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