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鸟鸣声凄切，如曰：行不得也，哥哥！

——题记

一

一年后故地重游，走在大渡河堤上，心中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落在大渡河里，和大渡河水交织在一起，流向远方。

走到河边把头埋在水里，初秋的河水使我的头清醒了许多。过往的行人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我无语。对他们我只能报以默默微笑。

路边的一个小男孩指着我对一个中年妇女说妈妈你看疯子，这么冷还把头放在水里面。我转头看着小孩笑了笑，那位妇女赶紧把小孩拉起就跑，好像我要对她们怎么一样。

看着她们匆匆离开的样子，我突然想笑。疯子，一个好敏感的词。曾经我把我的珊子也叫疯子，可是时过境迁，现在的她不属于我了，疯子一词在我的嘴里是不会再有了。不过有时候我真的想疯一次，人的一生有多少时间为自己疯过呢？其实疯子挺好的，至少可以不去面对太多的悲哀和烦恼。但我就怕自己变成先生笔下的狂人，那个念叨着三十年后的月光的疯子，他的身后有赵家的狗，还有合计要吃他的人们，整天提心吊胆，太累。我想自己是疯子，只是想忘掉那纠缠不清的忧伤，飘零的忧伤。

天空下起了小雨，乐山的天气就是这样时好时坏，像人的心情。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大渡河的水面微笑了一下，水面上的我感觉老了许多。是的，在乐山的四年中，我付出的远远比得到的多。而不管是我得到的还是付出的，统统都在我的心上留下了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无论是再面对还是回忆这些,都使我产生一种老迈而迟钝的感慨。曾经以为天山的雪水，大漠的朔风可以抚平我的伤口。然而一年之后，我的目光透过胸膛，在一个有着大块淤血的叫做心的东西上清晰地看到了过去，于是我回来了。从新纠缠于纠缠我四年的忧伤，飘零的忧伤。

给我忧伤的，就是珊子。

珊子不是我一直梦想的那种温柔谦和，秀外慧中的女孩子，但我爱她胜于爱自己，虽然最终我们还是各自走上各自的轨迹。

当朋友告诉我珊子和我在一起的同时还有一个男朋友时，我并没有在珊子美丽的脸上留下我对别人发誓会留下的指纹。我想珊子当时要是掩面而泣的话，我那曾经用来爱抚她的巴掌或许会扇过去的，但她没有。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决定要报复。欺骗对于我来说是一把剑，出剑就会伤人。珊子和我之间的点点滴滴多年以后我一定还记得，而她给我的伤疤，也会伴我一生一世。

路边的音响店放着《滚滚红尘》这首老歌，让我无比的伤感：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年少不经事的我。红尘中有太多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原来是琴的电话。这次回来，本不打算见到任何人的。但一下车，还是鬼使神差地拨了琴的电话，那时心里想着，原来自己还是害怕孤独，虽然我不爱琴。

琴叫我去吃饭。我笑了笑，心里默默念道看来只有你才这么在意我。我对着话筒说你怎么一天就知道吃，你看看你像什么东西了，才一年不见，胖得和猪差不了多少。说完我知道我又犯错了，因为我在自己受伤的同时始终在伤害一个爱我的人，尽管那不是我的本心。

挂断电话，正想回到琴的住处，下意识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琴已经站在我后面。这时已经黄昏了，她的头发被风吹得纷乱，脸上隐隐约约带有泪痕，右手擎着手机，还保持着接话的姿势，左手美丽的红伞遮住一片流泪的天空，昏暗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使我第一次觉得她楚楚可怜。

她的突然出现让我感到茫然。我们俩就一直这样的站着，静望对方。在琴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迷茫，看到了困惑，看到了委屈，看到了失望。好象我们彼此并不相识，或许我们从来就不了解对方，我了解的只是她的身体，或者是身体的几个部位。所以琴曾经告诉我，我永远读不懂她内心深处的忧伤。是我给你的忧伤么？我打趣地问。当时我躺在琴身边，对面衣橱的大镜子照出我一脸的无赖相。

我和琴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在大渡河边，那天是珊子的生日，她跟朋友一起出来玩。听朋友说，当时我看见她的时候就没有转过眼，留下珊子在一边吃醋。确实那天琴特别漂亮，她让我着迷,并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有一种感觉她会属于我。而那一天也是珊子把我介绍给她朋友认识，正式宣布我是她的男朋友的一天。

你还爱她是不是？还是琴先打破沉默。避开琴缭乱的眼神，我看着大渡河水流的方向说你不要把爱说得那么随便好不好，她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我是爱她，爱和她上床。说完很认真地看着琴，对她笑了笑。对于这样的问题我一般不正面回答。如果我说爱，琴肯定会问候我的祖宗八代，然后和我大干一架。我都不知道我们俩曾为珊子吵了好多次了。如果不答，她肯定说我心里有鬼，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像开玩笑的样子说。然而我感觉到自己这次玩笑开得并不高明，琴一反常态地没有发难，她眸子里深沉的怜悯让我有想哭的冲动。

二

乐山这个城市给人的感觉是无比的温柔，以至于温柔背后的那股骚动都被人们渐渐遗忘了。这座城市里女人和男人都在慢慢的坠落和迷失方向。在我的意识里他们都在不停地挣扎，在生活的边缘上不停的呻吟。他们试图用各自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延续自己的欢乐与悲伤，却落入一样的结局。就像坠落的树叶，无论姿势妙曼还是笨拙，最后都与尘埃同流。

这是千禧之后的第二个元旦。独自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寝室里，望着窗外，心里感慨万千。外面灯火阑珊，每个窗户里都在延续着幸福和温馨，而我却如此寂寞。

今天江寒告诉我，他看见珊子和一个男生手牵手甜蜜的在一起，还故意在他面前经过。我一听她提那个骚货就想给他冒火，我骂江寒是不是球吃多了。看见我冒火，江寒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为了讨好我，就把他骂珊子的话全说给我听。还装出一个太监的声音骂你珊子是表面好看的那一种，其实你和别的女人一样，剥去衣服的时候你就和妓女一样的丑陋，看男人只看下面的大小，不看心的，冰子那么好你还吹。我知道江寒不可能说那样的话，只是为了表明支持我的决心，或许是可怜我。但听到妓女这个词的时候我心里一酸，憋了很久的泪水决堤而出......

泪光中，我和珊子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她不会再属于我了，曾经的一切早已飘落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感谢江寒。

江寒是西昌人，性格就像牛一样，每次叫我都是龟儿子长龟儿子短的，但他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我们总爱把他第一次来寝室的事拿来涮他，因为那个时候的他特别温柔。他是我们宿舍最后一个来报到的，当时看见我们总爱同学前同学后的叫个不停，给人的感觉就是比较老土。可是现在你就是把他的嘴巴打烂，也别想听见那样既单纯又亲切的叫法。于是我们都笑他，说他晚上在外边和女人做的时候，把嘴巴亲臭了，往日的纯情不再有了。

每当我把他的前后拿来比较的时，江寒都面带微笑说冰子你说话的时候还分外美丽，看在我夸你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然后总会上前抱住我，用下身顶我一下。有时候我真的认为他是同性恋。还记得我和珊子第一次之后回寝室给他讲做爱的滋味，他就一直不肯和我说话。后来他才说，冰子你不再是以前的你了，看来这座城市改变了你，你比以前洒脱，但是你不再纯洁了，为什么你就是要和一个我认为像猪一样难看还肮脏的女人那个嘛！当我说我爱那头猪时，江寒哭了。所以我更加确定他有同性恋倾向，即使一个没有穿衣服的美女站在他面前，他大概都不会有反应。可我一直到最后都无法相信并接受他会为一个女生自杀。但也就是从那时我才看懂了他的一切，读懂了他的人生。

天空又下起了细雨。我喜欢乐山的夜雨，但这种天气有时也让我心烦。比如这个时候，它至少使我想起并深刻感受到了一个词——飘零。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对着电话说力我知道是你和珊子在一起。如果你想了解珊子的更多东西，包括床上工夫请来找我。我想当时力的脸色一定很分外难看，而我正对着手机报以微笑，窗玻璃外夜幕里映出我狰狞的面孔。

几个月前的一个夜晚，和现在一样下着细雨，我和珊子在一个朋友的家里彼此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对方。当时我们在朋友家里欢笑，疯狂，最后就剩下了我们俩。那时的珊子在灯光下美得让我的心跳出了胸膛。我和珊子静望着对方，我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眼神里都充满躁动和渴望，我不记得我们是怎样剥去自己的衣服，把自己毫无保留展现给对方了。我们尽情的抚摩对方的各个部位，尽情的享受对方带给自己的温存，最后在珊子的疼痛声中我们交织在一起，留下了我们爱情中最光辉和最悲哀的一页。

激情后是特别的虚脱，我无力地抚摩着珊子的头发说我爱你，珊子。你会是我今生的新娘，我会爱你到永远，一生一世，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珊子冷冷的笑了一下，我看见泪水滑出了她的眼眶。珊子说冰子不管以后如何结束，你要记住我们曾经相聚过。我微笑地回答到，你永远是我的结局和最后。就算你以后不再爱我的，也请你不要告诉我，要骗我，或者选择默默的离开。说完就很肉麻的看着珊子，然后我们都彼此沉默。看到珊子的眼泪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痛。

多年以后不知道我还会不会想起这点点滴滴。但珊子的眼泪却像个诅咒，纠缠着我因爱她而苍白空虚的心。

窗外传来《滚滚红尘》这首曲子，我在这伤感的音乐里进入了梦乡。

当八点的钟声敲响，才记起江寒还要请我们吃饭，并且让我帮他看一看他认识的一个外语系的女生。我打死都不敢相信他也会谈恋爱，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女人是可有可无的，看来他还是经不住女人的诱惑。等我下了楼一看都八点半了，再不去的话，回来又要听他唠叨了，于是伞都没带就冲进夜色里。

三

和琴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雨后的乐山美丽迷人，夜晚时候也少了很多的喧哗，令我的心情好了许多。原本我就适合这样的生活，离开乐山这一年，最令我怀念的就是乐山的夜和乐山的雨了。在乐山的几年里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晚上就精神百倍，白天又开始进入梦乡。但这个夜晚，我睡得很香。

琴从单位打电话来叫醒我时，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她叫我自己去吃饭，她有事回来不了了。　

明天就要回去了，打算好好和琴聚一下，我心里一直在想自己明天走的时候，一定要哭出点眼泪，来感动她。于是我就又想到自己该出去准备些东西，晚上让琴惊喜一下。正想出门的时候珊子打来电话，问我找她干什么，我笑着说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昨晚给珊子电话很是用了一番勇气，当然，这没敢让琴知道。

我换了一件衣服，对着镜子看了一下似乎不再年轻的我，勉强地笑了笑。时间真的好快，我和珊子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不知道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对于她我没有太多的言语，因为那道伤疤已经已经痛得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总是很难想象两个从前几乎没一刻不粘在一起的人，居然会长达一年多音讯不通，甚至成为陌路。我找了很多理由来证明我要见到珊子，但结果拨通电话我只告诉她我回来了想见她。

来到约定地点，珊子已经在那儿了。她站在蓉树下，头发被微风吹起，在空中飘出一道美丽的彩虹，这道风景曾经无数次在男生院大门口出现，引来过多少叹羡的目光。

看来她一点没有变，还是像以前的那样迷人。我站在她后面不语，生怕打破这美丽的风景线。

你来了？珊子背着我说。

你怎么知道？看来你还是爱着我，不然怎么不用看就知道我来了，我开玩笑地说。珊子好像没有打算要回答我的问题，她把两支手环抱在一起幽幽地说多熟悉的味道，一生一世都没有办法摆脱的味道。

盯着珊子的眼睛，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说谎。但看起来珊子依然爱我，或许我不该恨她，或许我也一直爱着她，只是我和她都选择了错过。我感到自己的心在缩紧，拧出了某种液体，慢慢把它泡软、融化，就快要从胸口溢出来了。差点就拥她入怀，可是一想起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别的男朋友心里就是气，心也硬了起来。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说珊子你还是那样。珊子突然转过身，低头不看我的眼睛说是吗？还是哪样？说完用银色的鞋尖踢着脚下人行道上的地砖。我说你知道的珊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说完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语。

珊子见我不语，就继续伤感地说冰子不管你以前是不是爱过我，我求你不要再来打乱我的生活了好不好？你知道吗，你不但在伤害我还在伤害力，更在伤害你自己。你那次给力所说的一切我没有办法来怨你，我承认以前是我不好，不应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和力联系。我原以为我和他不会在一起，可是当力考到我们学校的时候，我的思想就没法按原来计划的行走，再说你现在不是有琴了吗？

后来珊子说的什么我都不知道了，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真的太傻了，原以为珊子还爱我，现在才明白她原来是怕我去打乱她的生活，真是自做多情！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我微笑地转过头说珊子你有你的生活、想法，我没有办法来干扰你。曾经你说喜欢刺激一点的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只是骗人的话，看来你错了。像我一样，我本以为我忘记了你，可是直到现在我才证实，你依然是我的最爱，就让我陪你度过今天晚上吧，从此我们都试着忘记对方好不好？然后我就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看着珊子，心里暗自偷笑。

在进招待所的时候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力，叫她来看珊子，我说珊子现在特别美丽迷人。进入房间的时候，我们没有太多的交流，直接步入正题。我像疯子一样剥去珊子的衣服，用力揉着曾经属于我的地方，正想进入她的时候，我见珊子像一具死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膨胀的欲望一下被紧锁。我默默站了起来说，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喜欢强求。这时我看见珊子的脸上分明挂有两道泪痕，于是我无力地说珊子你走吧，力要来了。

这时正好响起了敲门声。

珊子裸着身子一阵风把门打开的时候我惊呆了，站在门口的不是力，是琴。我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当我反映过来的时候，不假思索的跑到珊子面前给了她一个耳光，口中骂道，你这个贱货，伤害我一次还不够吗？x你妈的！

珊子双手抱在胸前，笑了笑说，冰子你心也太黑了吧？刚才想要我，现在还想要我妈。生活就是这样，谁叫你不肯放过我？快去看你的琴吧，祝你好运！

这时候我才想起了琴，我转过身一看，琴已经走了。我无力地靠着门慢慢滑落在地上，任泪流满面。这时候的珊子面带微笑，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饱含深意，每一个笑容都像是一把剑，让我无地自容。

曾经我和珊子一起沉醉于乐山，任年华似水，而后我们又一起决绝于乐山，任真心坠落。生活中，谁在变化谁在哭泣，谁在为自己的感情负责，谁又在为欲望不顾一切？爱与恨其实那么简单，却又那么纠缠不清。而欲望啊，你和爱纠缠在一起时，究竟是龌龊还是神圣？

那一天我那热忱的爱在乐山的一间小屋里悄然死去；那一天我的恨在慢慢地消淡；那一天大渡河边的路灯和以前一样的昏黄，大渡河的水还是以同一个流向流向远方。

四

今天起了一个大早，看了看江寒像猪一样还在睡，我跑上去打了他一下。江寒边流口水边问我干什么。我说，今天陪我出去耍一天行不？江寒问我怎么耍。我看了看江寒睡觉的样子说猪我带你去耍女人怎么样？看哥哥对你不错吧！有好事情都叫上你。

江寒突然一下子跳了起来说你就不要来害我了，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可不会背叛霞的。说完他还做出一副甜蜜的样子。我呆了呆，之后故意做出恶心的样子，打了一下他的头说你他妈的少来恶心了好不好？不就是有了一个女朋友吗?你记得不，以前你没有女人的时候，还不是我陪你耍，连课都可以不上的,妈的现在就忘记了。江寒看了看我说也好,我陪你，我们去打麻将好不好，我把霞叫上。

我看着江寒的样子，突然就是一阵狂打，直到他求饶我才松手。江寒说大哥你干什么，饶了我吧，你的功力太深厚，我受不了。我说，你还敢提打麻将，上次我就死在你手上的。江寒笑了笑说不要提以前的事情了，因为那会使我觉得你是一个瓜娃儿（方言：傻瓜）。

那是大一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情绪特别激动。于是我提议打麻将，大家当时都说我的主意好。可是当我们正打得高兴的时候，突然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两个人一句话不说，就把我们的钱和麻将没收了。我们正想反击的时候，他们说了一句，你们明天到你们的系主任那里去拿好了。当时我心里就想这下完了。看见我可怜，寝室里就表明决心要有难同当，于是在寝室里商量好了：就是主任把嘴巴问烂，我们就是不说话，屁都不可以放一个。当时我被他们感动得一塌糊涂，我连说大哥们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头了,我是你们的小弟了，你们好讲义气呀!我好感动。

第二天我正高兴可以逃过了的时候，主任就把我叫去说，你为什么昨天晚上要带头打麻将，你知道学校的处罚吗？我正想狡辩的时候，主任说你不用说，去写检讨，还有就是罚款一百元。天，那一百元要够我吃一周了。我笑了笑对主任说主任你真是高，这么困难的事情你都可以查清楚。高！实在是高！当我要把大拇指伸出的时候，主任打了我一下说，少来，是你们寝室里的江寒告诉我的。我一听当时就气晕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江寒他们还在大笑，我跑过去就想动手。江寒把我拉住说冰子哥，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有义气，你想一想你一个人写检讨好一点，还是我们都写好？我大声说一起写好，不是说有难同当吗？江寒看见我真的生气了，就委屈地说这样好了，我帮你写了，再请你吃一顿好了。我笑了笑说一顿不行，就四顿好了。

回想起这些，我的心里好受了些。看了看江寒，我说算了，我和你玩不起，你还是去陪你老婆吧，我自己去逛，就是死在街上，你也不要管我。

走在滨河路的时候，听见一个人在叫我，转头一看原来是中天网吧的老板娘。我跑上去说怎么想起叫我来耍了,是不是老公没有在家里。老板娘打了我一下说你少给我耍嘴巴皮子，我才看不上你们这些穷大学生呢。我笑了笑说那你叫我干啥。老板娘把她那件自认为特别风骚的衣服拉了一下说我昨天看见你女朋友和别的男的在一起，我关心你一下，怕你老婆给你带帽子。

她还没有说完我就骂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喜欢管闲事？你有点眼光好不好，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了，我现在的女朋友叫琴，不叫珊子。说完我就跑，还转头叫她记清楚，却只听见她在我后面骂我的妈。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突然想哭。其实我不该向老板发火，本来我和珊子以前就天生的一对，每个看了我们的人，都说我们有夫妻相，还说我们会白头到老。当时珊子总会大笑说，我这辈子算完了。

世事难料呀!谁也不会想到我们既然会分开，各自飘零。

五

冷漠的都市，寂寞的人群，我一直在寻找属于我自己那一份已经退化的情感。人海茫茫，岁月匆匆，不经意的回首，以前的点点滴滴仍在我内心深处不停的闪烁和摇摆。乐山依旧，人也依旧，而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没有找到琴。我去她上班的地方，在她租住的蜗居，都没能等到我刚刚开始熟悉而本来早该熟悉的楚楚可怜的身影，她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于是我体会到了一种更加深刻的孤独的感觉，破天荒第一次的因为琴。　

昨天哥哥打来电话叫我回去，说在外面太久了对自己不好，毕竟亲情胜过一切。我当时想哭，看来他还是不了解我，我愿意这样吗？我默默的对他说人大了，大概就有一种厌倦的感觉，以前我一直在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可是梦破碎了，我就要不停的徘徊，在徘徊的时候我选择了放纵。你以为我想吗？我已没有办法摆脱，就像你没有办法如大家的愿去和嫂嫂复婚一样。你选择了你的爱，你就必须放弃一种爱。其实那或许不叫爱，叫痛。

他沉默了许久，才说冰子你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吵着要我帮你揍那些欺负你的人的小弟了，哥相信你会自己摆平一切的。

其实我当时说得真是那么的不由自主，但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不断的想家，而家对我来说是那样的熟悉而有陌生，所以我还是买了去乌鲁木齐的车票。临走的时候，我还报有希望地在珊子租住的房门上留了字条，告诉她我走的时间和车次，就乘车去了成都。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想见到琴，可以确定的是我依然不爱她，或许永远不会。我想或许是因为忧伤——珊子给我的，同时也是我给琴的。

出发去成都的时候已是傍晚，转身看了看快要沉睡的乐山，心里默默地为琴祈祷，也为自己，为自己走之前能够再见到琴。

但琴并没有出现。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窥进我内心的人，而且是爱着我的人。琴一定是终于对我失望了，看来她真的要慢慢把我遗忘了。车窗外，夜色开始弥漫，笼住了我身后那座欲望之城。

突然想起江寒对我说过的一番话：属于你的东西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不是，幸福是短暂的，它还长有翅膀，一不留神就飞走了。世界没有永恒的东西，承诺是会变的，时间一过，什么都没有了。冰子，我希望你快乐。

我当时嘲笑说，猪你不要以为你谈了几天恋爱就成了哲人了，这个鸟道理我还不懂吗？但马上心里一动，说你小子不会是鬼迷心窍了吧？

江寒并不回话，一个月后人们就在大渡河里打起了他的尸体。我始终相信江寒是因为忘记了自己不会游泳，他不会自杀，尤其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

爱与恨到最后终是空，花开花落无影踪。我们没有必要去怨恨和忧伤，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曾经有人说过，一座城市有多少扇窗户，人的心灵上就有多少道伤疤。

乐山有多少扇窗户，大概我终生都不会知晓，或许当我能把自己的生命定格在某一天的时候才会明白，我能有那样的勇气，把自己的生命拿来定格吗？没有，显然我今生今世我都不会要到答案。

本文已被编辑[遥远的风铃]于2004-10-24　10:18:00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