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总在庸庸碌碌平平淡淡中度过。好不容易盼到假期，就希望和原来有些不一样。等到七天过去回头看，总觉得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切都没有变化。

所谓假期，总的来看，无非是邻居的女儿从少女变成了新娘，街边的饭店由冷清变成了热闹，寥落的马路多了一些红色的彩旗，吵闹的空气多了一些慵懒的赞歌。这些自然都是假期必备的元素，年年如此，家家如此，今年自然也如此。如果再加上两根香烛，三柱高香，不管是放在国庆，还是放在春节，抑或是放在婚礼葬礼寺院开光，其实都是适用的。

这是总体的印象，具体到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变化的。

开始的三天，和妻子一道在家里接待了一对属于双方的客人。几十年的交往，不说友谊，就是人家能登门拜访，这亲密程度就非同一般。于是，整整三天努力的装着很客套的样子和他们一起说话，装着很热络的样子陪客人一起吃饭，装着很新鲜的样子带着客人再登了那座太熟悉了的山，装着很熟悉的样子坐在一起叙已经很模糊了的旧，最后是装着依依不舍的样子到车站做一次道别，就像真的内心里希望他们再来一次一样。

中间的三天出门看望一个病人。作为并非至亲的关系，相信病人和病人家属也用自己接待客人一样的感觉接待我们：只是如同明显看出病人强装的笑脸一样，你也能感到家属努力表现出来的亲热。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病人还是有了不少变化，毕竟从发病到现在半年化疗放疗的折腾应该相当于几次地震海啸吧。再有就是碍于病人状况，免去了饭店聚餐和酒水官司的热闹。这样三天里，在病人一如既往睡下后倒是有空闲徒步浏览了那座久违了的老城，顺便带回一些瓜果蔬菜和主食，然后摸索着在人家家里自己动手张罗着一日三餐，以便不给主人增添更多的麻烦，也算尽了一份晚辈的本分。

最后一天留给母亲。也只有在自己家里才有主人的感觉，尽管一样更是老样子。随意的粗茶淡饭，都是习惯了的味道和色彩。不经意的自斟小酌，还是平常的杯具和酒量。就连看电视坐的位子，聊天话的内容，也都一如惯常，一切都少有变化。不过这倒是值得庆幸的事。

等到终于互道了晚安，再定好明早的闹钟，就知道这假期其实已经结束了，一切就要回归更加熟悉和厌倦了的庸常。

再次打开电脑，再次进入熟悉的页面，再次看那篇作为绝笔的很早以前写就的文字，知道一切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于是就再次鼓起要有些变化的决心。决定从现在开始就立即动手，将磁盘格式化，将系统重装了，让一切都归于无有，让一切都从零开始。借着这一阵忙乎，仿佛同时可以让你的肉体和记忆，让你的烦恼和无聊，也都随着硬盘的转动而消失一样。那样的话，等太阳再次照在你的身上，一定会是一次死后的复生。

两个小时过去，视窗打开了，漏洞修补了，病毒预防了，主页设置了，……一切结束了。接下来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那些熟悉的地方。尽量发掘仅存的才能，寻觅一些让人惊奇的所在。才知道不管怎么努力，一切其实完全没有变化：

《几十个临时工错打了一个无辜的少年》。如果不是手下的尺度没掌握好，这事完全不会被注意。看来临时工们要加强秘笈的学习和培训。《少林寺方丈包养女大学生》，干柴烈火，人性本能，饱暖淫欲，是人性的必然吧，这个与丽江少女献身北大教授一样没多少新闻价值。《泸沽湖导游性侵女游客未遂》，这个倒还有点吸引人，要知道泸沽湖这，男游客可以猎奇，女游客自然也该献身。不过这不能作为主旋律，正规的该像国家旅游局官员说的那样相信这完全是个别事件，不代表中国旅游业的形象。至于《打篮球争执被剁下双手致死》这事，看起来残忍，其实不过是唐福珍杨佳们的翻版，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是你死还是我活，完全取决于实力。是泰山还是鸿毛，就看双方折腾的本事。而总体看，社会制度还是那么和谐稳定，人民群众还是那么幸福快乐，正如地铁追尾是轻度可控的，车头出轨是意外偶然的。就是35条青春的生命被生生的割断成两截，也不过是一次小小的交通意外，对此再不会引起如高铁坠落般的轰动。……

一个小时看完新闻，神经麻木的没有感受到多少刺激。两个小时看个电影，感动的瞬间又觉得替古人担忧实在很可笑。在偶尔弹出很黄很暴力里浏览了一阵子，僵硬的躯体甚至都不再有多少的蠢蠢欲动。等到屏幕上的热带鱼鼓出水泡，就明白虚拟世界也就这些了。整理一下书橱，翻开一些似乎熟悉似乎陌生的文字，又觉得别人的想法与你何干？最后就是呆呆的坐着，不知道是放下烦恼而入静了，还是搅乱思绪要睡着了。

站起来毫无目的的一步步溜达，不清楚这里是否还是原来的那片方寸。呆呆的盯着秒针一圈圈转动，不明白这一分钟和以前究竟有什么不同。要说真明白的就是不管你怎么努力，视窗还是原来的样子，漏洞还是一样的黑洞，病毒还会照样让你防不胜防，世界还一如既往的日出日落。而等这一切过去，时间还那样缓慢的流动，留给你的还是无限的时间，无限的空间，和无边无际的无聊。

终于要下班了，回家的路上大雾里夹着小雨，汽车在迷迷茫茫的天地间蠕动，如同到了世界尽头。同事说下雨下雾，这世界真要变了。想一想，这的确是有些奇怪。或许这是变化的起源吧。秋末日短，又是雨雾，夜色笼罩，世界寂静。独坐发出黄光的灯下，百无聊赖。忽然想到到2012也就剩一百天最多五百天了，在那个时刻，这世界总归会变化吧。

同时又想到一个死去多年的同事。记得在他临终时手臂上还留着一个输液插口，大夫说这是他和世界交流的唯一通道。忽然顿悟，对尚活着的自己来说，在虚拟世界里码些文字也是这样的功能吧。于是瞬间改变了决心，决定明天接着码字。

于木鱼宅

2011-10-1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