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欲是谁?你是我,还是我是你?七日后,我们就能相见了。”
这本是平常的一句话,什么都算不上。可这句话在两日前出现在了张炎峰的左手手掌之中,直到上课在同桌的提醒下他才发现,他本以为是同学趁他上课睡着时故意写在他手中的。
可是连这两日他用了洗衣粉,洗手液,肥皂甚至用小刀去刮过手掌,可这几个字像是从从手掌之中长出来的一样,用光了他所有的办法也没有把字的颜色弄淡一点。
两日的时间,他的左手始终保持着握拳状。这件事他有告诉过家人。
他爸妈都不以为然的认为是有同学,用了丙烯或者其他的颜料写在他手上的,所以才洗不掉。
他是属狗的,出生的时间是阴历七月十五的凌晨一点四十四,在左手食的指节上有一个明显的黑痣。
也正因为这些,在他很小的时候,住在乡下的奶奶就从来都不准他进家门。说他会带来不干净的东西,然后自言自语的说着“孽债啊”然后慢慢的关上门。因此十六岁的他,已经有十二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奶奶了。
爸爸对这个也没办法,他是奶奶在四十才生下来的。看着七十的奶奶也只有默默的忍受这些。
而这天,住在乡下的大伯突然打了电话来说奶奶要来看自己。全家都有些惊慌失措,不明白这相隔了十二年的奶奶怎么会突然想到来看孙子。
但也因为是奶奶要看孙子,爸爸也没有理由拒绝。家里整天忙里忙外的,张炎峰手中的字也被两人忘的一干二净。
只有张炎峰他自己,每天晚上都还是做着那同一个梦。梦中,始终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对着他微笑。他想看清楚女子的面貌,可梦里面都会传出一句话“几日后,我们便能相见了。”
奶奶家住的比较偏远,没有飞机场,外加老人一辈子没做过飞机,这万一在飞机上有个什么事谁心里都不好受,为了安全最后还是决定了坐火车。
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天,全家都一大早就起来了,跑到火车站去接这位十二年没有见过的奶奶。
奶奶身穿一件花色衣服,在大伯和大妈的搀扶下慢慢的走过来。对于这个十二年没有见过面的奶奶张炎峰也没有觉得开心。
奶奶突然推开了大伯和大妈,没有像想象中的一样和爸爸或者妈妈说话,而是走到了张炎峰面前说了一句只有张炎峰能听明白的话:“她来了吧!”
回去的路上家人似乎都关心起张炎峰来了,尤其是爸爸妈妈,没停的问张炎峰:“奶奶说的那个她来了是什么意思?”
张炎峰慢慢的伸出左手,手中的那两行字还在,又把这几天做的梦说了一遍。顿时包括大伯和大妈在内脸色都变了。唯独只有奶奶一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更像是早就已经料到了。
回到家,爸爸马上跑出去卖来香蕉水给张炎峰洗手。奶奶杵着一根木棍走到爸爸旁摇着头低声的说着:“没用的,没用的。”
爸爸开始还不相信,拉着张炎峰的手拼命的擦着,一直到他的手被擦的血红的时候才停下来。可上面的那几个字还依旧停在那,一点变化也都没有。
爸爸妈妈都安静了下来,屋子里只能听见奶奶低声的说“没用的”,和大伯的叹息声。问奶奶要怎么破解,奶奶嘴巴里就像只会说“没用的”这一句话。
每一句“没用的”每一声叹息的声音都仿佛敲打在了炎峰的内心最深处,然后激荡起一层涟漪布满了他全身的血液,最后血液就像在开始凝固了。
整整一个下午炎峰被爸爸拉着跑遍了全市所有的庙宇,可里面的方丈住持,问了一声炎峰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一算后都默默的摇着头,闭口不语。
但越是这样,炎峰就越是感到害怕。就算方丈告诉他,明天他就会死去,也比这样担惊受怕的好。
晚上炎峰躺在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他不敢闭上眼睛,他怕又会梦到那个女子。一直到半夜他也没有睡着。隐约可以听到隔壁妈妈的房间传来哭声,自己的眼睛也随之湿润了。
“砰”
“砰”
“砰”
突然来的敲门声,把张炎峰吓了一跳。而且这敲门声不像常人一样是连续敲门的。而是一下一下慢慢,慢慢的敲的。
炎峰整个人都僵住了,紧紧抱着被子,紧握在手中的被子发着抖。虽然他紧紧的捂着被子可还是感觉到有丝丝的寒气仿佛是从身体里面冒出来的。
他想喊,可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就像喉咙里卡着一个东西。
“啪”
一声轻响,门突然打开了。炎峰不敢去看,甚至连睁开一丝缝隙的勇气都没有。几天的神经摧残下已经让他恨不得可以马上死去。
“峰儿啊,来,我带不去一个地方。”
炎峰听到了说话声,不像他梦里面的年轻女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没有那白色的衣服,而是一件花色的衣服。
是奶奶。炎峰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可是奇怪的是。奶奶平常走路都需要杵着一根拐杖,而今天,她两手空空的。而且平常让人觉得严肃的奶奶,现在竟然在对着他笑,是微笑,似嘲笑。
炎峰畏缩在被窝里面身体仿佛僵硬了一般,他想逃跑,想喊爸爸,喊妈妈,可声音像在喉咙里就会消失一般。
“妈,你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听到这个声音,炎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手脚仿佛也在顷刻之间恢复了。发疯的跑到爸爸身边,紧紧的抱着爸爸。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带他去看一样东西。”
奶奶的脸色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向爸爸给她安排的房间走去。不管爸爸在她身后问要带炎峰去看什么。奶奶也就只会重复的说那一句话。
晚上炎峰怎么也都不肯再睡了。最后爸爸只能妥协和他一起睡,一边安慰着炎峰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炎峰这才慢慢的睡着。
“还有两天了。”
“啊……”
炎峰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大口的喘着气,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所浸湿了。看见从窗户外照进来的阳光才知道已经到了白天了。爸爸已经起来了,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但是透过门还是依旧可以听见爸爸好像在跟大伯争吵着。
听了一会,炎峰猜到了。是奶奶不见了,爸爸又一直在担心我的身体,没有仔细的去找奶奶,这才和大伯争吵起来。
炎峰穿上拖鞋,换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间,看见爸爸和大伯两人对立而站。妈妈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唯独只有大妈埋着头坐在沙发上。
大伯见到炎峰出来了,也停下了争吵冷“哼”了一声,拉着大妈的手离开了家。
爸爸坐在了沙发上,搂着妈妈的肩膀,也跟着流下了眼泪。这是炎峰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爸爸哭。自己的双眼也跟着红了起来,看着左手上的那两排字就像是一张催命符一样。恨不得拿起菜刀把手给剁下来。
两天里,炎峰都没有再去学校。爸爸也没有上班,四处的打电话联系人,希望可以找到解开的办法。
几乎市边上的小镇,县城包括乡村里的神婆都没有一点办法。爸爸也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用香灰洗,用糯米包住手,甚至用符纸烧,也没去淡一点颜色。奇怪的也就在这里了,炎峰的左手在符纸的灼烧中竟然感觉不到一点烫手。
“缘不尽空,空不尽圆。因果循环,善恶两道。孽债啊……”
炎峰坐在沙发上,嘴巴里一直重复的这句话。听的爸爸的眼睛都泛起了红色。
这句话是一日前,市外的一个道观的道长说的。可爸爸还想问下去,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不是他做多了孽,还是炎峰做多了坏事。
可道长已经关上了门,爸爸在门口喊了一夜也没有人开门。一直到第二天,道童把爸爸驱离了道观。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奶奶还没有回来。大伯和大妈,也是极少才会回来一趟。
炎峰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电视机里面倒影出的自己,双手摊放在胸前。
妈妈也没有心思做饭,躲在房里已经哭了一天了。爸爸双手抱着头坐在炎峰的身旁,手指插在头发里,那些头发像随时都可能被那双手拔出来,家里安静的只能听见抽泣的声音。
楼道里,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周围的邻居都听说了炎峰家的事情,几乎都暂时搬到亲戚家去了。
晚上天气慢慢的转凉,也不知道是不是窗户没有关上,一阵阵的凉风从四周吹进来。而门外清晰的可以听见一步一步的脚步声。每走一步就像是催命的时钟正在倒计时发出的声音。
炎峰的脸上没有害怕,反而咧开嘴笑了起来。
爸爸和妈妈两人畏缩的在一起,就算灯光把整个客厅照的明亮,但还是感觉寒冷仿佛是从心底的最深处冒出来的,然后涌向整个房间。
“叮咚….”
爸爸妈妈都不敢去开门,他们害怕,怕开门后开间会是一张狰狞的脸,或者是满口的鲜血,内脏被吊挂在外面。
炎峰走到门口,慢慢的打开了门。就好像打开的是天堂的门,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了,他马上就能得到解脱了。
他的脸上感觉不到一丝的害怕,双手也没有颤抖,他现在已经渴望那梦中的人可以早一点来,把他带走,脱离这个苦海。
门外的人,没有白衣的女子,也没有美丽的长相。而是一张苍老的面庞,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可以形成一条河流。
妈妈,吓的尖叫了一声。爸爸抱紧了妈妈,轻喊了一声连他都不敢相信的话:“妈?”
炎峰的样子又恢复到了之前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轻叫了一声:“奶奶,你手中的是什么?”
奶奶双手中捧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用一块黑布蒙在了上面。奶奶没有回答炎峰的话,慢慢的走到了茶几旁,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摆了下方位,嘴巴里念叨了几句才慢慢的掀开了那张黑布。
“是一块牌匾?不,是一块灵牌。”
炎峰走到灵牌前,看着上面的字。写着张燕凤之位,和自己的名字是如此的相似。按照上面刻着的时间来看,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不,不,不……”
妈妈拉着自己的头发,发疯般的喊着。爸爸双手按在妈妈的双臂上,嘴巴里喊着:“你冷静一点,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孽债啊,孽债啊……”
这灵牌上的是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妈妈会哭的那样,为什么奶奶会和道长一样说是孽债。种种问题困扰着他,炎峰双手抱着头,他感觉到头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袋里面钻。
“让我死。”
“让我死。”
“让我死。”
“让我死。”
炎峰仰着头对天花板大喊着,心中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伤心都在顷刻之间拥进了他全身,又在下一秒瞬间消失在这片空气之中。
爸爸,连一声不,都还没来得及喊出。
他的脑袋已经撞在了墙壁上,墙壁上只留下了一滩血印和一个凹下去了的小洞。
“铛~~~”
时针指向了十二点的位置,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就好像她一直都在这里。
女子走到了炎峰的身旁,抚摸着他那还有些稚嫩的脸蛋,说:“我的傻弟弟,姐姐我只是想来见见你。我恨的只有他们。”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的严厉了,双眼中透出了一抹幽暗的绿光,看着畏缩在一旁的爸爸妈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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