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到了，因为公司单休，所以只能放5天假，而父亲的葬礼在10月6日，所以1、2号我主动请缨值班，只为了6、7日可以调休回家忙父亲的葬礼，让父亲入土为安。

10月3日下午，我们等女儿的同学聚会结束一起回高邮。车经过卸甲镇，便先去叔叔家看看。一进门，婶婶就说：“你怎么上午不回来？”我便知道母亲又无端生事了。果然，母亲还是纠结于父亲的墓上没有她名字的事，3号上午弟弟特意打电话叫叔叔回去帮忙，将墓体最上面的大理石换成有父母名字的墓盖。母亲本在家做饭，不知为何突然跑到墓地，追根刨底问墓的样式是谁设计的，弟弟说是他自己选择的，母亲便对弟弟大发雷霆，说出的话难听之极。叔叔听不下去，就问母亲：“孩子已经认错了，你还要干什么？”母亲便将攻击目标转向叔叔，说出的话更加不堪入耳，还说叫叔叔不要参加父亲的葬礼，以后也不再来往。

我刚到家，小侄立刻告诉我说奶奶又发神经了！因为晚上老公和战友们家庭聚会，我便什么也没说，一家三口开车离去。4日早上回来，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老公朋友送的高邮湖的螃蟹倒进母亲给我拿的桶里，就去院子西边的菜地薅草。母亲说她要洗衣服，我说你洗吧。

父亲不在了，每次回家父亲叫我帮他清理菜地的嘱托还在，其实即便拔光了菜地的杂草，也拔不掉心底对亲人的思念和母亲带给我们的悲伤！弟媳悄悄告诉我说，3号晚上母亲又纠结于父亲留下的抚恤金和几个月工资，骂的很难听，生怕弟弟将那几万块钱拿走了。弟弟不好和母亲吵，又抑制不了心里的难过，一个人站在父亲的遗像前哭！自从造墓以后，母亲就不断生事，不是胡乱猜疑帮忙的表哥，就是骂弟弟。四十年来，母亲虽然未能融进我们书香人家的书香与品性，心地其实并不坏，可是随着父亲病情的变化，母亲不知何故也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3日下午我们临走前，弟弟说:“姐姐，如果妈妈实在不讲道理，我们就将爸爸带走！”我说：“好，去扬州买块墓地，让爸爸独享清静！”其实，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但是我知道父亲还是故土难离！所以闻听弟弟如此无奈的话语，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见我回来什么也没说，母亲又不舒服了，突然又跑出厨房，拉着脸，很凶地说：“我以后不种田了，你们好养我了。”弟弟莫名其妙：“你又怎么了？谁叫你种田了？不是你自己非说闲着无聊要种着玩的吗？”

母亲不理弟弟，继续骂骂咧咧，我知道，我如果再沉默下去，我们真的只有将父亲的骨灰带走了。强压着心底的愤怒和难过，我对母亲说：“妈妈，爸爸生病时，你不好好照顾，我们不怪你，因为你确实没有照顾人的能力。现在爸爸不在了，爸爸的骨灰也就在家里呆5个星期，你都让爸爸不得安宁，你觉得你这样过分吗？妈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这样，我也心里清楚，所以我只跟你说三件事，三件事说完了，你还坚持无理取闹，我们就将爸爸带走。第一、你说和叔叔不来往，我没有意见，但是以后舅舅姨妈统统不来往，爸爸下葬后，我们就带你回扬州；第二，爸爸不在了，我们还有叔叔。叔叔为人老实，我们也无需让叔叔操心，所以我们家的事情，我这个做老大的就做主了。我爸爸下葬，这是我们杨家的事情，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我家的事情上指手画脚；第三、父亲留下的几万块钱，你是第一继承人，弟弟不会要你的钱，我更不会。既然你不放心，怕弟弟拿去乱花，那么现在我就叫弟弟将存折拿给你，爸爸六七的所有开销我来负责。我和弟弟是你生的，我们才会是真正关心你的人，我们有能力让你过得很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金钱更贵重的东西，妈妈你活了六十多年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如果你还不放心，你也可以提要求，比如，你说一个月我们应该给你多少钱，我们都答应你。”

母亲终于被我说服。5日，我和老公、弟弟专程到叔叔家替母亲的无理取闹致歉，请叔叔婶婶参加父亲的葬礼。因为按照老家的风俗，火化回来后，弟弟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只能站在走廊上，由叔叔将盒子接进家门放好。那么下葬的时候，也只有叔叔才可以将骨灰盒捧到弟弟手里，方可出门到墓地安葬。去的路上，我就对弟弟说做好思想准备，让婶婶发泄下心里的怨气。到了叔叔家，一切如我所料。好在老公嘻嘻哈哈，一直替母亲道歉，叫婶婶不要生气,逗得婶婶哭笑不得。婶婶说你这个女婿一直替丈母娘说话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呢？我对婶婶说：“亲人永远是亲人，不管我爸爸在不在，我们家始终都是三个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感觉的婶婶心底的触动！叔叔婶婶就妹妹一个孩子，所以我、弟弟、妹妹一直很亲，从小妹妹就喜欢在我们家。父亲离去的时候，妹妹心底的难过和我们是一样的。现在虽然父亲不在了，我依然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

6日上午，父亲终于入土为安！中午，我给参加葬礼的亲友们发了纪念文集《陪您到生命的尽头》！下午，便有一些认识父亲的人来索要这本书！我知道我无意中又延续了一下父亲作为灵魂工程师的职责，和我在网上连载的效果一样，我对父亲病情的记录与生命的感悟惊醒了一批儿女，感动了一批父母。能如是，我想，父亲真的得到告慰了！

我亦心安。

从此，父亲就在老家那个河边的墓地里陪伴爷爷奶奶！

从此，牵引我乡愁的，就是那两座矮矮的坟茔！

从此，我每次回家还一样会侍弄父亲的菜地，因为这次拔掉的杂草，过一段时间就又长出来了，就像我遗传的父亲的基因，还会在女儿身上继续延续下去，生生不息！

杨甦于扬州

2011.10.1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