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仲秋的周日,绝好的天气。天蓝得不能再蓝,云丝也不见一缕,太阳暖暖地,风动也不动。我带着小孙子在月亮广场玩儿。广场毗邻市中心,却与市中心隔绝:因其中央有一硕大的月亮造型而得名。造型系由横横竖竖闪闪发亮的粗大钢管组合焊接而成,高约30米;成一大一小两个半弧相向,下粗上细,顶端成锐;别致而有气势。月亮底座是一平台,高出广场30公分,圆形,直径约30米;环月亮造型周围底座平台上有喷水孔,节假日便有喷水的喷头向上射出细细的水柱,太阳照射下高高低低下落成流苏状交织出一片彩虹;入夜,彩灯从底座周边集中向上照,尤其绚烂;那水,喷出后落在底座上,立马便不见了,原来底座上布满了小孔。以往每次来,我总会赞赏其设计的巧妙。今天,却不见喷水;大概停电了吧?心中难免有些遗憾。想:让小孩子跑跑也好!便坐在广场周边一根雕状的连椅上,点了一支烟,看小孙子兴高采烈地跑来跑去。这广场很大,成不规则的圆形,直径约200米;我面对的是水磨理石铺就的环形广场活动场地(中间是月亮),背后是窄窄的卵石甬路交错穿行的草坪,有星星点点的小黄花抖擞着精神向太阳,几株不知名的树错落布在草坪中,修剪得有些匠心;但几月前大红大紫的花却不见了踪影,那叶儿也远不是盛夏那般青翠欲滴,却多了些沉郁沧桑。不过,也并非一点夺目的色彩没有:有那么三两株并非枫的树,其叶似火,灼灼地燃烧着。
偌大的广场,人不多,却并不冷清,恰到好处。我坐在连椅上,宛若面对一个大的屏幕,镜头的画面,在眼前展现无余;随目光的游弋,或推或拉,或远或近;有全景,也有细节,自觉得神旷心怡。
三五对情侣在面前走过去了。有的手挽手,有的嬉嬉闹闹;其中一对,一人手中一支糖葫芦,你咬我手中的一口,我咬你手中的一口,亲昵得紧。我近旁,两个小娃娃在玩吐泡泡的小手枪,伱射一枪我射一枪,肥皂泡泡从上空飘飘悠悠落到对方头顶,便引起一阵咯咯笑声;而两个母亲,站在一旁正聊得热火朝天。稍远一些,一个可能是当爸爸的,在哄一个仅三两岁的小姑娘放机械蝴蝶玩具;爸爸把玩具上足了弦,一撒手,蝴蝶搧动翅膀飞出去,小姑娘便跌跌撞撞地去捡拾。几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一人一只旱冰鞋,嗖嗖地闪过,围着月亮底座转圈去了,灵活得象鱼。三个大些的半大小子在练车技;一色的变速自行车,一般大的个头,而且一色的运动服;小家伙车技挺高。大月亮底座周围圆形平道外侧,断断续续修了一圈截面为三角形岭状突起,高一米,坡45度,光滑如镜。三个小家伙就踏车在那坡上飞速行驶,时不时地越过坡的顶端驶向另一面;有时却又上了平地,把身子向后一仰,提起前轮,全靠后轮滑行。我看得神往,而周围连椅上的人却似乎视而不见,大概看惯了吧!两辆手推的车切断了我远看的视线:前一辆是一童车,车上的小娃娃东张西望,手中拿了一个彩色串铃在摇;推车的母亲长发披肩,脚下的高跟鞋落地有声。后一辆是一只轮椅,车上坐一老者,是脑血栓后遗症的患者?两眼却还有神。推车的是一颇有风度的老妇人。二人边走边说着甚么,看上去闲适且温馨……
一会儿,小孙子和一个比他稍稍矮些的小姑娘跑了过来。二人一左一右爬上连椅,攀着我的肩,研究起了我的头发。小孙子说:“看看爷爷还有几根黑头发?”一人一只小手在我发间拂来拂去。
我看那小女孩挺不认生,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姚晓玲。”
“你几岁啊?”
“七岁!”
我又问:“周岁还是虚岁啊?”
她嘻开四方的小嘴巴,调皮地皱皱小鼻子,活像只小猫,摇着头说:“我不知道!”
小孙子这时插嘴了:“周岁就是少一岁,虚岁就是多一岁。我五岁,是周岁;六虚岁!”
我对小孙子说:“不要显摆自己!”
小姑娘接过话去说:“显摆就是不谦虚!”
别看闹不清周岁虚岁,却也是一肚子词儿了!
“你跟谁来的啊?”
“跟我姥爷。他在那儿!”
顺手指的方向看去,广场另一边连椅上,一戴遮阳帽的老者,正向这边张望。
广场远远的北边有一道墙,墙脚下集了一群人。有黑发也有白发,在自娱自乐;从那里不断传来阵阵乐声,有胡琴有二胡,还有鼓板。看得清那操琴的时而甩头时而晃身,陶醉而投入。我心底忽然蹦出一个句子:
“琴醉角徵心尘远”
句子刚浮上心头时,自我感觉挺好:对情对景,也有点儿韵味。可又一转念,呆气发作了:不对啊!“醉”字是仄声,“徵”字也是个仄声,不成律句啊!换成“吟”?不好!琴不能用“吟”字形容;换成“悠”、“鸣”?也不够味儿…..老半天也没想出个恰当的字。干脆不想了!
多好的天气,多美的场景,多悠闲自在的心境,何必自讨苦吃,发甚么呆气!
小孙子又跑远了;暖阳晒着,我有些昏昏欲睡了。于是从电动车筐小孙子的小书包里掏出一枚梅子干放到口中。
滚滚红尘中的种种烦心事,由于看不惯而引发的种种不平——心尘,真的远去了。生活,还是挺美好的。我似乎体会到一些禅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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