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与他认识的那一年她五岁,那年她病得厉害,父亲带着她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用,他的爷爷是位退休的老医师,可以治好她的病。他父母双亡,跟着爷爷生活,从那时她时常出入他家,渐渐的熟悉了起来,之后就一直同一所学校上学。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时常生病,母亲走得早,父亲二婚,后母虽说不是个刻薄之人,但对于她这个前妻所生的女儿,确实不曾上心,而他像个兄长一样的保护她,呵护她,疼惜她,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会在他的羽翼下生活着,她将他当成兄长般的依赖着,那时不懂儿女之情,直到十五岁那年的深秋,他在梧桐树下吻了她,他说:“桐桐,你有什么感觉吗?”她望进他漆黑如大海般的眼眸里,深情似水,那里面有她。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模样,心里慌得很,只觉得他变了,她不知道他为何要吻她,但是,一个男孩吻了一个女孩这代表什么,她不是不懂。他紧拥她在怀中说:“桐桐,你是一个如此让人心痛的孩子,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照顾你,疼惜你,让你永远也不要受到一丝的伤害。”梧桐叶纷纷飘落,他的衬衫洁白如雪,听着他深情的告白,在那个深秋的季节她终于明白,她和他的感情其实根本就不像兄妹那样简单,他爱她!
二
他二十岁那年爷爷去世,她十七岁,他离开去了北方,她清楚的记得他离开的那天,也是梧桐叶落的季节,他的离开只是为了让她以后过更好的生活,他说:“桐桐,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给你,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定风风光光的娶你回家。”那天火车站台外,秋雨不止,仿佛也是为了这场离别而哭泣,他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轻声的哄着她,“桐桐不哭,你要等着我,等着我赚了钱回来,风风光光地娶你回家,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他的脸宠变得模糊不清,伸手触碰着他的脸,那双深情的眼里只有她的存在。火车缓缓的驶出站台,她死命的从窗口拉着他的手不放,生怕这一放就再也见不到他,虽然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他也并不是不会回来,可她就是恐慌,火车越驶越远,她追在火车后,看着他伸出窗外的头越来越小,“桐桐,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等我回来!”直到再也望不见他的影子,听不见他的声音,他走了,只留下这满地的梧桐落叶,雨彻底打湿她的衣裳,越来越冷,这一刻,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的孤独
三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等待成了她唯有能做的事,看着从远方寄回来的那片片字语,想像着他就在她身边,他在信里写道,“桐桐,北方的秋天很美,如果你在的话,你一定会喜欢的,这里的天空很蓝,很纯洁,就像你,纯洁的让人心痛,桐桐,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你,有时在梦中见到你,可是醒后,却发现你不在,我只有想你到天明,你总是那样让人放心不下,你需要人照顾,桐桐,我不在的日子谁来照顾你这可怜的孩子呢?”
十九岁那年,他已离开她两年,这两年他会从远方寄来许许多多的礼物,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小首饰,他说过,他要将他的小公主打扮得漂漂亮亮,要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她只希望他能够回到她的身边,不要再有分离。她不清楚他做的什么工作,也不清楚他哪有这么多的钱给她买许多昴贵的礼物。
四
看着眼前的那所别墅洋房,她只觉得自己身在梦幻之中,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桐桐,是你吗?”这个她听了近十几年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却有种宛如隔世的感觉,回头望进一双深情幽黑的眼眸里,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正是两年未见的他,还是留着他喜欢的平头,穿着他喜欢的木扣衬衣,不见当年的稚气,多了成熟的男性魅力。泪滑落,在此时她才知道,她是如此的思念这个男人,“桐桐,真的是你吗”他迟疑着,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她的脸,像是想要感受她是否真实,他的眼神中有着太多的不相信,直到她伸出手轻抚他触摸她脸的大手,他像才证实她是真实的,忽的伸出手臂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桐桐,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你真的来到我身边了。”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手中雨伞滑落,她紧紧的抱住他的腰,他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一样,抱得她发疼,可是喜欢这种幸福的疼痛。雨丝渐渐打湿了两人的衣裳,可他就这样在雨中紧紧的抱着她,直到良久。
她从睡梦中转醒,抬头望见他睡熟的脸,像孩子般纯真。认识他十几年,今晚才真真实实成为他的人,起身披衣,打开房门走到落地窗前,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房内,她没问过他这两年如何过活,如何有得这么漂亮的房子,因为他与她之间从来就不需要太多以外的语言,当她成为他的那一瞬间,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幸福,只是,为何还会有种害怕的感觉呢,害怕这幸福来得快也去得快,屋外有一颗大的梧桐树,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却有股寒意直穿透身体,直到,她被一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驱除了寒冷,他的脸埋在她的发丝中,没有语言,只是让她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享受着这份亲昵!
五
梧桐叶落的季节,秋雨绵绵不断,她紧握着手上的化验单,怀孕了,她走在清冷的街道上,雨水打湿了她的棉布长裙,低头轻抚自己平坦的小腹,她眼中有着宠爱的光芒,这里面有条小生命,是属于她与他的。
再次坐上北上的列车,不是她独自一人,带上了送给他最好的礼物,这一次无论怎样都要留在他的身边再也不分开,和他一起等待着新生命的到来,她时常想,那会是一个长得像他的男孩,有着如星星般亮丽的双眼。
六
北方的秋天确实很美,但是比南方要冷,秋雨不断,梧桐叶落满地,她独自走在这通往他别墅的小道上,眼前那幢白色的洋房里住着她心爱的男人,她没有事先告诉他,只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远远的就看到那个小男孩,她奇怪的想着,哪里来的小孩子呢,这地方就他一个人住,并没有其他人家,“尧尧,没乱跑,会摔跤。”她看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轻轻的将孩子抱了起来,在孩子的脸上亲了几口,那是个很美的女人,只是脸色稍苍白,有点病容。“尧尧,怎么不听妈妈话,不要乱跑。”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随后她看着一个男人拿着雨伞走了出来,展开手中的大衣披在女人的身上,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孩子,并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爸爸抱抱。”
七
她不相信那个男人会是他,她像是被电击中一样,无法动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有一个孩子,那女人是谁,他的妻子?也许是感觉到有人的注视,男人回头过头,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她,“桐桐,你,你怎么来了?”放下手中的孩子,他走向她,眼里有丝慌乱。她望着他,脸上毫无血色,无声的问着他,怎么解释这一切呢,这孩子,这女人。女人脸色更显苍白,小男孩拉着他的裤子,“爸爸,这阿姨是谁?”不需要他太多的解释,她都已经明白了,可笑啊,当她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肉时,却另有人叫他爸爸,这么多年的等待,换来的却是这种结局,而她像个傻瓜一样的认为他会和她一样开开心心期待肚里小生命的到来,老天爷和她开了如此的一个玩笑,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两小无猜的情感,梧桐树下的誓言,在此刻却变得可笑。可她最恨的是对她的欺骗。“桐桐。”男人的手颤抖的想触碰她苍白的脸。“她是谁?”她睁着泪眼望着他,不管怎样,她都希望他能够亲口说了出来,“桐桐,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听我解释。”还要解释什么呢?他的眼神早已告诉她,那女人是她的妻子,而她什么都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她听不到身后他痛心疾首的呼喊,雨已经彻底淋湿了她的衣裳,早已分不清脸上是雨还是泪,心痛得早已无法呼吸,如果可能,她真想在此刻死去,只有这样疼痛也许会减轻一些,或许不会再痛,她的世界,她的梦,在此刻已彻底粉碎,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穿梭在车道之间,孩子,有了孩子又怎样,她原本是多么期待这条小生命,可如今呢。。。。。
八
她不听见急刹车的尖锐声,更听不着那声撕声裂肺的呐喊,“桐桐,小心!”她的身体被推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手心划开了长长的口子,她趴在地上,回过头,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子被撞飞了出去,鲜血迷红了她的眼睛,“不!”她大声叫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伟岸的身躯掉落在她的面前,他的眼睛望着她,眼里有心痛,怜惜,有痛苦与挣扎,嘴里鲜血不止,“桐桐!”他向她伸出手,她愣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啊,撞人了。”听着有人的尖叫,她才回过神来,迅速的爬至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抱起他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不!不!雨,这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她痛哭出声,伸出手捂住他的嘴,阻止鲜血的流出,“桐桐,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难过,是我该死。”他吃力的伸出手轻抚她苍白的面孔。“桐桐,我爱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爱的一直就只有你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最怕伤害的就是你,可是偏偏就伤害了你,请原谅我!”他微笑着闭上双眼,“不,求求你醒过来,求求你们救救他。”她痛哭着向路边的人求救。她看着他被抬上了救护车,起身却感觉到腹痛难忍,一股热流从双腿间流出,不,不要这样对她,缓缓的倒在了地上,让黑暗淹没了她。
“桐桐,他是爱你的。”女人是这样告诉她的,他走了,医生没有抢救过来他的生命,孩子是保住了,她不是没想过带着孩子与他一并而去,是女人几番救了她,今日她原本想用那水果刀了结了自己,女人出现了,她夺走了她手上的水果刀,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她和她说,“桐桐,他是爱你的”,女人说:“曾经我和你一样,也有失去至爱的痛苦,那时我也和你一样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大意义,也想和他一并离去,是雨救了我,他是我丈夫的助理,也是好朋友,他们两个在一起出差时,发生了车祸,我丈夫为了救他,失去了自己的性命,临终时,托他好好照顾我们母子,那时我即将临盆,当听到恶耗时,伤心的差点追随他而去,是雨几番救了我,他说我丈夫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他希望我替他好好的活着,我活了下来,生产时因为大量失血差点要了我的命,是雨输的血将我救了回来,他不但救了我的性命,还与我结了婚,说是我丈夫临终的愿望,他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我的命是救回来了,可是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两年都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对我他没有爱,只有对我丈夫临终前的承诺,他痛苦,因为他深爱的是你。我曾经和他说过,我不会一辈子用妻子这个身份束缚着他,等孩子稍大一点,我愿意还他自由之身,上次你来时,我回娘家不在,如果在的话,我会告诉你,那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你要相信,他从未骗过你,他一直爱着你。”听完女人的话,她的更是痛彻心扉,如果当天她愿意听他一句解释的话,他就不会死。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呢,既然让彼此相爱,可为何又要给她这种结局呢?“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他不希望看见你这样,他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如果你死了,就是到阴间,他也不会原谅你,我们应该要替爱我们的人好好的活下去,说起来,我们都是幸福的,至少爱我们的人是那样的深爱着我们。”对,她要好好活着,要替他好好的活着。
九
当她准备带着他返回故乡的那一天,雨已停,满地梧桐落叶,雨后的天空像是被泪洗过一样湛蓝无比,她将他的骨灰坛紧紧的抱在怀里,抬头仰望天空,尉蓝的天空中,他的面容清晰无比,笑容温和,他仿佛听到他深情的嗓音,“桐桐,我们回家!”梧桐树下,他的衬衫洁白如雪,照亮了她的双眼,“桐桐,你是一个让人心痛的孩子,你需要人照顾,没有我的日子谁来照顾你呢?”
-全文完-
▷ 进入绿儿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