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奏团队:佳期如梦,沧海一蝴蝶,悲秋道人)
今年端午,适逢妈妈的舅妈——我的舅外婆九十大寿,遵妈妈的旨意,我陪妈妈走亲戚去到了她家。
虽然妈妈常常说起,我却见得不多。数年前,舅外婆曾到过星沙我弟弟家,那次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她。她精神矍铄,好讲客气,让人感觉非常亲切,非常慈祥。
妈妈九岁时,外婆因难产死了,年仅26岁。善良的舅外婆,也许是出于她母爱的本性,也是许是出于对年幼母亲的同情,她将她的母爱也无私地给予了我的母亲。母亲因此很是亲近舅外婆。
舅外婆住在大山里,母亲不能常去。但每次,舅外婆都会像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疼爱我的母亲。不!应该是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女更为疼爱。说溺爱也不为过。有一次母亲离开时,舅外婆送母亲一双亲手缝制的布鞋。舅外婆说:“孩子,这双布鞋送给你上山打柴时穿穿。”母亲就常常感叹,“我当时还只是个孩子,按常理,舅妈应该交待我备加爱惜着穿才是啊。”
舅外婆这样说话,究竟是为什么呢?是恨不能疼我母亲多一点,还是恨不能为我母亲做得多一点?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这其中的感情,只能用心去体会。几十年之后,母亲仍能清晰地记得舅外婆当时说过的话,足见舅外婆的这份深情,我母亲是能够体会的。
中午时分到达舅外婆家,舅外婆迎了出来。舅外婆精神很好,声音响亮,头发仍然乌黑,看上去比母亲大不了多少。母亲喊“舅妈”,我喊“舅外婆”。舅外婆拉着母亲的手,跟母亲亲切寒喧。我侍立一旁。舅外婆问母亲:“这是那个当医生的平哥嗟罢?”母亲和我都点头。舅外婆拉着我又是一阵客气,还说上次到星沙时谢谢我“费力”。我握着舅外婆有些干枯的手,只是裂嘴而笑,客气的话却说不上来。
农家小院里坐着许多衣着朴素的客人,他们于我,不外乎是舅舅、舅妈、姨妈、姨父之谓,因不常走动,都不认识,妈妈没给我介绍,我点头打个招呼便好。拖条凳子在堂屋一角安静坐下,主人家自是茶水殷勤伺候,在此不作细表。
过不多久,从院坝外驶来一辆黑色别克小车。却是舅外婆的小儿子回来了。车停好后,帅气精神的小舅钻出车门,后面跟着一个漂亮女人和一个着学生装的小妹——我以前都没见过的。我上前打招呼,叫“舅舅,舅妈”。
舅舅大我两岁,在我刚进初中时,就听说他考上了中专,令我辈很是仰慕。虽然仰慕,却直到今天我与他才得初次相见,然早已没有了当年想见他的那种冲动与激情。
舅舅家的小妹妹长得俊俏,不大做声,年岁与我儿子相仿,也像我儿子一样着高中的校服,却是我儿子的小姨!
吃饭还早。独自到田垅上走走去吧。
来时的一场大雨,将大地冲洗得无比清爽。此时雨歇,空气中仍飘浮着凉凉的水意。一个人缄默地行走在这乡村的小路上、田埂边,一种来自遥远记忆的亲切感便油然而生。路边菜地里有尖尖的小辣椒开着白花;也有开着紫花的茄子;也有瓜藤悄悄爬上瓜架,黄色的花儿开得正欢,花蕊里有蜜蜂儿嗡嗡地嗅着,小黄瓜的身上长着嫩嫩的刺……偶有成片的紫苏,在野地里随意疯长。
往垅中走去。禾苗绿油油的一望无际,禾叶上挂着清新的雨滴,晶莹剔透,远看去白茫茫的,仿佛升腾的雾气。田坎上的野草,也是一片水雾茫茫。雨水打湿了鞋,打湿了裤腿,我却全然不顾。垅中有条小河,河水有些咆哮。河堤年久失修,有些松垮,但咆哮的河水却无法挣脱河堤的羁绊,带着雨水冲涮下来的杂质,向着下游的远方奔腾而去……把我的思绪也带向了远方。
一定是远离乡村得太久吧,如今乡村的一草一木、一条小路、一条小河,甚至于路边的小雏菊,都深深地吸引着我的注意力,引我深深怀想。四野里杳无一人,更无车马的喧嚣鼎沸扰我清静——在这煮满了水意的乡村景致里……
看看时候不早,于是折返。正是开饭时间,席间舅外婆,还有同桌的亲戚们热情地唤我多吃,我也不讲客气,放开了肚子来吃这难得的、原汁原味的柴火土菜,却没有喝酒。
饭后我们告辞。舅外婆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拉着我,依依不舍。妈妈也不舍,妈妈的脸上也如舅外婆一样绽开了一尘不染的笑容,如此清澈,令人感动。
汽车起动,行不远,就弯弯绕绕地驶上了公路,然后加速,走出了很远。回头时仍然看见舅外婆站在门口朝我们眺望、招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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