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出了村口，过了柳江，一直不敢回头，

妈妈，你是不是还是站在村头的那棵大树底下，

张望太阳的温度和日出的背影。

妈妈，昨晚我又梦见你了，真的：

你从弯弯的田埂上走过来，肩上背着的背篓，

装满了鲜红的辣椒，也映出了你更深的绉纹和躲要银丝中的黑发。

其实，那不能说是背在你的背上了，你那坚强的脊，

早已被日子，压成九十度了。

我伸过手，却无法抓住背篓，一把抓住的，是故乡长长的黑夜。

那一刻，我不愿从梦中醒来。

（二）

窗外，机器轰鸣，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妈妈，就如你的辛苦，几十年，一直，一直，没有停下来。

我想你，妈妈。

想你粗糙的手和冬天裂开的口子。

想听听你的唠叨，想吃上一口，你炒的酸豆角。

可总是有种种的借口，拖住了回家的脚步。

（三）

或者，不应该是我只在你的梦中出现。

或者，不应该是你只在我的梦中出现。

每次回家，看到的，总是你忙忙碌碌的背影。

妈妈，能不能放下点手中的活计，让我来把它做完，

然后，坐在你的身边，帮你剪剪黑色的指甲，听听你的唠叨。

对于生活和孩子，你最有话语权，

可对于艰辛和苦难，你从不对我说起。

（四）

“儿子，地里的玉米熟了。”

“儿子，山脚的竹笋出了。”

“儿子，屋后的枣子红了。”

然后，你不会再说什么，可当我说：

“好的，过几天就回家，带着儿子回家。”

“嗯，好，嗯，好，好。”

我还是在你平静的话语中听到了，那一些颤音。

“这是留给你的，那又是留给你的。”

可是，这么多年了，妈妈，又给自己留了些什么呢？

而妈妈，我又给你留了什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