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深夜里失眠,突然被窗外的声音所惊醒,是因为心里牵挂着什么。对我而言,似乎那又只是某种伤感的往事的回忆,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中的某些东西触动了我的心弦。
站在阳台上,透着朦胧的夜色遥望着闪烁的苍穹,心又莫名增添了几份伤感。那白得有些泛黄的残月似乎就是我嫩嫩的思念,乘着淡淡的月色,遥念着远方的亲人。
也许是我离家太久的缘故,早已厌倦的漂泊的心,总在不轻意间被往事咬伤,记忆也总在不轻意间把我牵离这喧嚣的城市,带回我日夜魂牵梦萦的村庄。
父亲在我记忆深处,永远是一盏闪亮的灯火,却也永远是我记忆深处隐隐的痛。
曾几何时,我已开始懂了些事,曾几何时,父亲的每一种表情每一个动作,特别是在我那个年龄别人所无法理解而我却早已读懂了的那种微笑背后隐藏着深深痛楚的眼神,早已在我的心底烙上了一道永远都无法抚慰的伤痕。
依稀记得那是我刚上小学三年级的一个夏日的深夜里,暝暝中,我被一声声揪心的呜咽声惊醒。睁开朦胧的睡眼,橱房里的灯还亮着,昏暗的煤油下,母亲在用沙锅煮着什么。父亲就躺在母亲身后的干草上,奄奄一息。弟弟妹妹早就醒了,他们都跪在父亲身边,泪水已经模糊了他们的双眼。
看着母亲泪肿的双眼,看着年仅四岁的小妹抱着父亲那枯瘦如柴的手无助地哭着,泪,早已湿透了我的脸。
沙锅里煮的是父亲每天都带在身边的斗笠的带子(许多年后,听邻居家的阿婆说,常用的斗笠的带子可以治中暑)。在哭声中,匆忙间,水已经烧开了。母亲匆匆把水倒在碗里,凉着,用一只勺子轻轻搅拌.,母亲的泪还在淌。
父亲油尽灯枯般,奄奄一息,滚着泪珠的双眼在本就削瘦的脸上显得凹下去了许多。干裂的双唇时不时地抽搐着。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只有那只小妹握在脸上的枯瘦干裂的手,有气无力地在小妹的脸上微微动了一下,泪水滑落在还未来得极换下的脏衣领上。
我们都知道父亲想要些什么,而我们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一个个都抱着父亲失声痛哭。泪,又决了堤一般。
可怜的小妹,她那凄凉无助的呜咽声,更是让人心碎,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无助的泪水。
母亲也一直以泪洗面,她把父亲轻轻靠在怀里,一手扶着,一手一勺一勺地把刚烧开的“药水”往父亲嘴里灌。她一边给父亲喂药,一边用沙哑的哭腔说:“如果你就这么突然地去了,那孩子可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啊……”母亲越说越伤心,声音沙哑且有些颤抖,手也在发抖。我们兄妹四人又是一阵痛哭。
时光流逝,星移斗转。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那个用哭声与泪水凝聚成的夜,早已随风飘去,父亲也早就康复了,只是病好后的父亲比往昔虚弱了许多。父亲本就很虚弱的。
父亲病好后,本来就极度困难的日子,变得更加拮据了.家里一贫如洗,为了减轻父亲肩上的时间重担,流浪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刚离家时,一切都那么的陌生,在茫茫的现代都市里,除了学费和少许的生活费是从家里寄过来以外,一切都有只能靠自己了.虽然是一边念书一边打工,但最初家也还是回的,可渐渐的,麻木了似的,后来就不再回了.假期里的每一分一秒都有成了我的拼命的工具,只是日子久了,心里便有一种苦涩的感觉.原以为分担了父亲的重担,原以为只要拼命挣钱,原以为一切都成了过去,一切都不会再想起.然而我错了,不论我到哪里,不论在何时何地,心总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动着,家原来才是我灵魂最终的归宿.
想家了,真的想家了.每次在异地遥望故乡,心总会有些伤感起来,喉咙里热得发烫,一股欲哭的冲动涌向心头.父亲削瘦的身影又在心里清晰起来.
活了大半辈子,父亲从没闲过一天,生活的压力压得父亲每天天还没亮就开始往深山里穿,每天天黑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深山树林里回来.父亲起这么早,贪这么黑,为的仅仅是能够多打点柴,多烧点炭,好在到赶圩的日子挑到集上去卖,让我们的生活过得像个样子.
现在,父亲老了,真的老了.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忙碌了一辈子的父亲真的累了.然而为了家,为了生活,为了我们这些孩子,父亲依旧忙碌着,忙碌着.
每次想到家,每次想起父亲,鼻子总是一阵阵地酸楚,双眼不禁泪下.
抬头看着今晚依旧孤寂如初的月牙,心里涌满了无尽的思念与惆怅.淡淡的月色似乎漾着些什么,我那无尽的思念就让这凄美的月色替我捎去吧,捎到我日夜牵肠挂肚的故乡,捎给我年迈的父亲.
本文已被编辑[白水黑糖]于2004-10-22 11:54:2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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