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螳螂的临终真言
一只硕肥的鸣蝉,俯藏在一株老树的枝叶间,一曲一曲,聒躁的正欢。鸣蝉的背后,一只全身披着褐色盔甲的老螳螂,,挥舞着两柄巨形的斧钺大刀,正一步一步,慢慢的,逼了上去。
看样子,这只威猛雄健的老螳螂,少说,也足足修炼了五六十年了,大概,也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了吧。老螳螂的两柄斧钺砍刀,距猎物越逼越近。老螳螂放慢了脚步,它慢慢的,轻悄悄的,向前挪移着。眼见着,那只高唱亮曲儿的鸣蝉,便是它致命一击后的腹中之物了。
倏地一下,轻微的细响,一只黄雀,便轻稳的落在这只老螳螂身后的大树上。它,对着眼前的两只美食猎物,霍霍霍,便磨了几磨,它那光光尖尖的铁喙。之后,便轻巧快捷的跳动起脚爪,向老螳螂逼了过去。
大树下,休憩闲坐的一如先生,看见了。他的慈爱的心念中,立时便升起一片悲怜情怀。遂高声提醒道:“嗨!我说螳螂老兄,看您的样子,潜心修炼也足有五六十年了吧,大概,也就要到了功成名就的时候了,何至还要执著于这样的贪心,放不开呢?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在你的身后,正站着一只司机待发的大黄雀吗?”
老螳螂,听了一如先生的此番话语,忽然就仰脸放出一串狂笑:“哈哈哈!我说,尊敬的一如先生,我看您也要算是个很明白的人了,怎么,却连这样简单的事情还看不透彻呢?其实,黄雀立在我身后的险情,我是早就觉察了的。但你,也不替我想一想,就我这把年纪,都到了人生的什么境地了?能多得一点,便是一点了。我,哪里还顾及什么身后的险象环生啊!”
乌鸦之歌
刚刚目睹了一幕,因贪心而断送性命的惨剧之后,一如先生,那惊起未定的心境,尚未完全恢复的平静,还在兀自唏嘘喟叹之际。先生头上方的枝叶间,吱吱喳喳,又飞来一只喋喋不休的大麻雀,和一只红绿相间的花色鹦鹉。
老树枝上,大麻雀与花鹦鹉,才刚一落稳了脚,便又唧唧喳喳的激烈争吵起来。麻雀自夸说,它的歌声专一,唱色优美,悦耳动听。鹦鹉也自诩自己的歌声,婉转流利,花样繁多,客气一点说,也是绝对的新潮。大麻雀与花鹦鹉两个,你一言,我一句,各执己见,愈吵愈凶,愈争愈烈。烦得树下休憩的一如先生,直想大喊一声:“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快快都给我走开,别在这里扰乱我的休息!”
这时,哇的一声怪叫,一只玄黑色的老乌鸦,一收翅膀,便在旁边的大树上落稳了脚爪。
大麻雀与花鹦鹉见了,立刻便抢步上前,请老乌鸦帮忙,评判它两个的真伪与是非。
老乌鸦听了麻雀与鹦鹉的各自述说,忽然就狂发一阵大笑:“哇哇哇!我说,你们两个自卖自夸的小东西,可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啊!先说你大麻雀吧,就你那一口兹兹喇喇,听了便让人牙碜的歪腔邪调,少说,也都唱了几十年了吧!即使你自己不觉得俗气,我们大伙听着,还都觉得拗耳哩!再说你个小鹦鹉吧,比起麻雀来,你的唱色,是要比它多会了那么几口。可是,你所学唱的,却都是别人的东西呀!我,老早就想问问你了,你自己的‘真’的声音呢?啊?哇哇哇!”
麻雀与鹦鹉,听了老乌鸦对它们的批判,都羞愧的抬不起头来,趁老乌鸦不注意的当景,便悄没声的飞走了。
发了一通宏辞高论之后,老乌鸦站在树枝上,它得意的,又哇哇连叫了数声。
一低头,老乌鸦却发现一如先生,正在树下闭目闲坐。它的心里,马上又生起好一阵子的欣喜,忙大声喊道:“一如先生,我知道,您,是一个能写些文字的人。刚才,我的那段美妙的评判言论,您也是听到了的。我,也就是想请您给帮个忙,把我那些的言论啥的,都编成文章,再找地方发表出来,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够知道我老乌鸦的美妙言论,岂不快哉!啊?哇哇哇!”
……
脱壳蜕变的喜剧
文艺创作研讨会上,批评家们针对当前某些作者,不顾事实真相,肆意臧否历史人物,而借此谋名图利的“薄古”现象,表露出极大的关注与慨叹。
批评家a:“孔子,儒者之师尊,其仁、义、礼、信之说,好不夸张的讲,乃至奠定了中华传统文明之基础的,多么了不起的伟大人物!当然,受当时环境条件的限制,其学说,也多有不合时宜之处的。但,也不至于要将其刻画为,人所叱及的丧家之犬啊!如果是的话,那,我们这些深受其教育风范影响的后人,却又应该算作什么!啊?”
批评家b:“还有,诗人李白,也不管你把他说成流氓也好,痞子也罢,人家千百篇世世传诵的作品,确是真真切切摆放在那儿的。不服气不要紧,也拿自己的大作,来痞一回,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试试,也便见出分晓了。”
批评家c:“更为可怜的,却是一代贤忠名臣诸葛亮,先生又非文人,却不知招谁惹谁了,也竟给人拿来开涮成伪君子,大,大骗子!”
批评家d:“还有那网络文坛,讲起来,就更不成个样子。妄论释迦牟尼,歪解佛经的;曲 评老子李耳,非议庄子、陶渊明的,等等等等吧。仿佛不如此,便没的可写可谈了似的。反正,我就是要拿你所谓名人开刀,不然,泱泱十数亿之人口大国,我区区一小文人,将以何来出出名呢?唉!社会上,这帮子闲着没事情做的小文人哪,想出名想的,简直,不择手段,简直,简直……哼!!!”
批评家e:“说的是哩。什么简直,就是无聊之极!你,若是讲句公道的说话吧,他马上就把什么‘盲从’之类的高帽子,给你扣上。而且,还左一个可悲,右一个无知的,向你狂妄的叫嚣。那会儿,若是给他摘了那付文人模样的眼镜子,再看,活脱脱一个卖刀的牛二!也不知到底谁才是无知与可悲哩?”
大会气氛异常热烈,批评家们慷慨陈词,精彩发言,将小文人们的丑恶行径,揭骂了个淋淋漓漓,狗血喷头。
与大会热闹场面极不相协调的,是坐在旁边一角,默不作声,只是抽烟喝茶的作家老王。大家都知道,这老王头,满肚子里头是馅儿,就是不大好在人前显头露面。便有人煽动的说,大家也都讲的很是不少,唯独老王贵人不出语,迟迟的还不发一言,大家静静,也来听一听老王的高见?
大家都齐声表示赞同。老王就不好推辞,笑笑,说:“大家讲的很好,很深刻,很有见地,我再说,也是溜瓜皮,重复,没啥意思,这样吧,我给大家说个故事,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充意见,好吧?”老王说:雨后的青草地上,一只小猴儿,正在那里蹦蹦跳跳的耍。忽然,它发现近旁的湿草地上,正有一只走路走的满脸是汗的蜗牛,慢慢慢慢的爬过来。小猴便跳上前去,问:
“蜗牛老兄,你这样急急的赶路,却是要到哪里去呀?”
“我要到前面的树林里,去找蝉先生和蝶妹子,打听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哦,找蝉先生、蝶妹妹,问非常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也值得你这般的心急匆匆?”
“嘻,我说猴贤弟,亏你也上窜下跳的,还以灵活善变耳聪目明著称哩,你,也不张眼四下里瞧瞧看看,当今的天下,都突飞猛进到何种地步了啊,人们全都以车代步,以电话、网络代替书信交流不说,就是那文艺界的仁人智士们,也都忙着扬弃传统,追求蜕变,要找出真正的自我哩!我,这不是看在眼里也慌在心里吗。为了适应这大时代的新潮流,我便决定,把自己这付慢吞吞窝囊兮兮的老样子,也改上一改。我,要在人们的心里头,重树我蜗牛的新形象!”
“那,蜗牛老兄,您的意思是?”
“嗨,我说猴贤弟,你这人可真是,话都讲到这份上了,你咋还这么不明白呢?跟您说,我,就是去蝉先生蝶妹子那里,寻求打听打听,蜕去这硬壳子,然后嬗变腾飞的方法啊!那时侯,没了这硬壳子,我也就吱地一声变化,倏一下,便飞起来了,再也不用背负这个丑陋、难看而又无用的硬壳子啦!”
“嘻,亲爱的蜗牛老兄,去掉你这壳子还不容易,哪里还用的到再跑老远,去找蝉、蝶费那力气!”
说完,这只灵巧的小猴儿,随手便从地上拣起一块坚石头。
老蜗牛见了,吓得哎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将它的小脑袋缩回壳子里,小猴手中的坚硬石头,便啪嚓一下,落下去了!
过了好半天,惊魂未定的老蜗牛,才满面汗湿的慢慢伸出头来。它,歪头斜一眼落在身旁的大青石,心里禁不住就暗自庆幸一句:谢天谢地,多亏小毛猴儿,仅是和我开了个玩笑而已,否则,偌大一块石头,砸将下来……,如此看来,这过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呀!想在这里,老蜗牛再也摆不起慢吞吞的斯文相,便急惶惶的溜走了。
草于醒梦精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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