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天下午购得《人间词·人间词话》后，我便一直沉浸其中，差点儿把吃饭和睡觉的事情也忘记了。然而，在今天的晚饭后，我蓦然发现，天上的云很多，很高，也很美。在短暂的挣扎后，我激动满怀地向自己宣布，带自己看看那漫步在半天空中的云彩。

说它们是云彩，是不确切的。因为在实际上，它们像是一大块巨型雪片，只有含蓄的白和温婉的灰色，算不上“彩”，只能叫做云吧。

小时候，在家乡的原野里，我常常看云彩，看天空，看鸟儿们自由的飞翔，看自己的心在半空中凌风起舞……。由于地处平原，农田广阔，地势较为开张，天上的东西，仿佛都在眼前。你根本无须怎么抬头，只要向前看，向远方看，就能领略到天空的神韵和风采。然而，这里，武大的云，却不是那么轻易地就迈进你的眼帘，你必须把把头抬得很高很高，摆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才行。要么，你就得登上珞珈山，或者樱顶，或者人文馆等高处，才有可能“平视”天空中的云儿和鸟儿。当然，还有一种颇为美妙的方式，那就是躺在草坪上，把头枕在手臂或者衣服上，然后，随着脖颈的轻轻转动，你便可以悠闲地抚摸着天上的云儿们。今天，我选择的就是这种最为惬意的方式。

我的故乡在淮河的边上，受淮河的润泽，空气里含有不少的水汽，因此，云层也不算很薄。然而，由于维度偏高，加上淮河水系也不算庞大，那里的云，多是大棉絮状的，轻飘、洁净，当然算不上广大。

而坐落在长江边的珞珈山，就颇为不同了。如果说，故乡的云像岭南的柳絮的话，那么，珞珈山的云就像憨厚的新疆长绒棉；如果说，故乡的云是江南的雪，那么，珞珈山的云就是不折不扣的塞外“硕”雪。在武大（坐落在珞珈山上）这里，几乎一年四季都能看到云，它们各具特色。而眼前的云，也就是春日的云，更有着独特的韵味。它不像夏季的云，变化太快，也不会伴随着那让人难以忍受的燥热；也不像秋天的云，太高太清爽，它不会使你因担心着凉而不敢尽兴畅游其中；更不似冬日的云，过于铅滞黯然，它不会让你觉得寂然萧索。

春日里，珞珈山的云，像一首热烈而温婉的抒情诗，有生机，有活力，但却没有躁动和混乱的毛病。

春日里，珞珈山的云不是很高，它不会让你产生辽远而不可及的，略带憾意得联想；也不至于很低，不会让你产生压抑和难以呼吸的感觉。

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草坪上，任情侣们在不远处低语呢喃；任那些闲逸的主妇们，溜着猫儿狗儿，逗着小娃娃；任那些勤奋惜时的学子们，陶醉而自得地背着古诗和英语单词……。

我觉得，我们这些云下的生灵，都是眼前这幅立体画的一分子，在天上这块大雪片的背景下，每个人，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无形的伟大画师，最为得意的一笔；我们，似乎又是交响乐的一个个声部，在此起彼伏的静谧里，将眼下的这一小段岁月谱写了下来……。

天上，那块大得连自己都有些害羞的云，仿佛是被冻住的海面，云下面的草坪成了海底，我们这些草坪上的人、动物和花树，都变成了海洋的儿女，徜徉在海洋母亲柔和的心底。半空中，那些雀跃的鸟儿们，则是海洋母亲的幼子，最为聪明、灵动，也最淘气、顽皮……。

天上，那块有着一波波黑褶的云，又仿若一架无比宽广的天梯，把眼前和远方连在一起，它现在和未来连在一起，把人间和天宫连在一起……。而我们的心，那些轻盈的鸟儿，一直在奋力奔向天梯，虽然总是不能如愿抵达，但似乎依旧是十分快乐的。或许，是因为它们总在努力，总在前进，总在欢笑，总在幸福的轨道上面……。

远方，飘来了几盏风筝，它们有金鱼状的，有蝌蚪状的，有蛇状的，还有壁虎状的，燕子状的，都好似舞台上晃晃悠悠的活物，给人以逼真之感；然而，它们似乎又有些做作，仿佛调皮的孩子，煞有介事地模仿着大人们的样子，虽也惟妙惟肖，有七分的神似，可是，孩童们稚气的音色，却总是将他们嘲弄，这些总让人忍俊不禁。

而有的风筝已经飞的很高，仿佛快要撞进云母亲的怀里，可是又有些害羞，便迟疑在那里，向云母亲诉说着，作为幼子的娇情；云呢，好似长着巨鳞的北冥大鱼，虽不露声色，却似乎在认真而满怀温情的听着，期待着下一秒与孩子们的拥抱。

天上，云的安详，使得好动的风儿们，都不再狂吼乱叫了。这些驯良的孩子们，缓缓地挪着柔软的步子，好似春夜里的喜雨，为了给人们以惊喜，而悄悄地将礼物和祝福奉上……。

地上，有些人默然的立在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边；有些人，深情的凝视着树枝丫上的花骨朵，若有所思；有些人，则独自一人，躺在草坪上，见证着岁月和性情在云的凝眸中永存……。

多年前，我时常看云，那里有我的故乡，有明朗而宁静的心湖，有麦子，有喜鹊等大自然的儿女们，它们是联接我们和自然地纽带。在那里，生命的清泉叮咚作响，年华虽在飞驰，但它是绚烂的，在放射着光芒，在幸福的路子上……。

如今，在武大，在珞珈山，我再次带着自己，去看看那些云，我的母亲，我的情人，也是我的朋友，我的孩子。在这里，在此刻，我惬意满怀地默念，“我回来啦……”。

带自己去看看云，我们看见得不只是天空中飘荡的云朵，还有内心深掩着的自我与宁静，以及对往昔的回眸，对远方，对明天的期盼和呼唤……

2010.04.2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