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头发凌乱地坐在窗前，看四野里孤独乏味的绿色，或者衣衫恹恹地躺在床上，细数满屋子寂寥无助的苍白。

这几乎就是唐果几个月来的生活了，白天黑夜，黑夜白天，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同样的孤寂，有时候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扯扯头发，看自己是否还活着，扯下来却是满手的绝望。

唐果想起以前看过的小说，以为自己会一夜之间成为白发魔女，而现在她想的却是，如果有一天在街上偶遇陈默，她应该戴一顶怎样的帽子才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衰败。

但还有可能吗，陈默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脱离了他们幸福的轨道，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一走，也许是一年两年，也许是十年八年。

也许，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2

陈默走的时候，要唐果答应他好好活下去，唐果使劲地点着头，却早已无语凝噎。火车开走了好久，唐果还傻傻地做着一个拥抱的姿势，握着陈默留下的体温不肯松手。

回到“夏绿地画廊”，唐果张口就说：宝宝，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唐果这才缓过神来，她的宝宝已经丢失。

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在心底弥漫开来。

开了店门，唐果搬一张椅子坐在店堂中央。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给画廊里的每一幅画都洒上一层温暖的橘色，玻璃杯里的清水一圈一圈地荡漾起若有若无的情绪，这一切暧昧得仿佛王家卫电影里不停变换的画面。

就连空气中的微尘，也还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淡淡烟草味道。

可惜，缺席了男主角的戏只能是独角戏。

3

那个阳光明媚的冬季，唐果遇见的陈默。

那天唐果去步行街买裙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陈默正在步行街埋头给来来往往的行人画像，他头发有点长，有点乱，看起来有点颓废，神情却很专著。

唐果停了下来，等了一会，终于轮到自己坐在陈默面前。

陈默看了一眼唐果，挥笔画下她的轮廓，动作很是潇洒。

唐果看到陈默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风吹过来盖住了眼睛，他就不停地抬起右手往后拢拢头发，唐果终于忍不住，跑过去，从自己头上抽出一只发夹夹到他头上。陈默抬起头来看着唐果笑了。

原来他笑起来那么好看，还有两只可爱的小虎牙。唐果没来由地心动了。

陈默说，想不想我画好看一点。

唐果点点头，想。

那就乖一点，不要动。

嗯。唐果努力让自己更淑女一点，一只手托着下巴脉脉含情的看着陈默。

唐果突然想起了《泰坦尼克号》里jack给rose画画的情景，她想rose当时的心情大抵也是这样的莫名激动吧。

陈默不时抬起头来看几眼唐果，眼睛亮亮的，却很忧郁。

唐果一下子就融化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了。

4

那段日子，唐果下了班就去看陈默画画，帮他削削铅笔，裁裁画纸，很快就和他混熟了。

陈默问唐果为什么叫“糖果”这样一个名字，让人直流口水，唐果就笑着说，因为不想你“沉默”下去，所以要用甜蜜诱惑你。

陈默还对唐果说起他的梦想，说他最大的梦想是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画廊，每天都在开自己的画展。

没活干的时候，陈默就和唐果说起他一路走过的城市以及沿途的风土人情，在陈默绘声绘色的描述里，一幅幅动人的画卷悠然展开。陈默，这个漂泊的男子仿如一个深不可测的谜，深深地吸引着唐果。

那一天早上醒来，唐果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陈默陈默陈默，唐果大叫着完了完了，然后头都没梳就跑去找陈默。

不要再飘了，我们一起开画廊好吗？

陈默定定地看着唐果，唐果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多害怕从陈默嘴里听到一个不字，或者看到他轻轻地摇一摇头。

终于，陈默把唐果轻轻拥入怀中，轻吻着她的头发说：好。

那一刻，唐果听到了幸福降落的声音。

5

唐果辞去了工作，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又东拼西凑，终于租下了临街的一家铺面，一心一意的和陈默开始装修他们的画廊，以及梦想。

那一段时间很辛苦，也很快乐，两个人常常你看着我头发上的油漆，我指指你鼻子上的颜料，开怀大笑。

陈默给画廊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夏绿地”，他说在他家乡的夏天，有一片田野，满眼都是青翠的绿色，他和他的伙伴们都把那里称为夏绿地。

唐果想那一定是陈默快乐的天堂吧。

“夏绿地”开张那天，唐果请来了她所有的朋友，包括她最好的朋友阿紫。

唐果依在陈默的怀里，小鸟依人。阿紫给了她一拳：我才出差几个月啊，我们的小仙女就动凡心了。

唐果只是笑，却是满怀甜蜜。

画廊里琳琅满目的挂满了陈默的画，素描、水彩、水粉、油画。来看画的人很多，买画的人却很少，一天下来，他们只卖出了一幅画，那还是阿紫买下的。

不过陈默还是很开心，晚上关了店门，把唐果拥入怀里，在她耳畔轻轻摩挲：谢谢你。

唐果转过身，两个人疯狂地接吻，疯狂地撕扯对方的衣服。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两个人仿佛两条白晃晃纠缠的蛇。

在陈默怀里，唐果幸福地流下了眼泪。

6

耳鬓厮磨，朝夕相对。

唐果成了陈默的专业模特，在陈默的画里，唐果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或清纯可人，或明媚照人，或美丽动人，或冷艳诱人，于画廊的每一个角落里顾盼生辉。

但开张的热闹很快过去，接下来的日子日渐冷清，来看画的人寥寥无几，一幅画都卖不出去。

唐果搬一张椅子坐在陈默的对面，看着陈默的眼神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很是心痛。她轻轻握住陈默的手：不要急，一切都会好的。

陈默微笑，却掩藏不住忧伤。

唐果买了很多菜谱回来，每天照着上面说的方法去做，但每次饭菜端上来不是糊了就是太咸，而陈默永远都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还笑说这样下去营养过剩会变两头肥猪的。

和心爱的人一起变成肥猪，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唐果傻傻地想。

那天傍晚唐果买菜回来，远远地看见在画廊橘黄的灯光下，陈默和一个婀娜的女子正一边看画一边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什么。

原来是阿紫，阿紫说他们公司需要一批仿真画，问陈默有没有兴趣仿画，陈默不加思索就答应了下来，这让唐果感觉很意外。

阿紫走后，陈默轻轻拥住满脸疑惑的唐果：宝宝，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等我画完这批仿真画，我们就有钱给你庆祝生日了，就有钱来宣传我们的画廊了。

你真是个傻瓜。

唐果捏捏陈默的鼻子，自己的鼻子却是酸酸的。

7

说干就干，两个人连夜开始工作。

陈默果然是个绘画天才，仿画的效果几可以假乱真。唐果也是天资聪颖，加之本来就有一点绘画基础，在陈默的指点下，很快也可以画得橡模像样了。陈默笑着对唐果说：真好，等你临摹完这批名画的时候，画艺都赶上我了。

一个星期之后，阿紫和老板一起来取画，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批赝品竟然比真品还要逼真，老板当下就付清了所有的报酬。

老板走后，他们执意留阿紫下来吃饭，那晚三个人都很开心，喝红酒喝得脸红红的，说了很多很多话。阿紫说，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阿紫喝了好多酒，唐果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让陈默去送她。陈默回来的时候神情有点不自然，唐果的心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但好消息接踵而来，唐果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位满意而归的老板很快就介绍了他的朋友过来，但陈默答应过唐果不再仿画，婉拒了几位客人仿画的好意。

最后离开的那位客人考虑了好久，最后下定决心，要定购他们原创的画，但主题一定要一个系列的。

拿到定单的那个夜晚，两个人都很兴奋，陈默紧紧地抱着唐果，两个人疯狂地做爱，唐果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糖果，幸福得都快要融化了。

8

随着第一批画的卖出，“夏绿地画廊”又连续接了几个系列的订单，陈默的画在这个小城开始小有名气，来看画买画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但这个时候陈默却要回去了，他舅舅打来电话说他母亲病重，要他回去照料。

陈默说他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父亲去世后他把母亲交给舅舅，辍了学从北到南一路画画维生，如今舅舅老了，母亲病了，他必须回去看看。

陈默一走，画廊接的订单就没了着落。

陈默说好过几天就回来，但一个星期之后他打来电话说母亲的病还没痊愈，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唐果急啊，手头的一个订单马上就到期了，客人已经催了好几次，如果违约，画廊就要承担巨额赔偿。

硬着头皮，唐果决定铤而走险，模仿陈默的风格完成这个水彩画系列。

这个系列是一个茶艺馆的装饰画，唐果决定以水为主题，水草、海藻、珊瑚、贝壳、热带鱼，沿袭了陈默一贯的清新风格，还签上了陈默的名字。

很快就到了交画的最后期限，看见客人站在画前挑剔地验画，唐果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没想到的是客人竟连声称好，还大赞画里多了一份灵气。

唐果激动地打电话给陈默，陈默也很开心，两个人对着电话兴奋地又喊又叫。

陈默说，宝宝，你真了不起。

9

陈默回来的时候，春天已经快到了。

画廊里的绿萝已经爬得很高，富贵竹愈加青翠，画廊里，唐果新画的画和陈默原来画的画挂在一起，相映成趣。

陈默把行李放下就抱着唐果要亲，唐果轻轻逃脱，转身关了店门，随手挂上一个“暂停营业，请勿打扰”的牌子，转身示意陈默把她抱起来，依在陈默宽阔的怀里，唐果想闭上眼睛直到永远。

那段日子真是幸福得可以酿出蜜来，两人一起画画，一起招呼客人，一起洗衣做饭，一起呼朋唤友。晚上关了店门，两个人就疯狂地做爱。

阿紫有时候也会带着她不停变换的男朋友来喝酒，每一次都喝得醉醺醺的，还说着祝福陈默和唐果白头偕老之类的胡话。唐果抚摸着她长长的头发心疼地说：你也该定下心来了。

唐果生日那天，陈默用他们一起辛苦挣回来的钱给她买了一台手机，陈默说，有一只手机在身上，你就永远都不会走丢了。还把一个水晶挂件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坏坏地说：套住你，这样就双保险了。

唐果则从自己脖子上摘下那个护身符，那是她母亲很小的时候就去庙里为她求的，一直呵护着她的成长。母亲说，除非你觉得有人的生命比你的更重要，否则，你不可以随意摘下它，或送给别人。

唐果想，这个人已经出现了。

10

画廊的生意有了起色，他们开始尝试越来越多元的风格，陈默的画法愈加粗犷不羁，唐果的画法则愈加细腻别致，但他们共通的特点还是夏日绿地般的清新，加之画上署的依旧是陈默的名字，客人们记住了“陈默”，以及“夏绿地”。

市里要举行新春画展，并从中评出一二三等奖，唐果和陈默把画廊里他们最喜欢的画送去参展，没想到竟然大获全胜，并引起了书画界的关注，其中陈默为唐果画的油画《祈祷》还获得了一等奖，唐果画的水彩画《夏语》获得了三等奖，由此掀起了一阵“夏绿地”旋风。

陈默抱着唐果，轻轻地说：宝宝，你一点都不比我差，以后你画的画就署上你的名字吧。

唐果只是微笑，眼里闪烁着光芒：不，陈默这个名字已经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名字了，他已经成为了我们爱的信仰，我们不仅要用它在这个城市打响夏绿地的名气，而且还要让它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可是，这样委屈了你。

不会啊，心中想着你的时候，灵感就会源源不断，如果没有了这个信仰，我想我也就画不下去了。

你真是个小傻瓜。

不然怎么配得上你这个大傻瓜。

11

2004年春节，唐果终于和陈默一起去了夏绿地。

那天，唐果枕着陈默的手臂说：让我和你一起回去吧，带我去看看那片夏绿地吧。

陈默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

唐果花了几个星期去准备，准备了两个人厚厚的冬衣，还给陈默的母亲和舅舅家的每一个人准备了礼物，还带了很多南方的特产，以及在火车上的食物。

经过了20多个小时的颠簸，从南到北，唐果终于踏上了那片陈默成长的土地。

唐果见到了陈默和蔼的母亲，以及陈默舅舅和睦的一家，大家都很喜欢唐果，拉着唐果的手问长问短。

把礼物分给每个人后，陈默就带唐果去了夏绿地。

冬天的夏绿地其实一点都不绿，满目萧条的景象，植物的叶子全都落了，风很大，刮得人脸上生生的痛，风过之处，满天都是黄黄的尘土。

是不是很失望？陈默轻轻拥抱唐果。

没有啊，我想，到了夏天，这里就是真正的夏绿地。

12

陈默的母亲对唐果很好，但唐果总觉得这位长者对自己有戒心，她左手拉着陈默，右手拉着唐果，语重心长地对唐果说：我太喜欢你了，以后你就做我的闺女吧。又对陈默说：你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许欺负妹妹啊。

唐果想说她不要做陈默的妹妹，可她知道说了也是枉然。

及至见到了彩霞，那个一进大门就挽起袖子不停干活的乖巧女孩，又从邻居口中得知彩霞其实自小就和陈默订了亲，这些年来彩霞一直无怨无悔地过来照顾陈默的母亲，唐果就什么都明白了。

唐果一个人去了夏绿地。

走在风沙滚滚的田野里，不知道是风的缘故，还是心里的伤悲，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又被风干，挂在脸上如同两条干涸的小溪。

不知道走出有多远，隐隐地，唐果听到后面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唐果知道是谁，却无法说服自己停下脚步。

陈默追过来，紧紧抱住唐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拥抱依旧，唐果却感觉不到些许的温暖。

12

唐果伪装得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勤快地帮陈默的母亲洗衣做饭，还和彩霞兴高采烈地聊天。但唐果知道，无论自己做得多好，却永远只能是个局外人。

唐果终于收拾好东西要走，陈默的母亲却拉着她的手说：妹子啊，喝了你哥和彩霞的喜酒再走吧。

不了，我祝哥哥和嫂子白头偕老，阿姨您也多保重。

唐果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平静地说完这些话的，但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

我送她回去吧，千里迢迢的，一个女孩子在路上很危险。

陈默征求他母亲的意见。

无可否认，他是个典型的孝子，但唐果痛恨这样的孝子，为了尽孝，难道就可以出卖自己的幸福吗？

好吧，不过你要记得送妹子回到之后就马上回来，不要让人家彩霞一等再等。

唐果很坚决地说：不用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了火车，透过车窗，看到冬天的夏绿地越来越远，唐果在想，如果她在夏天的时候来，是否就不会这么狼狈了呢？看着车窗外北方光秃秃的树木在一排一排的后退，唐果觉得自己的心也正一点一点的被剥落。

唐果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倚在一个人的怀里。

陈默用鼻子碰碰她的鼻子：小傻瓜，不许你再跑掉。

13

谁也没有提北方的事情，但彼此都知道一起的时间已无多。

他们去照了很多照片，把他们去过的地方都一一拍了下来，步行街、图书馆、动物园、人民公园、森林公园，甚至农贸市场，当然，拍得最多的还是“夏绿地”。

在照片中，他们穿同样的衣服，做同样的幸福表情，任谁都羡慕他们的甜蜜。

他们一起创作的画入选了全国画展，画廊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很多时候两人都不得不加班加点才能按照客人的要求画完，幸福而忙碌。

有时候唐果就会一叶障目地想，如果忽略了北方，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一起留住幸福的脚步了呢？

但生命中总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陈默的母亲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如果再不回去就永远不要回去了。

那个夜里，两个人紧紧拥抱，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从指缝间飘走。

陈默说，宝宝，等我，等我回去处理好就回来，我们还要一起去看夏天的夏绿地呢。

唐果已是泪眼朦胧：可你要记得这里也有一个我们的夏绿地。

14

一个人坐在画廊里，陈默送的那台手机成了唐果唯一的寄托，她发了疯地给陈默发短信，所有的期待就在手机嘀嘀嘀嘀的响声中蔓延。

然而很快陈默就不让唐果再给他发短信了，说他母亲偷偷拿了他的手机找人帮她读了所有的短信。

那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唐果傻傻的问。

最好不要，母亲一生气就发病。

那边挂了电话。唐果听着嘟嘟嘟的声音，一颗心仿佛被谁一锤锤敲打，生生的痛。

那天在街上恍恍惚惚地走着，唐果突然感觉到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滑落，伸手一摸，原来是水晶挂件的绳子磨断了从衣服里掉了出来。唐果回头寻去，弯下腰正要去拾，却被一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掀翻在地上。

躺在医院里，她打通了陈默的电话问陈默她送的护身符还在不在，陈默老老实实地说他母亲让他拿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果的心撕裂般的疼痛，她清楚地记得当初陈默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把护身符取下。又想起以前生病的日子，陈默是那么紧张她，她怕吃药看医生，陈默就哄她说你不吃药到时怎么和我一起去领奖啊，我们的画要拿很多很多奖呢。她发烧的时候，陈默还会给他熬姜汤，一勺一勺地喂她。那时候唐果总是在想，生病真好。

但那些好日子终究过去了，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唐果在想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15

也许真的要学着遗忘了吧。

出了院，唐果把“夏绿地”锁好，拖着疲惫的身子，搬到了郊区叔叔的家暂住。那里四野青翠，放眼望去，应该也算是一片“夏绿地”吧。

日夜颠倒的日子里，唐果常常坐在窗前发呆，窗外的天空很高很远，有几个孩子在放风筝，唐果想，陈默大抵已经成了断线的风筝，无处可寻了吧。

几个月后，阿紫找到了唐果，她说唐果其实你应该知道的，我一直暗地喜欢着陈默，一个月前我去了一趟北方，陈默瘦了，很憔悴，他依旧拒绝了我，他说他这一生中爱的人只有你一个，去找他吧，不然他真的要和别人结婚了。

阿紫笑笑，知道他一生只爱她一人，这个答案她已经相当满意了。

16

三年后，唐果正在“夏绿地画廊”忙得团团转，突然电视里的一则新闻让她停下了手中的活。

新闻说，著名青年画家陈默个人画展在京举行……在电视画面中，唐果看到陈默瘦了，头发短了，不变的是，在他所有的作品中，画中人依然是三年美丽纯洁的唐果。

好久，唐果才缓过神来，她把目光转向墙上，在“夏绿地”卖出的每一幅作品上面，签的依然是“陈默”这两个字，唐果讪讪地想，陈默终于实现了他们当初的梦想，而她也许该到此为止了。

又过了三年，唐果和夫君正在步行街散步，经过当初遇见陈默的街头，突然从旁边的音像店里传出一首老歌：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唐果一开始觉得旋律很熟悉，想了一会，终于想起，那曾是陈默最喜欢的一首歌，眼眶竟不由地湿润了，夫君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她笑笑，风太大了。

又过了三年，淘气的女儿乱翻她的东西，突然从笔记本里掉出一张纸条：宝宝，我走了，记得去看看夏天的夏绿地。女儿好奇地问：妈妈，夏绿地是什么地方。

唐果一怔，然后柔声回答：夏绿地啊，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

陈默永远不会知道，六年前的某个夏天，唐果就去了一趟夏绿地，去了那个梦一样旖旎的地方，在那里，唐果反反复复地唱着一首歌：

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本文已被编辑[紫滢]于2004-10-21　19:34:47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