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奏者:月下的清辉、谭水寒、曲径幽通)
前几天,我无意间得知我的好友“余”在三年前就已病逝的恶耗,顿时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连日来,我神思恍惚,失魂落魄般四处翻遍,寻找着那本薄薄的《汉语》书。老公一直用怪异的目光望着我。当我终于在床头柜子里寻着那本书,紧紧抱在胸口时,老公说:“那是宝啊,攥得铁紧?”我忽然眼泪夺眶而出,凄叫道:“余死了!”老公一怔,见我有些失态,忙躲开了。我再也禁不住感情的涌动起伏,屈身轻泣起来。
余是我的表姐,又是我初中时的同学,容貌不太出众。一双细眯眯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脸膛黑里透着红红的光,俗称“红火赤脸” ,据说“红颜薄命” ,我却不信;身材也不高,但粗壮结实。余说话诙谐幽默,常逗得人笑口常开。我更爱看你笑时那一排整齐雪白的糯米牙齿。余仅比我大一岁,却象大姐姐般的照顾我,关爱我。在学校里,你总喜欢叫我“小洁子”, 因这个“洁”字是你和别的同学以我母亲姓氏命名的,听着既亲切又亲密。
我记得那回,从你家门口经过,你早知道似的站在村口张望,老远见我就迎上来,硬曳我到你家吃饭,因我有事不欲去,你却蛮缠死拉的邀入你家中,你气喘吁吁,甚是客气。我心里却一肚子怨气,责备你不通人情。你只淡淡的笑。你从来不喝酒的,那回饭桌上竟斟满了酒,要与我对饮,我很不愉快。你说:“这回见了,保不准何时才能再见得一面呢?”我们两家隔得较远,平日也很少见上一回,说得有理儿。便与在初中时两人跑到夜摊上吃霄夜一样,你一小口我一小口的欢饮。终于你饮多了,仍要曳我留宿一夜,拉拉话儿。我怎有心思留下,店里还要人打点呢。我匆匆走出来,到村口偶一回头,你却站在细雨中目送我的远去。屈指一算,正是三年前的事呀!我的泪又纷涌而落,那竟是你向我道别的最后晚餐啊,当时我为什么不留宿陪你一夜呢?
你自小失去了父亲,后随改嫁的母亲到余家改姓“余”,上天这么不公,不眷顾你那悲惨的厄运,过早地夺去了你年仅47岁的生命,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等有充分的时间,才去和昔日的同学好友来往走动,但你还没来得及等我去看你,你就走得那么匆匆,从此阴阳两隔。
我时常多方打听,只要肖严湖畔有人上来赶集买菜,我便问你的近况,听说你得了糖尿病,好象还有其它的综合症,只因当时你不在家,我成天忙便又忘却。我只知道癌症的可怕,却不知糖尿病同样可以夺走人的生命。我一直在想你还年轻,能熬得过去。现在我得知你已去世的消息,姐:你让情何以堪?我不相信糖尿病能夺去人的生命。我满大街地问,希望别人和我一样的观点。但有人回答说:糖尿病怎么不能夺去生命?它是比癌症更可怕的病!人一旦患上了这种病,什么都不能吃,会把病人身上的所有营养全部耗尽,然后病人才死;并说:“在那农村老山旮旯里,她又不知道打‘胰岛素’针,就只有等死!”这是多么残酷,多么可怕的疾病!
晚秋的那个早上,当我看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升起,朝阳那般殷红,那般鲜艳夺目;冷霜凝结在金灿灿的稻穗上,稻谷飘香,清香四溢,空气中流动着阵阵寒意;看鸟儿在飘香的禾稻上空低飞,好美的景致啊!而你再也看不到了。你怎舍得离去?你怎舍得丢下你的儿女。那“红颜薄命”真的是传说吗?你如此心地善良的人,却被病魔夺去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这生命显得多么无奈,多么苍白啊。我曾思念过你,感激过你,也曾多方打听过你,为什么又未能付诸于行动?我是多么的渺小和言行不一。如今,我只能对天长叹,只能在无尽的思念与怀念中度日,只能在无数次地懊悔与沉痛中度日。如今,无论我千呼万唤,也听不到你再叫我一声“小洁子”了;无论我哭干了眼泪,也不能唤醒长眠于地下的你了。
生命当它失去时方觉弥足珍贵,当我们拥有时却常常忽略了它。在滚滚红尘中,在烟波浩渺处,我似乎看到了你那微笑的脸,和那一口雪白整齐的糯米牙齿,仿佛正要向我叙说什么。 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情何以堪!
——谨以此文祭奠我的学友“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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