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打的钱收到了。”母亲的一条手机短信息,把我从睡梦中吵醒。合上翻开的手机盖,翻了个身我却再没了睡意。
母亲一般是轻易不找我张口的,既然这次她连续打电话来,却支支吾吾又不说清具体的缘由,我想一定又是镇上的债主们上门讨债了,不由得,我开始牵挂起家里的状况。
我的家乡,一个相当美丽却十分贫瘠的村庄,村中与我一样年轻一些的都早早出外打工。和全国许多农村一样,只有年老体弱的才甘心留在家耕种土地,饲养家畜,偶有胆大些的,才会去大河小沟里捕捞星星水产。而我的母亲就和她的同龄人一样,根本也不存在什么另类的区别。
随手再次翻开手机,编了一条宽慰母亲的话语回去,不想让她放心不下。一边也想准备下床,看是否随便找到一些能吃的食物。想到此,索性从床上坐起身来,靠在床头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发呆走神。
“强子,你要好好干……”母亲伴着泪水的嘱咐,始终铭记在我心头。这会我又再次打开之前那条简短不能再简短的短信息,内心却多出一份纠结。
是啊,不好好干又能怎么办?所以我始终的告诫自己,也反复的激励自己,在每一个崭新的清晨,更在每一个疲劳的入夜。往往这样做,才会感觉踏实,莫名的像是会多出一种勇气似的。
人们都说“儿行千里唯母担忧”,尽管母亲也总会每月里,发几次仅有几个字的短信息,安慰说不要太过拼命,还说曾经的故事不需要一个人独自去背,但我心里最明白不过。
始终记得,那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十数个讨债的人在年关之前把家围堵的水泄不通,咒骂、咆哮、央求、许诺……在那个夜晚便是双方你来我往的一问一答。
那时的我没有如今丰满的羽翼,那时的我甚至还没有脱去稚嫩的外衣,所以也只能站在墙角听着,默默的掉着眼泪,不敢说出半句话。
很快的,从孩提到如今,荏苒间时光就这样悄然的过去,也许时间才是世上唯一无法挽留的。我也不再是曾经那一个懦弱的小男孩,墙上的日历也不再是以一打头的一串数字。只不过,也只是有炮竹响起时,我的思绪才又会回到雷管爆炸的那个下午。
往往总会想,那天如果没人提议去河塘里炸鱼,没有那么多人围观,是不是会不存在人伤人亡呢?是不是就不会存在一场债务纠葛被闹的那么沸沸扬扬呢?我的父亲……回想中,坐在床上,裹着被褥的我却不由打着冷颤。
别人都认为先苦后甜的人生是最美的,而恰恰相反,我的至亲与这个人生定律背道而驰了。仿佛同一条路,别人前行了,而他们不但停滞不前,甚至倒退着,并且这条倒退的路,仿佛太久又太长。
我是家中唯一的独子,面对这种种事情,无法逃避,也无处逃避。除了继续面向一座又一座雪山般的障碍。别无选择。放松?似乎也只在梦里,醒来后?就必须继续昨天继续的。别无选择,只因父债子还!
“强子。”母亲很爱这么叫我,打小便是。“你不要想的太多……”母亲年初听闻我脚受伤后,匆匆从乡下奔来,老泪潸潸在我面前哭着说着,哭的像一个止不住的孩子,哭的像一个找不到快乐的孩子。
我将手臂担在母亲肩膀,那天却没有哭,经历的多了,我慢慢学会了坚强。面对老泪纵横的她,面对愁容满面的母亲。我除了笑着安慰,这位慈祥的村妇,我除了安慰我最深深的母亲,我着实毫无它法。
那之后母亲说什么都要留下来,并不服老的说哪怕做最苦的工作,哪怕替人洗衣服,刷盘子,也不想让她唯一的孩子在外多受一份穷罪。对此,我没有答应,说什么我也不会去答应,只因为我是个从不到处大肆宣扬的孝子吧。
那之后是我把母亲送去车站,她不舍得喝我买的饮料,只推说糖尿病需要忌口。也拒绝我不让她吃走之前的晚上剩下的两只面饼,并固执的说着自己牙齿又没问题。
她走之后,载着母亲的车慢慢驶离了站台,我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起来,我没在她的面前哭泣,只想告诉她我是坚强的。回去的路上我一路走着,一路抹着眼泪,路人与我擦肩而过时看不懂我,路人或许议论我不过一个失恋的青年,他们殊不知,我背着的包袱,他们背不了。
悄然间,我也慢慢的奔三了,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时间是唯一无法挽留的。我眼睁睁看得见它一点点的走着,也一点点看着母亲和我都在变,只是她变老了,我变大了罢了。
是啊,是时候了,就让我独自去改写,母亲,这多少人不知道的故事吧。母亲,就理解我一下,之所以去拼命的原因吧。一次次烦躁的时候,我都这样在心底无力的呐喊着,却从没人听到。
更多的时候,父债子还这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我不需多说,有人也自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母亲她却总说唯一内疚的是没给我说过一次亲,每次我都对此故作装傻。尤其是这两三年,但凡节日她反复唠叨这个时,我最多的只是笑笑却从不去作答。其实我知道,我的母亲,她并不是年老了,也并不是罗嗦了。只是她希望能和她的同龄妇人一样,不存在什么另类的区别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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