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抽打着一声
一声催促着一声
腭上的火焰点燃了我的声带
我来不及惊讶于
这凄厉的声音 这陌生的自己
便坠入了混乱的空白中
妈妈噙着泪水 不住地哀求:
宝宝乖 宝宝乖 妈在这儿......
无奈的爸爸奋力抱紧我
他多么渴望那沸腾的疼痛
能够立刻转到自个儿身上
很快 他们又把医生找来
胖医生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
“一会儿就好了!”
新来的护士姐姐也小心地附和着
她似乎是在安慰自己湿润的眼睛
爸爸妈妈继续焦躁地踱来踱去
仿佛三伏天刚刚到来
窗外玉米地里 黄猫们都竖起耳朵静听
静听着我业已拉直的号声
这种它们感到熟悉又恐惧的怪物
病房里全不见天使们的踪影
当初为何偏偏要给我深情一吻?
那幽幽的裂痕
利剑一般刺伤了爸妈的眼睛
也烙下印记在我小小的心里
有人说 唇腭裂者是降临人世间的神
为何我只领受了地狱的烈火
那赤灼的嘲笑 别样的眼神?
我笔直而嘶哑的号声
将隔壁的哥哥从午睡中拽起
他的枕头早已被泪水浸湿
是我的叫声召回了他的幼年
那封印的冰火 失落的昨天
——我殷红的今天
他再也无法坐住
紧握那支褪色的铅笔
他用颤抖的手誊写今天
并以此破译我们的命运
破译那被上帝遗失的密函
窗外 玉米叶绿油油地伸展着
知了们依旧苦苦挽留着夏天
世界平铺直叙地向前迈着步子
病房里 我的哭声 哥哥的文字
正成为时光里的某种纪念
2011.08.30于焦作
自注:此诗在焦作的河南省唇腭裂治疗中心写成,是关于生理的缺陷和人生的不完满的,是中午那几个小孩子的惨叫般哭声促发我写此诗的。我能住在这家慈善医院接受手术,当然是因为我本人也是唇腭裂患者,关于这点,我以前是讳莫如深的。然而,我还是选择直面人生的一切。凝视自己的伤口未必就是自虐,毫不马虎地探讨一切问题才能强者之道。其实,我比这里的很多人幸运,因为我仅有一点点唇裂,小到当我说要做美容手术时,几个朋友一直以为我在开玩笑。更重要的是,我的个性和气质在某种程度上摆脱了生理缺陷所带来的阴霾,这点或许对那些还浸在个人的一些小小缺陷里而不能自拔的人,有些用处。当然,说这个缺陷对我没一点影响,是欺人也是自欺。往往在这两种情况下我对自己的这一缺陷较敏感,一是当我对某个女孩有好感的时候,二是当体检检查五官的时候,那些时候我心中往往不免要低落些。可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常常表现的极度自信乃至有点自负,这点使部分人难以忍受。而在这个治疗中心的近十天的住院生涯,将我心中潜藏的问题和伤痛都唤醒了,我勤思好强的个性,使我选择了坦然面对生命中的这种不如意。但是,谁又能说这仅仅是一种不如意,一种伤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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