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露冷,正是扁豆开花结籽的盛期。每到这个时节,尤其一大清早,当你踏着浓浓的白露,迎着喷薄而出的红日,但见一串串满身细碎露气的扁豆花,昂首挺立,都抢在浓密的阔叶前面,竞相开放。扁豆花大多是紫色的花边,中间点缀一些纯白,记得它的花蕊好像有两条,也不知怎的,一条短一条长,长的是弯曲着的,外面是赤色的或浅黄色的花萼。它的每一束,都是由很多花朵组成,最上面挤满了零零碎碎的雏形的花,往下是含苞待放的花蕾和吐蕊翻瓣的扁豆花,再往下是初具规模的娇小可爱的扁豆了。那些早已枯萎了的扁豆花,依然挂在幼小扁豆的顶端,久久不愿飘落。
同一家族的扁豆,形体上有着很大的差别。家乡的地头、沟边,用芦苇或柳枝架的篱笆上,多是一些薄而阔的扁豆,绿中均匀透着一点点白,四周镶嵌着一圈枚红色的丝线,这些扁豆只有两三毫米厚,且籽粒饱满,每一粒都鼓得喜人,这样的扁豆最好吃,并且营养丰富,家乡人最喜欢种这样的扁豆。其次一种叫肉扁豆,它的个头较小,肉乎乎的不见一丝因种子而凸起的地方,有深绿和紫红二种颜色,也有一些人喜欢它肉乎乎的样子和紫红色的颜色而愿意种它。再就是体形较大的洋扁豆,开一大串花只接两个或三个扁豆,绿澄澄的却很喜人。我尤其喜欢它的个头,这种洋扁豆虽然个头很大,产量却很低,所以家乡很少见到它的影子。
扁豆的生长期很长,从五一前后开始种植,一直到八月才陆续开花,整整经历了一个炎热的夏季。它的花期却很短,约莫一个多月灿烂的光景,季节就到霜降了,它们很快被冷酷的寒霜征服,枯萎、凋谢,少数躲在有抗旱能力的植被下的,也会在渐渐逼近的寒凉中慢慢夭折。
在大集体的时代,扁豆是很被小视的。无论是家乡的菜园,还是较正规的田园,都是那些茄子辣椒葱蒜藕,芹菜菠菜加芸豆,还有黄瓜韭菜西红柿等,从找不到扁豆的影子。也许是因为这些藤蔓植物不是菜类,甚至是野菜,“贱”菜,没人把它放在心上。可它们的生命力却惊人的强,无论是地头、沟边,还是房前屋后,只要把它们的种子放在土地里,这里便是它们生长的地方,并且非常茁壮。
扁豆花,簇簇鲜灵,明丽自然,淡雅清静。它淡淡的香气清淡很,在微凉的秋晨,几乎闻不到一丝异香,色彩单调的可怜,因此,它没有其它花的斑驳与艳丽,普通的很。就是这种单调,也显示出它可怜的纯粹,只好栖身于角角落落,沟沟沿沿。
少年时,常在星期天跟父亲到菜园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可我最喜欢的却是拿着树枝,插接在篱笆上,为昂起头的扁豆铺上向前之路。暖阳拂照,日暖风爽,一群蜂儿围着一束束盛开的扁豆花蹁跹飞舞。一片昂首的花束,紫白相间,迎着秋阳高照的长空,欢呼、歌唱;此时,我眼前似乎全是盛开的扁豆花,一望无边。
父亲做了半辈子的菜农,一直对蔬菜有着独有的情愫。生活困难时,父亲为照顾家小,辛劳备尝,对一生积攒的种菜经验十分爱惜,直到晚年,他还在空余时,在房前屋后一些空闲的地方,种上几棵容易成活且生命力强的扁豆等。“五一”劳动节这天,县里在我们麻大湖旅游区举办《小戏艺术节——即董永文化旅游节》,展示了山东吕剧的艺术魅力,弘扬了博兴的经济与文化。05年的五一节这天,春光明媚,阳光灿烂。父亲和几个同龄人相约去看吕戏,回来后已是午后两三点钟,看父亲那个高兴劲,一直哼着刚看过的吕剧《马大宝娶亲》,手里拿着小铲子、种子等,慢悠悠地来到屋后的责任田边上,把一粒粒早已浸泡出芽的扁豆种,细心地种在了自己种了半生的沃土里。父亲知道,我们这个地方,“五一”前后,正是种植扁豆的最好时机。可是没等扁豆看到这个多彩世界,父亲就得脑血栓与世长辞了。父亲的病得的急,没能留下任何遗言。
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年中秋,回老家合家团圆,少不了要看到开得正盛的扁豆花,花如蝶舞,味淡若无,难以捉摸,心中免不了增添许多惆怅,更让我陷入对往事的沉思。
扁豆从爬藤曼开始,就利用自己有限的生命,竭尽全力,爬满了整过夏季。秋季来临,气息微凉,在它不断延伸的身体里,早已孕育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它每一个叶杈上,都会有一串美丽的花束,昂头向天,静静开放;并且在扁豆收获后的,花托上再次发出花芽,再次开放,以此往复,直至寒霜来临。
其实,扁豆也很脆弱。
人生,是大课题,很多人用尽毕生的经历,想把它撰写成一篇宏伟的文章。我只能把它写成一篇短文,一篇如架上那清淡的扁豆花的散文。
扁豆亦如人生。
-全文完-
▷ 进入初守亮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