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三字不知是脱口而出,还是思忖再三?若对写的几首诗来,作的几篇文去的人来说,不定于年少轻狂的妄悖,也只能论于“破落户”式的“泼皮”的愤懑不平了。
我不由想起曾读过【孟子】里的一个故事:齐人有一妻一妾。说某良人常自饮酒在外,酩酊而归,且炫于妻妾:今宴于某公卿府,甚是快意。妻妾无语。实則其家屡断炊烟,渐不能生计。一日,良人去。妻妾惑而随后,欲探得明白,至一处,见了良人那番情景,不禁相拥悲泣。那良人所谓赴公卿之宴居然在一片坟冢之间,正与鸦雀争祭祀死人之食。
读此文,冷汗飕飕,那弦外之音竟穿透过一千余年,照例能印证今日里的某些现实。一个人物质贫穷了没多大关系,精神贫穷了才为最可叹。而那良人两方面俱穷得精光赤条条,尚哓哓炫耀妻妾前。若非亲眼目睹必自蒙于鼓中。现今的人摆阔弄绰的多了去了,而背后的尴尬,饮水自知寒暖。唯有知识无法来炫耀,一不小心会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用别人审视一番,那穷蔽荒芜的文化穷便在几个汉字中头目尽展,涵养俱现。岂不令人慌惧、羞愧?哪能来铮铮有词?
中国地大物博,正雅的文字故然不够用,俚语入文的亦多。譬如明清小说里有,棒杆小说如四大公案中更多。但俚语所用于其情其理其境中虽是粗话仍不失其美感。尤其在【水浒】中李逵的粗,【说岳全传】中牛皋的莽,那“鸟”字倒显了几份真性情的可爱。
欲作书行文的人,对俚语入书避之犹恐不及哩,皆因它能泄露了作者的文化素养。既便是愤俗妒世的激烈文章,那作者亦斟酌再三,谨慎用之。岂敢将俚话粗语塞满牙缝,如齿垢般臭,张口就来?
自古以来,自有许多不如意的文人,但多奉守“达則兼并天下,穷則独善其身”的原則,“君子慎独”,均从个人身上寻找问题,完善自己的道德修养,而后才奋然而起,横行天下。古时的文人都有气节上的伟大人格。那挂角负薪的典故正说的这般事:李密少时家贫,为人牧牛,便将那书籍悬于牛角,且牧且读;伐柴负薪而归,卷不释手。有人讥之道:“一个放牛伐薪汉,看个哪门子书?”李密道:“牧牛负薪,谋生之道;读史看经,圣人之道。”后举第不及,犹无怨恨,更无粗语,孜孜努力,终成功名。又如凿壁囊萤,悬粱刺骨,那骨子皆具着大气象,但莘莘苦读,何来悲天悯地?而今之“文人”学未成而言狂妄与昔者比岂非天壤之别哉。实則少了骨子里的豪气多了口头上的粗鲁油滑。
古之失意文人较多,但大部分非为一人之私利。屈原的放逐,陶潜的归隐;阮藉的青白眼,贾谊的屈长沙等不可尽言。更有让天下如脱履的濯耳巢父,不食周薇的殷商二老的文人情操。而宋之柳永更可为天下失意文人之楷模,举试不第,游迹江湖。醉卧酒楼高吟:“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值时皇帝闻其才,欲召之。闻其言,大怒,终身不取其及第。此番可为十年寒窗苦读学子文人的最大绝望。而柳永哈哈大笑,自封“白衣卿相”,“奉旨填词”,瓦舍酒肆,潇洒任性,凭那真才实学赢得自已天下:凡井饮处必能闻柳词。这才是真正可以自诩自傲的失意文人的品行啊!
不是鸦涂几首所谓的诗便是文人,不是鸡划几篇随性文章就能称文人了。文人不仅是写得些字,更重要的是应具备高尚的道德准绳。平日的一言一行中都会显现出来一个人内心真实的学问来。若想作一个真正的文人,还是先从个人道德修养做起吧。
附注:文中所引典故或与原文有异,未曾“百度”,但凭记忆收搜,其意多同,出入应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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