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似乎只是一眨眼,一个学期就这么过去了,漫长的暑假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悄悄到来。长期以来一直为生活奔波劳碌的赵一江在开完散学典礼后的第二天就毅然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这次赵一江匆匆南下一是回到家乡南宁,顺便在那里找份工作,毕竟那里他有亲朋好友,做事相对方便一些;二是与女友姚姚相聚,以了一个学期来的相思之苦。
姚姚从小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孩子,在念初中时就发誓如果考不上大学就绝不谈儿女私情,只是缘分这东西不是由人的意愿来决定的,进入高中时她就被赵一江那双忧郁的眼神给迷住了。似乎也就在那个时候姚姚也悄悄走进了赵一江的世界。
那时刚刚升入高中,也许是因为大家都还不认识,也许是因为赵一江生性内向,他那双天生就忧郁但却又大又明亮的眼睛时常望着窗外追逐的鸟雀或对着课本静静地发呆。不知是缘分还是上天有意安排,自从第一次见到赵一江时就对他一见钟情的姚姚在安排座位时竟鬼使神差地被安排到了他的后面。当时姚姚又激动又害怕,她总害怕见到赵一江那忧郁的双眼,但打心底又希望能坐在他的身边,让她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他,感觉到他。那时姚姚心里像着了魔似的,只要有一节课没有见到赵一江她心里就会感到无限的沮丧与失落,赵一江开心时她快乐,赵一江伤心时她难过。不知曾多少次,她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曾经有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子追她,她都可以不屑一顾,如今一个小小的赵一江却让她心烦意燥,如此不能忘怀?难道自己真的爱上他了?不,不可能的!然而不管她再怎么说一万次“不可能”她也还是爱上了这个少言寡语、生性忧郁的人儿了。
在姚姚还在为赵一江而心烦意燥的同时有谁会注意到赵一江?原来自从姚姚换到了赵一江身后的座位上后,他的心里就开始多了一种莫名的伤感,每次见到姚姚他总莫名地激动,不管他如何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他的心总还不知不觉的加速乱跳,像是做错事的小男孩被妈妈责怪一样,脸也烧得火辣辣的。因此每次碰到姚姚他总是低着头,装着没看见,但每每这时不管他多么努力地低着头,他的双眼总会不知不觉地瞟向姚姚,而且心里还有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渴望,他总渴望能多看姚姚一眼,哪怕只是一秒钟他也觉得心满意足。
刚开始赵一江和姚姚从没有哪个主动搭话过话,即使是在路上碰面他们除了说了上万次的那句“你好”以外谁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坐在一起久了,时间把他们之间的陌生渐渐冲淡了,他们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赵一江忧郁的眼中也渐渐多了几丝浅笑。这微妙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心思,大家只是常开玩笑说赵一江多了一分笑意也就多了十分帅气。就这样,他们从相识到相知,一个学期后校园的水塘边又多了一对恋人。
“各位旅客朋友,还有十分钟就到南宁站了,请拿好自己的行旅准备下车……”服务员的声音突然响起。赵一江被服务员那铜铃般的声音和乘客们喧闹的骚动声从记忆中惊醒,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行旅包,嘴角漾起了一波水塘里溅起的涟漪似的稍纵即逝的浅笑,过后双眼又挂上了淡淡的哀愁。
二
走出火车站,阳光还很柔嫩的,像一层薄纱轻轻罩着眼前这座早已经熟悉的城市。街上人来人往,路上车来车往,看着这熟悉的热闹的街道赵一江心里多了几分亲切,只是平静的心湖忽地掠过几丝伤感,或许是在外漂泊久了的缘故吧,初回到家乡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阳光依然温和,街上的人们依然喧闹,赵一江拖着行旅轻轻向姚姚约好的地方漫步。他有点累了。
到了朝阳花园,赵一江把所有的行旅放在那张石凳上——这是他们约好的以前念高中时他们常来的地方,双眼望着前方驶来的公共汽车,他一次次地目送着下车的乘客,他希望能在这些人群当中觅到姚姚那熟悉的身影,然而他又一次次将失望的目光收回。其实,这些动作早在六年前他就已经习惯了的,只是不知怎的,这次总觉得特别失落。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一分钟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赵一江依然静静地等着,困了,累了就在行旅旁边走动一下,然而不论如何他的目光总不会离开过往的人群和车辆。就这样赵一江连午饭都忘了吃,静静地等着,直到下午六点多姚姚才从匆匆驶来的公共汽车上下来。
恋人久别重逢总难免泪眼相看。平日里就爱落泪的姚姚得知赵一江连午饭都没有吃饿着肚子等了她一整天时,感动得红着双眼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把他紧紧拥在怀里。
“江,你怎么那么傻,饿了也不吃,看你瘦成这个样子。”姚姚紧紧拥着赵一江在他的耳边心疼地说。
“好了,别说了。你刚下车也饿了,我们去吃饭吧。”赵一江也在姚姚的脸上亲了一下。
夕阳通红,血一样的余晖洒在这座古老而美丽的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路上依然车来车往,街上人们依然热闹非凡,只是路边、商店门前多了些闪烁的霓虹。天真的有点晚了。
赵一江和姚姚牵着手,拉着不多的行旅向路对面的一家宾馆走去。他们像往常一样,边吃边聊,不同的是他们吃完后就开了一间房,在此之前,他们虽然从高一就开始恋爱到现在大三已有六年之久,但却从未有过住在一起的想法,然而,今天他们似乎是老夫老妻一样,那样的自然。
赵一江一个人把所有的行旅都搬到了房间里,等他搬完后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姚姚就像是他年轻贤惠的妻子一样,替他脱下衣服,帮他擦干脸上的汗水。其实,在姚姚的心里赵一江早就是她的丈夫了。
“江,去洗个澡吧,看你满头是汗的。”姚姚一边说一边帮着收拾行旅。
“你先洗吧,我汗还没干,这样洗了容易感冒。”赵一江一边说一边收拾着行旅。
“你呀……”姚姚站起来轻轻搂着赵一江的脖子,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
赵一江不再说什么,嘴角漾起了一波不仔细看很难以发现的浅笑。
姚姚也不再说什么,她深知说多了也没有用,以前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赵一江总是让着她迁就着她,现在自然也如此。
时间像流水一般,赵一江刚洗完澡就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他从卫生间里出来,一边用手理着他刚完的乌黑的长发,一边指着姚姚坐的那张床说:“你就睡你那里吧,我睡这。”
“不,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想抱你……一整夜。”姚姚娇嗔地说。
“这样不好吧。”赵一江仍然理着他的长发。
“我不管!”姚姚不等赵一江说完就一把把他拉到床上紧紧拥在怀里。
夜深了,静静的,路上的行人几乎没有了,窗外传来的只有清洁工人那断断续续的沙沙的扫地声。
姚姚侧着身子,她把头贴在赵一江的胸口上,也许是因为刚从上海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赶回来,太累了,她早已进入了梦乡。
虽然赵一江也是刚从武汉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赶回来,他同样也累得散了架一般,但不知怎么的他今晚怎么睡都睡不着,也许是因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同睡一张床的缘故吧,表面很平静,心里却像一锅烧开的钢水一样沸腾。
姚姚像刚奶饱的婴儿一样,睡得又甜又香。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显得格外的美丽动人,她嫩嫩的白里透红的脸和那雨后嫩得欲滴的葡萄一般的双唇,真让人见了心里多出几分怜爱与不舍,原来他也像姚姚爱他一样是多么地爱她、离不开她。
想着想着,赵一江觉得一阵阵疲倦袭上身来,真的困了,他在姚姚的脸上亲一下就熄了灯。
三
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八点多了,柔和的阳光透过紫蓝色的窗帘静静地洒落在屋里,柔柔的,暖暖的,就像三月里那温暖的春光一样,让人倍感舒畅。
赵一江早就睡醒了,他看着还在熟睡的姚姚一股怜爱之情油然升起,他怎么舍得离开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恍惚间他不由地在她的脸上轻吻了一下,然后轻轻抚摸她那流水般的秀发。
不知是赵一江的亲吻惊醒了姚姚,还是她睡够了,她慢慢睁开她那还略带着些睡意的朦胧的双眼,静静地看着身旁的赵一江,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翻过身猛地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顿时一股幸福的暖流充满了她的每一根血管。是啊,她是多么地爱他,六年来一直这么爱着他,有他在身边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赵一江也顺势把姚姚轻轻拥在怀里,把她那有点散乱的头发轻轻往后拔。
“你醒了?”
“嗯。”姚姚把头贴在赵一江的胸口上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
屋外人们早已忙碌起来了,街道上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赵一江和姚姚牵着手挤在人群中。
这路、这花、这草……多熟悉多亲切啊,三年前他常和姚姚打这儿走过,在这些花下相拥。看着脚下的路和路边那些争芳斗艳的花草,似乎早已尘封的记忆又在赵一江的心里清晰起来。
是啊,岁月悠悠,时间似乎只是一眨眼功夫就这么过去了,去得那样匆忙,就像初秋乡村上空飘浮的炊烟一样,一转眼便悄然恬淡去了。三年前正是赵一江和姚姚紧张复习高考的时候,也正是他们爱得如痴似狂的时候,也许是上天保佑,也许是爱情的力量,在励下,赵一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武汉某大学的对外经济管理系,姚姚也同样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上海某大学数学系。那时,在他们正为同时考上大学而相拥的时候,也为相爱三年来第一次分离而落泪。想起当时姚姚那依依不舍哭得像个泪人的样子,赵一江鼻子里突然一阵阵酸楚,牵着姚姚的那只手也不禁握得紧紧的。
“江,怎么了?”见到赵一江突然紧握着她的手姚姚便停下来关切地问。
“没什么。”赵一江依然像往常一样沉默,只是眼里分明多了一层淡红色的血丝。
“好了,没事了,我们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吗?”姚姚似乎看懂了他的心思,把他轻轻拥在怀里。
过路的行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又匆匆赶自己的路。看着路上的行人那匆匆的脚步,赵一江本来就忧郁的双眼顷刻间变得黯淡了许多,似乎还有些茫然。自从上大学后,他从未回过南宁,无法承受思念之苦的姚姚虽然每次放假都从上海去到遥远的武汉与他相聚,但不知为什么,这是他们分别后第一次回到南宁他却变得比往昔伤感了些。
“车站到了。”赵一江看着姚姚清澈的双眸轻轻说道。
“昨晚不是说好了明天再回去吗?”姚姚显得有点惊讶。
“好了,不说昨晚了,回去吧,要不然你妈知道你回来了又不回家,她会担心的。”
“江……”平日里就爱落泪的姚姚又滴下了滚烫的泪水。她深知,赵一江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是用十匹马也拉不回的,昨晚说好了明天再回去原来只是为了让她早点入睡说出来骗她而已。
“好了,好了,别哭了,听话。”赵一江像哄小孩入睡一样擦干姚姚眼角的泪痕,把她轻轻揽在怀里。
车终于到了,赵一江替姚姚把所有的行旅都放到车上,然后再一把把她拉上车,待她坐好了才转身下来。赵一江刚走出车门,正想再回头说声再见时姚姚已从后面扑了上来。
“江……江……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姚姚紧紧地抱着赵一江,她一边哭着一边拍打着他的肩膀。
看着姚姚那泪湿的双眼,赵一江鼻子酸酸的,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一样,好不难受,泪水差点没落下来。
是啊,六年的感情,最近三年又几乎没有见过面,好不容易才与恋人旧地重逢,怎舍得只相聚一夜又匆匆离去?赵一江也把姚姚紧紧拥在怀里,许久才挤出两个字:
“姚姚……”
“ 江……我可不可以再留下来一天……”看着赵一江的消瘦的脸姚姚哭得更厉害了。
赵一江不再说什么,他紧紧地拥着姚姚,心里一片混乱。其实,他也是难以割舍啊,只是为了生活,为了不让姚姚的母亲担心,他才被迫下如此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他们在月台上相拥了多久,突然广播里传来了女播音员有点沙哑的声音:
“各位旅客朋友,从南宁站开往桂林站的k901次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出发了,请拿好您的行旅赶紧上车。各位旅客朋友……”
“好了,上车吧。”赵一江推开姚姚,然后轻轻擦干她脸上的泪痕。
“江……”刚说一句话姚姚又是一阵泪下。
“好了,上车吧。”赵一江轻轻理了一下姚姚耳边的乱发,在她的额上轻轻亲了一下。
车缓缓地走了,姚姚站在车窗前向赵一江用力地挥着手。
“江……别忘了多喝点水……”
此时,赵一江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举起的右手像机器一样,傻傻地挥着,直到列车消失在视线的那一边。姚姚走了,只相聚了一夜就像梦一样瞬间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一个纤细的背景。
赵一江依然站在月台上,一动也不动,他那忧郁的双眼闪着淡淡的忧伤。列车早已消失了。
姚姚刚离开,赵一江又想了起她来。姚姚是个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的女孩子,六年来一直像一位母亲一样关心着、呵护着他,即使不在他身边她也同样会时常给他打电话,叮嘱他天气热了别忘了洗澡,天气冷了别忘了添衣,除了这点每次最后一句话总不会了忘了叫他多喝点水,原因只因为他身体不好,太瘦了,皮肤又干燥。现在好不容易才能见一次面的姚姚转眼间又从眼前消失了,赵一江心里变得无比的空虚,无比的混乱,就像从楼顶上掉下的花盆一样,碎碎的,乱乱的。
从车站回来,赵一江丢了魂似的,没精打采恍恍惚惚的,一回到宾馆就像中毒的耗子一样,倒头就睡。等他醒来时已是凌晨一点多了,看着空荡荡的枕边,想起昨夜此时姚姚还睡在身边时,心里又不禁伤感起来。为了明天出去找工作时能多点精神,为了忘却暂时的痛苦,赵一江拉起身边的被子蒙头又睡了过去,只是一直到天亮他再也没有睡着,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姚姚的身影。
终于熬到了天亮,一束晨曦的微光从窗外直直地泻进来,洒在床前的地毯上,暖暖的,柔柔的,好不舒服。赵一江翻过身子又爬在枕头上,欲睡不睡,他双眼布满了血丝,红红的,显得比往日多了几分倦意。
窗外街上的人们早已热闹起来了,宾馆里也开始传来了收拾东西的吵杂的声。赵一江拉开窗帘看了看天,转身背起背包出了门去。
赵一江背着包像个流浪汉一样,哪儿有路就往哪儿穿,哪儿有招聘广告就往哪儿挤,走了大半天脚趾都起泡了还是一无所获。他看了看渐渐西下的夕阳再看了看身边喧嚣的人群心里有点茫然了,虽然今天不是第一次出来找工作,但不知为什么这次总觉得特别无奈。愁怅绕满了整个心。
“赵一江!”赵一江觉得好像有人在哪儿叫他,他听了一下又没了,他心想是不是因为今天没有吃午饭耳朵给饿出毛病了?如此想着他又继续往前走。
“赵一江……赵一江……”赵一江停下脚步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嘀咕着,没有人啊,怎么好像老是有人在叫我?他又把耳朵捂上再放开,然后再捂上又放开,耳朵没有毛病啊!他又嘀咕道。正当他迈开步子想再继续赶路时一只手突然“啪”的一声搭在他的肩上。
“怎么了?什么时候改名啊?怎么叫了那么多声都不应?”
赵一江猛然转过身,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时髦长相英俊的男子。
“何少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赵一江连忙道歉,眼里分明闪着惊讶的光。
“老同学,三年不见我还以为您老真的改名了呢!”何少聪打趣道。
“哎,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怎么累得像个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似的?”何少聪又打趣道。他这个人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说话时总能带些幽默感,这点早在念高中时赵一江就已知道了的。
“哎……一言难尽啊……”赵一江长长叹了一口气,最后把在大学里半工半读的生活和今天出来找工作的事一口气全都倒了出来。
其实,何少聪早就知道赵一江家里生活比较困难,念高中时他就一直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养活自己。想到这里何少聪心里不由地抽搐了一下,他本想和老朋友叙叙旧,没想到第一句话便触痛了他的旧伤口。
不知是何少聪觉得过意不去,还是巧合,他突然拍手叫道:“对了,高中时你不是咱们学校小有名气的诗人吗?刚才你也说了在大学里你也一直任校文学社主编,这下你的工作可以搞定了!”
“真的?!在哪?!”赵一江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猛地抓住何少聪的肩膀。
“哈哈,你忘了?我们刚上高一时我爸就到杂志社里工作了,那时你来我家时还向他请教过文学上的东西呢,上个月他又‘升官’啦,现在当社长。”何少聪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兴奋地说。
“对啊,我怎么给忘了?”赵一江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
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再看看身边平时说话嘻嘻哈哈的何少聪,赵一江心里舒坦了许多,他那紧蹙的双眉也舒展开了,眼里忧郁的眼神早已换上了兴奋的色彩。
四
在杂志社里虽然不包吃也不包住,但每个月八百块钱的工资赵一江也已经心满意足了,而且他的工作又极为轻松,每天都在办公室里编辑一些不痛不痒的文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因此在工作之余赵一江每天总翻开心事寻找曾经的点点滴滴,让孤寂的心在记忆的蓝天下翱翔。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不知不觉中赵一江已在杂志社里呆了一个多月了,由于他工作认真又有工作经验,在杂志社里颇受领导的青睐,因此赵一江倒也觉得日子过得安逸自在,只是不知为何时间久了他总觉得心里还缺少点什么,或许是爱吧,关爱,与女人有关的关爱。在此之前他身边从未缺少过女人的,从小家里虽然很穷但有母亲的百般疼爱,初中时又有林莉娜的帮助和关怀;高中时又有姚姚的温柔体贴与无微不至的照顾;上大学后又有叶芳雪热情的双手;而现在呢?杂志社里虽然女社员也不少,但只是那种或者说仅是那种见面只打个招呼便各忙各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同事。想到这里赵一江心里又泛起了一层淡淡的伤感,于是又想起了那天难舍难分但又不得不分的姚姚。
姚姚确定是个好女孩,自从与她相识到相爱,她总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体贴那样的善解人意,让人见了就心疼,不想再让她操一份心、受一点苦。赵一江坐在办公室里,闭着双眼靠在椅子上让心在记忆中与姚姚相依相伴。
“一江兄,你老人家这几天是头疼脑热还是精神中毒啊?怎么老见你发呆啊?”突然有一位同事摸着赵一江的头打趣道。
“没什么。”赵一江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读者寄来的信件和手里尚未审完的稿件机械般地回答。同时嘴角抽蓄了一下,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赵一江确实有点累了,不是人累而是心累。自从与姚姚久别重逢又匆匆分别后,他总是恍恍惚惚的,虽然因为碰见老同学何少聪顺利找到工作而兴奋了几天,但是不知为何,没有姚姚在身边就连开心快乐也变得那么的短暂。或许是六年来姚姚一直都是他的精神支柱的缘故吧。
其实,赵一江打心底就知道自从与姚姚相识后特别是与姚姚确立恋爱关系后,姚姚就已成了他的精神支柱,六年来一直如此。他开心时希望姚姚能和他一起快乐;寂寞时习惯姚姚在他身边;伤心时习惯姚姚像呵护小孩子一样呵护着他,也习惯心烦时躺在姚姚温暖的怀里聆听她有节奏的呼吸声和平稳的心跳,然后再慢慢睡去。然而,此时孤寂的心就像飘零的落叶一般,零零乱乱的,思念的烈火怎不烧伤这无法平息的心扉?
赵一江无法扑灭这熊熊燃起的思念的烈火,无法平静这波涛汹涌的心湖,他日思夜想,然而风依然是风,月依然是月,远去的姚姚依然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赵一江茫然了,六年来已不知曾多少次在思念的森林里徘徊。睁眼是她,闭眼是她,白天是她,夜晚还是她,似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身影她的微笑。
在思念的日子里,赵一江已不知多少次在梦里与姚姚欢聚,只是每次醒来陪伴他的都是死了一般的寂静的夜。
今晚,夜依然那样静,窗外星星依然眨着泪珠一般的眼,闪闪的;夜虫像是有什么喜事一样,歌声在这凄美的夜色里轻轻回荡。赵一江独自坐在窗前遥望着遥远的夜空,思绪像乡村上空袅袅的炊烟一样在心里轻轻萦绕。此时,赵一江真希望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他的眼睛,虽是遥远但至少能让他看见让他魂牵梦萦此时在遥远的另一座城市的姚姚。想到这里他便有些伤感起来,他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与姚姚相聚。
望着广漠的星空赵一江突然诗兴来潮,于是写下了如此发自肺腑的诗句:
你可曾记得那美丽的蝴蝶
爬满了我思念的青藤
你可曾记得那红色的蜻蜓
爬满了我惦记的柳枝
曾经厌倦漂泊的心
并把它牵向你宁静的蓝天
看着今夜依旧伤感的星星
想起你曾经说过的
许许多多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故事
思绪便在从前和以后徘徊
心情在不经意间被往事咬伤
我无法扑灭
这熊熊燃起的思念的烈火
只好用一支支香烟丈量夜的距离
一杯杯烈酒洗刷心的孤寂
睁开朦胧的醉眼
望着今夜依旧孤独如初的月
这漫长的思念
就让这冰凉的夜风给你捎去
因为我已知道
思念是美丽的孤独
是温馨的忧伤
是甜蜜的惆怅
看着这清静的夜色,再看看刚写好的诗句,赵一江心里轻松了许多。虽然这几句话不能完全表达出他的内心世界,但字里行间却已表达出了他对姚姚苦苦的思念。
夜色浓下来了,一朵浮云遮住了月亮娇嫩的脸。
五
天已经大亮了,似乎今天天气特别的好。,阳光柔嫩柔嫩的,像金子一样洒在屋里。风也很是轻柔,一阵轻风拂来,赵一江那飘逸的长发飘在风里偶尔也爬到脸上,快痒痒的,好不舒服。
也行是因为昨晚把所有的思绪都写成了诗句缘故,此时赵一江心里像掷了块千斤巨头一样,轻松了许多。对姚姚的思念已不再像先前那样的痛苦,那样的失魂落魄了。望着窗外休闲的人群,他突然有想出去透透风的冲动。于是便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书籍出了门去。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看着路边依然争芳斗艳的花草和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赵一江觉得心里好不轻松自在。一个多月了,回南宁这么久他还真没有出来过,他每天都像绕着自己的轨道打转的卫星一样,从家里到杂志社再从杂志社里回来,如此反复。今天是周末又没事做,于是便出来走走。
踏着都市里特有的喧闹,沐浴着柔和的阳光,赵一江双手插在裤袋里在路上轻轻漫步。不知过了多久,像有神仙引路似的,他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网吧,看着熟悉的电脑,他心头一热,一个多月了,杂志社里虽然也有电脑,但社里有规定职工一律不得擅自用电脑更不能擅自上网。因此一个多月来他连碰都没碰过电脑,现在无意中见到了电脑于是心里便有些激动起来。
一打开电子邮箱,里面全都是同窗好友给他发来的e-mile,就连qq里也到处是同学们的留言。看着一封封信和qq里一个个闪动着的头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他全身。正当赵一江一封封地给他们回复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了他的眼帘,“叶芳雪!”他心里突然莫名地激动,甚至兴奋得差点没喊出声来。
赵一江时常像婴儿注视着母亲的脸一样双眼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看着叶芳雪的脸,时常又被她那天仙一般的笑脸所陶醉。
叶芳雪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她早已经习惯了赵一江那一动也不动的有点忧郁的眼神,有时候他不在或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不看她时她反而觉得有点不自在。
此时,看着熟悉的名字和信里与众不同的语气,赵一江心里像退潮一般波涛汹涌,回来这么久总觉得心里还缺少点什么,即使姚姚在他身边这种感觉也一直在他心里忽隐忽现。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也在想她,像想念姚姚一样想她,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把她放在心底的某个不易发觉的角落罢了。
叶芳雪是一个聪明伶俐又极具风情的女孩子,大一时便与赵一江同桌。她具有一米七多的苗条的身材,又有天仙一般的花容月貌,刚上大一时她就被选入了系里的模特队是系里公认的美人儿。叶芳雪那标准的瓜子脸上镶着两只脉脉含情又极漂亮迷人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在那两弯柳叶般的眉毛的衬托下,显出了几分迷人的色彩;双唇又红又嫩,像雨后的葡萄似的,让人看了又想再看一眼,生怕在不轻意间就会消失了一样。
此时,看着电脑屏幕里叶芳雪那熟悉的话语,赵一江心里仿佛又看到了叶芳雪那天仙一般的笑脸,心里也不知不觉随着往事向记忆中飘去。
那时和叶芳雪同桌时赵一江就对身边这位活泼开朗的女孩有了对别的女孩所以没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在告诉自己:不可能的,我已经有了姚姚了而且都彼此深爱着对方,我怎么会喜欢上她呢?不,这绝不可能!
时间像流水一样一天天过去了,叶芳雪的热情给身在他乡的赵一江带来了一丝温暖,也抚慰了他那忧伤的心灵。也许正因为叶芳雪的热情,赵一江经过一段漫长的内心挣扎后不得不承认,他对叶芳雪不但是一见钟情而且也是日久生情,以前他都在告诉自己说不喜欢她原来也是自欺欺人,叶芳雪那天仙般的笑脸早已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赵一江虽然生性不爱说话,但他却也是一个颗多情的种子。曾几何时,他把对姚姚的痛苦的思念和对叶芳雪难以割舍的情丝都写成文章投向报社,又曾几何时,他那淡淡的哀愁和细腻的情感打动了多少多梦的在花季里的少女。然而,叶芳雪又怎不知道赵一江那复杂的心事?
“赵一江,你丫还想不想混?!”曾几何时,叶芳雪那开朗的性格总爱对着赵一江这么大喊大叫。她好像是看《梦里花落知多少》太多了,开口闭口老是带有那“丫”字。
“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赵一江不论在什么时候总这样低声说道。
“呀——这叫大声啊?!”
“得了,得了,你赢了。”赵一江不管跟谁说话,他老是喜欢让着别人。
“去——” 叶芳雪把那个“去”字拉得长长的,她早已习惯了赵一江的谦让。
“您的上机时间还有五分钟……”电脑屏幕上突然闪出一个对话框。
这时赵一江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原来他已经对着电脑发呆了近三个钟头,于是他便匆匆给叶芳雪回了几句话:
“叶子,这么久没见到你了,说真的我还真的有点想你了,想和你逛街和你瞎掰……”
在回家的路上,赵一江又变得伤感了起来,早上出来时轻松的心情不知何时又多了几分莫名的失落。
“一江,一大清早的你上哪去了?我等那么久都没见你回来。”刘玲从门前迎上来。
“只是出去走了一下,有事吗?”赵一江和往常一样,简单答了一句便开门进了屋里。
“哦。”刘玲不再说什么,她随着赵一江一起进了屋里。
刘玲是一个水晶般的女孩子,她像年少的村姑一样纯洁而朴素,同时她又具有姚姚的温柔与体贴,叶芳雪的热情与大方。刘玲虽然只有二十一岁而且又没有上过大学,但凭着她扎实的文学功底她已在杂志社里做了三年的编辑了。
说到赵一江,刘玲还真不知是天意还是缘分。那时,赵一江刚来杂志社上班时刘玲就觉得对这个男孩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看着他那忧郁的双眼不知怎的她心里也不禁变得难受起来,只是由于当时赵一江刚来,对大家来说都还很陌生,所以她只好把那只有她才知道的心里微妙的变化的东西深藏在心的最深处。
或许是上天真的能看懂女孩子的心事,那天下班回家的时候,刘玲发现多了个邻居,这位邻居居然是赵一江!
“啊,是你啊?!”刘玲突然用高八度的声调叫起来,她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与高兴。
“嗯,不好吗?”赵一江淡淡地答了一句,似乎心情比刚才在杂志社里好了许多,只是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哀愁。
从此,刘玲便与赵一江便成了一对好邻居、好朋友,也从此赵一江便走进了刘玲的内心深处那个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隐密的地方。
六
“你啊,每次都这样,老是一个人出去,叫都不叫我一声。”刚走进屋里刘玲便对着赵一江嘟哝起来。
赵一江像没了灵魂一样,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两眼像木刻似的,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刘玲像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样,又是泡茶又是拖地板“你啊,老是这么懒,早上起来也不扫地。”
“玲玲,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我总觉得心里郁郁的,好像塞满了什么东西似的,特难受,但又不知该如何才好。”发呆了许久的赵一江突然转过身说起话来,他那长嘘短叹的样子总让人感到生活是多么的无奈。
“你啊……”刘玲正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去。她深知赵一江心里确实塞着很多欲放不能的东西,这些在第一次见面时她便从他那双忧郁的眼里感觉到了的。
“好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刚从外面回来你也累了,你先喝杯茶吧。”刘玲本想问赵一江心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把他弄得如此心神不安,但当她看到他那忧郁的双眼时却又欲言又止,她知道那是他还在滴血的伤口,她又怎么忍心去触痛它?
“玲玲,如果你是个男的你身边站着三个女孩子,一个是与你相爱多年的恋人,一个是你说不出为什么就爱上的朋友,一个是明知你有女朋友却又像往常一样深爱着你苦苦等着你的女孩,你该怎么办?若能选择你选哪一个才不会伤到另外两个人的心?”赵一江把茶放在桌上一把把刘玲拉过来坐到他的身边。
“我……”刘玲突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赵一江心里塞的居然是她今生从未碰到过的她无法解释清楚的问题。
“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心里无限迷惘。”赵一江双手紧紧抓着他那飘逸的长发。
看着赵一江那痛楚的样子,刘玲心里像刀割一样剧痛,但她又不知如何是好,面对着眼前的赵一江她只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其实,这个故事我早就想说出来了,只是心里乱乱的不知从何说起。”赵一江揉着刘玲那纤细的小手慢慢地说。他总是这样,不管跟谁说话他总是习惯揉着别人的手,以前是姚姚、叶芳雪、现在是刘玲。
看着赵一江那忧郁迷茫的双眼,刘玲鼻子一阵酸“那就说出来吧,也许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赵一江看了刘玲一眼,嘴角动了一下,似乎露出些笑意。有个男孩他从小就像女孩子一样,习惯混在女孩子群里,他上高中时不知是天意还是缘分或者是他在外流浪久了厌倦了漂泊的心需要一个爱的港湾来停泊,在一次无意的邂逅他发现他已经爱上了坐在他身后的女孩,也许真的是天意,这位温柔美丽的女孩子早已喜欢上了他,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初来乍到,彼此都还不是很熟,所以都不敢向他表明罢了。于是,在以后无数次的接触中他们终于成了一对恋人。就这样,男孩和女孩都彼此相爱着,直到高中毕业生、直到现在。
现在男孩和女孩各在遥远的城市里念大学,他们依然像往日一样,依然深深相爱。但不知是因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还是男孩以前习惯了女孩的关爱与体贴,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男孩在刚进入大学时就被他同桌的一个叫叶芳雪的女孩给迷住了。也从此他被卷入了感情旋涡。要知道这位和他同桌的女孩已经有了男朋友了,而且她也只想和男孩做普通朋友而已。
正当男孩为感情大伤脑筋时,由于昔日好友的相互转告,他的一位初中同学刚得到他的电话号码就给他挂了个电话,这个电话不打来倒还没什么,可偏偏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给男孩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那位女同学在电话刚接通时就已泣不成声了。她说:‘××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子追我我都不接受吗?其实,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曾经在我的生命中出现!’当时男孩傻了,他原以为装着不知道就没事了,他原以为初中毕业后各奔东西也就没事了,他原以为这么久没见以后见面也就自然没事了,可一切都有违背了他的意愿,一切都让他那么难以置信,她居然从初二就爱上他时直到现在依然没变,依然情深意浓,屈指一数八年了!整整八年时间她居然还像往常一样深爱着他!
男孩心碎了,他彻底崩溃了。面对这复杂的感情纠葛,他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只好黯然泪下。
最后这位爱了他八年、等了他八年的女孩说:‘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但我一定会等的,八年时间我都等过去了,我还有什么不能等的,我一定等到你失恋的那一天为止。当然,我也希望你不会失恋,希望她能好好爱你……’
天!回首往事,不知道男孩当时是怎么挂下电话,怎么离开宿舍,怎么熬到今天的。”
看着赵一江越说越伤心,泪水都流下来了,刘玲鼻子酸酸的,心里也像塞着什么东西一样,特难受,双眼也不知不觉淌下泪来“一江,那个可怜的男孩就是你,对吗……”
赵一江沉默不语,他只是把刘玲脸上的泪痕轻轻拭去。
虽然和赵一江相处不是很久,但是对他刘玲却也还是了解的,从平时他忧郁的眼神和刚才他流下的伤心的泪水中可以看得出来那个在感情的旋涡中苦苦挣扎的可怜的男孩一定是他。
七
这些天天气格外的炎热,中午是火辣辣的,屋外热得像个火炉一样。自从去网吧回来,赵一江总显得闷闷不乐的,刘玲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此时正是黄昏,窗外夕阳西下晚霞如血,看着躺在床上发呆的赵一江,刘玲忽然想叫他一起出去散散心。她想也许这样他会好一点的。
“一江,你睡了一整天了,我看你也睡累了,不如我们出去散散步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外面的晚霞那么漂亮不去看看怪可惜的。”
赵一江平日里就很听话,不管叫他去做什么他从来都不会说半个“不”字,何况他今天睡了一整天也真的有点睡累了,于是也想出去走走。
“对了,顺便带上你的吉他,认识你那么久我还没见你弹过呢。”
赵一江看了看挂在墙上了的吉他眼里闪着异样的光。是啊,来杂志社已有一个多月了,每天都忙于工作,那把吉他早已在记忆中被尘封了。
踩着柔嫩的余晖漫步在邕江边,夕阳红红的,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饼挂在遥远的天边;云,一朵朵,也是红红的,像牛像马也似狂奔的虎豹,轻轻的,飘飘的,浮在遥远的天边;缓缓地流动的邕江水像一条神奇的仙河,也是红红的,波光粼粼,水底游着血色的云霞和破脸盆一样的残阳,很是徇烂。看着这动人心弦的暮色,赵一江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看到赵一江开心的样子,刘玲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但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只是觉得像小时候突然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玩具一样,心里很满足很舒服“那以后我就多陪你出来。”刘玲也露出甜蜜的微笑。
“是啊,这里早上有蓝天碧水,傍晚有彩霞云飞,而且又如此清静,确实是个放牧心灵的港湾。”赵一江望着广漠的苍穹,比起往昔,脸上少了几许忧伤多了几分快乐的色彩。
“你啊。要是天天都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了。”
赵一江没听见似的,他找了块的石头就坐下,顺便放下背在背上的吉他。
看见赵一江停下来刘玲也止住了脚步坐在他身边:“看,那朵轻轻飘动的晚霞多美,像是一朵沉睡的玫瑰。”
赵一江顺着刘玲的指的方向望去:“是啊,好美,就像你害羞时的样子。”
听到赵一江这么一说,刘玲脸上突然一热,随即便露出些许做姑娘的羞涩变得绯红:“你少来了你。”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藏不住异样的欣喜。
“你弹一下吉他好吗?认识你那么久我还真没听你弹过呢。”看着赵一江转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刘玲心里变得有点不自在起来,于是便转开话题。
赵一江看着刘玲轻笑了一下便悠然地弹起琴来:
你说你是风,漂泊在人世间,
沧海桑田,只为寻找曾经的爱恋。
你说你是风,浪迹在海角天边,
漫长的苦恋,似水流年,
爱人啊,何时才能见到你
熟悉的脸?
啊……啊……
昨天,今天,明天,岁月变迁,
何年,何月,何时再见到你
不变的容颜?
啊……啊……
昨天,今天,明天,似水流年,
我的心不变,爱你到永远,
永远……
赵一江唱得很投入,眼泪快都流下来了。
看着赵一江这般投入的样子,刘玲不知是被他动听的琴声征服了还是被他那伤感的歌声感动了,泪水不禁滑落下来。
“是不是我弹得很烂?”
“没有,没有,很好听,真的……”
“这是我念高三时给一个女孩子写的”
“这个女孩是你女朋友,是吗?”
“嗯。”赵一江望着夕阳落山的地方轻声应了一下。
“认识你那么久,你给我的感觉总是那样的忧郁那样的伤感,刚才你唱的那首歌也是那样的伤感,今天早上你讲的那个故事更是感动得让人直掉眼泪,我想故事中的那个可怜的男孩就是你,对吗?”刘玲望着渐渐淡化的晚霞轻声说道。
“如果真的是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刘玲顿住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好,她只知道赵一江忧郁的脸的背后原来隐藏着如此复杂而伤感的故事。
“是啊,那个男孩就是我,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我是情感上的弱者,是一个……”赵一江双手捂着脸,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感情这东西是讲缘分的,有缘的自然会走到一起,无缘的再怎么努力去追寻再怎么痴情地等待它也同样像风一样,呼地从我们的身边从我们的眼前吹过。”
“你没有经历过你又怎么会知道其中的苦涩?”赵一江的声音仍然有些颤抖。
“也许是吧。”
“不是也许,是确实就这样。你知道我刚才弹的那首歌是写给谁的吗?那是我念高三时写给我女友姚姚的。一直以来我和姚姚都深深相爱着,可不知怎么的上大学后我却爱上了同桌的一个叫叶芳雪的女孩,也许就像以前我的朋友所说的吧,姚姚确实是真心爱我,但我却不是真心爱她的,这是因为长期以来我都一边上学一边孤身一人在外打工为生活而劳碌奔波,漂泊久了的心只想找一份关爱一声叮咛一点依靠,我对姚姚的感情不是爱情而是依赖,是一种亲情的依赖。”说到姚姚赵一江有些激动但也有些无奈起来,毕竟她是他六年的苦恋也是他六年来唯一的精神支柱,他怎么舍得割断这漫长思念织成的缠绵的情丝?但他也无法扑灭对叶芳雪如痴如醉的炽热的爱。
“一江……其实爱你的人又何止姚姚一个人……”看到赵一江痛苦的样子,刘玲心里像刀割一般疼痛。
“是啊,正当我在姚姚的叶芳雪之间徘徊时,一个分别了六年的老同学却给我挂了个电话,她就是我今天早上说的那个喜欢我八年爱我八年的女孩林莉娜,你说我能怎么样?我该怎么办?一个是与我相爱了六年的女友,一个是我说不出为什么爱上的苦苦追求的同桌,一个是等了我八年爱了我八年的朋友,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赵一江的声音哽咽起来,泪水已不禁淌了下来。
“一江……我…”刘玲扑到赵一江的怀里,她本想说其实她也是多么地爱他,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又怎么忍心在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她不能,她太爱了他了,她不忍心再看到他痛苦。
赵一江把刘玲轻轻揽在怀里,他以为是他的故事让身边这个女孩落下了感动的泪水。其实,他不知道,她也像姚姚像林莉娜一样多么地爱他,只是她此时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敢去爱,不知如何去爱,她不想给心爱的人再添一点压力、一分忧愁。但她又无法抵挡相思的痛苦,只好让泪水湿透了她那颗欲爱却不能的心。爱是这般的痛苦!
“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看你伤心成个这样子,好像你就是我,而我却是另一个人一样,咱们回去吧。”赵一江像安慰姚姚一样把刘玲轻轻扶起,再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
踩着灿烂的夕阳的余晖而来,踏着凄美的星光回去。月亮早已爬上来了,像个害羞的姑娘似的躲在云层里只露出半边脸。
八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动作笨笨的呼呼转动的吊扇,赵一江心里似乎想起些什么,他拿起电话正想拨下电话号码时才又想起原来他没有姚姚家的电话号码,他以前为了避免她被父母责骂自愿不要她家的电话号码的,他们只有回到学校里才能用电话向对方倾诉相思之苦。于是赵一江变得有些沮丧起来。
赵一江抱着电话,两眼直愣愣的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久远的过去,心里不免又一阵伤感。他拿着电话在手上翻来覆去,随手拨下一个号码,不料电话那边转来的竟是他早已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他意外激动之余心底却也隐隐作痛。
“喂!”
“ hello!”
“啊!你啊?!你丫死到哪去了?怎么那么久都不给我打电话?”
“哦……我……”赵一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一直都没忘记她,原来她一直都藏在他心底,此时电话那边转来他早熟悉的声音,却也触痛了他心中那个块隐痛的伤口。
多少个日日夜夜以来,他一直都努力着把她忘掉,可他越是想忘的就越是忘不掉,虽然她经常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他也有女朋友了况且他们俩性格差异极大,要呆在一起那是永远都不可能的,可是他能怎么样呢?心中那股熊熊燃起的烈火早已把他的心烧得垂死挣扎。
“呀……臭小子,你还想不想混?怎么老抱着电话屁都不放一个啊?!”叶芳雪像往常一样,在电话那边大声嚷个不停。
“叶子,你现在还好吧?”
“屁话!说话都这般没水准,不好能这么大声吗?!”
赵一江的脸不知不觉烧了起来,火辣辣的,他总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要能听到叶芳雪那活泼且又有点调皮的声音他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喂!喂!老兄,你又发哪门的呆啊?怎么又哑了?!下个学期不管怎么样你都得提前十天来学校,我要你陪我逛街,若不按时来你小子可别怪本小姐心狠手辣,哈!哈!好了本小姐现在没时间和你瞎掰,你小子发你的呆吧,我溜咯……”
赵一江像梦游一般,傻傻地握着电话,嘴里机械般地挤出了两个字--拜拜。
窗外灯火辉煌星光闪烁,温柔的月儿也露出了害羞的脸。街上人来人往,成双成对。路上的行人,有赶路的,有散步的,有的匆匆忙忙,有的却轻轻漫步。商店的门依然开着,灯光很亮,有的依稀有些顾客,有的冷冷清清的,只有肥嘟嘟的店老板娘躺在藤椅上打盹。街边热闹非凡,烧烤摊前红男绿女,磨肩擦踵……
赵一江又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一脸木然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他今晚的心情特别沉重,原以为把所有的心事都说出来了心就能得到解脱,原以为给叶芳雪打个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就会好受些,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变得越来越沉重,漫长的思念又在脑海里升起。
不知姚姚现在是否还好,好久没有见到她了,赵一江总有一种想抱她的冲动,可一睁开双眼,眼前依然空空的、静静的,只有映在墙上的风铃的影子微微摆动着。
在想姚姚的同时,赵一江的心里也掠过一个人的身影。林莉娜,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还像以前那样,整天惦记着他牵挂着他。其实,赵一江心里清楚,她一定还在惦记着他的,因为她曾经说过要等到他失恋的那一天为止。
“天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啊?”赵一江烦得坐立难安,连睡觉都不知如何才能睡着,他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到底怎么去面对。
九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出来了,赵一江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表,还好没有迟到,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上班时间。于是他匆匆洗漱一番便带上稿件出了门去。
走进办公室,刘玲像往常一样早已准备好早餐在那里等他了。
“用得着这么拼命吗?”赵一江刚坐下刘玲就一边替他擦脸上的汗水一边心疼地说。
“起来晚了,没时间等车只好自己跑来了。”
“你啊,一睡神似的,睡得早起得晚,看,现在受罪了吧?”
天知道赵一江一直以来都睡不好,每天夜里只要他一合上眼便满脑子是姚姚温和的脸或是叶芳雪爽朗的笑声,想多了,偶尔也为林莉娜的未来而担忧,他不知道以后如何去面对她为了他而苦苦等了八年的眼神。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又有谁能看得懂、谁能解得开呢?可谓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给,乘热吃了吧。”刘玲把早已准备好的包子和牛奶给赵一江递过去。
“你吃过了?”
“不吃还等你啊?”刘玲微笑道。
赵一江一边吃一边翻开桌上的稿件细细批阅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里像高考的考场一样,静得只听见批改稿件时笔在纸上磨擦的沙沙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有个人大声嚷道:
“中奖了,中奖了,市文联举办的‘荷花杯’征文比赛咱们社里有人获奖了!市财政厅还特定给咱们社拨了两万块钱经费!”
原来是杂志社里平时消息最灵通的陈浩杰向大家报喜来了。
杂志社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谁啊?谁啊?是谁获奖啊?”大家都熙熙攘攘地追问起来。
“那你们猜是谁啊?”见大家都又高兴又焦急的样子,陈浩杰故意把通知书和刊有获奖文章的样刊举在头上。
“陈浩杰,你不好好工作你在这里嚷嚷什么啊 ?”正当大家还在冲着陈浩杰嚷嚷时社长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见社长走过来大家都纷纷说:“社长好!”
社长看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陈浩杰便走过去在他的头上摸了一下:“你小子就知道嚷嚷。”但脸上分明挂着几分欣喜的色彩。
“这次市文联举办的‘荷花杯’征文比赛市政府很重视,咱们社已经有五年没有获奖了,这次咱们社能获得一等奖市政府也很重视,财政厅为了庆祝我们社拿到这个大奖还特定给咱们社拨了两万块钱的经费。因此,大家应该向这个一等奖获得者赵一江同志学习,同时感谢他给咱们社带来这么好的荣誉。!”
社长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便“刷”的一下,转向赵一江。
赵一江只上微微笑了一下,倒是站在旁边的刘玲像儿时穿上刚买的新衣服一样,又蹦又跳:“太好了,太好了……”
“这次赵一江同志获得了一等奖对咱们社来说意义非常之大,所以呢为了鼓励赵一江同志再接再厉也为了感谢他给咱们社带来荣誉,我决定咱们社要以市文联欢会给他的奖金的三倍奖赏他,大家鼓掌祝贺!”社长看了一眼大家,脸上洋溢着满意的微笑。
社长说完便走过来握住赵一江的手。
“小赵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以前你和聪儿回来时我就觉得你是块难得的材料,文学功底深厚,现在总算证明了我当时的看法了,真的谢谢你啊,谢谢你给我们社带来失去了五年的荣誉。”社长紧紧地握着赵一江的手,眼眶里荡着晶莹的泪滴。
看着眼前这位年迈的社长、老者一阵久违的温暖突然袭上身来:“何伯伯您别这么说。”赵一江也有些激动起来,他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改变了对眼前这位老者的称呼。在杂志社上班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把“社长”叫成“何伯伯”,正因为这么叫他才猛然间发现亲切了许多,也因为这么叫他才又想起了高中时跟何少聪回家时,眼前这位老者是多么的可敬多么的平易近人。
想着想着,赵一江突然有种欲哭的冲动,于是便说还有事没办完就匆匆离去了。
“一江,怎么了?”刘玲见赵一江一个人呆在办公室旁的角落里发呆便走过去关切地问。
“没什么。”赵一江拭去眼角的泪滴轻声说。
相处了这么久,刘玲对赵一江已是很了解。她知道赵一江一旦有什么心事或烦恼总习惯一个人呆在某个角落里发呆。
“走吧,回去上班吧,要不等下子被社长见着了就不好交待了。”刘玲拉着赵一江的手直往办公室走去。
“小赵,你中了这么大的奖今晚可要请客哦。”刚回到办公室同事们便对赵一江嚷起来。
赵一江看着他们一个个笑嘻嘻的样子,真不知说什么是好,他只是对着大家微微一笑便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江兄,您老不请大家搓一顿也太不够哥们儿了吧?大家同在办公室不敢说是难兄难弟,至少也算是相识一场,大家说是与不是?”这个平时就爱揍热闹的杨辉还没等赵一江坐好就三步分两步冲过来拍着他肩膀侃道。
“对啊,小赵,市文联给了你一千块咱们社里又给了你三千块,你这个可是个大奖啊,不请大家出去happy一下也太没意思了点。”见到杨辉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嚷起来。
赵一江见杠不过大家只好答应了“好吧,那在哪?”
“ ‘aries’不夜城吧’那里又高档又漂亮而且服务特周到。”杨辉这家伙嘴特别快。
“不行,那里太远了,我看去‘玫瑰之约’吧,那比较近。”一位女生抢着话题说道。
“你有没有搞错?那里是鸳鸯息栖的地方,你也敢去?!我们又不是……”一声高亢的男高音打断了方才那位女生的话,但后面又吞吞吐吐的没了下文。
“我想还是……”
“好了,好了,看你书生样的肯定说不出什么名堂来。”杨辉没有等那位女生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正当大家沉思苦想去哪里好时,一声轻弱秀气的女声从沉默的人群中响了起来:
“去‘月亮湾’吧,那里物美价廉,而且装饰雅而不俗,很是迷人,平时就有好多人去那里聚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就在咱们社的斜对面。”
说毕大家便都拍手叫好:“对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啊?”
一直站在一旁不出声的刘玲终于开口了:“那就这么定了。”
定好了出去吃饭的地点后大伙又兴奋了一阵,尔后才渐渐静下来忙自己的事。
“小赵还真行,别看他平时少言寡语的但水平还真是一流的。”在静静的办公室里偶尔传来几声小声的议论声。
“对啊,而且也很够朋友……”
“大家注意了,刊有小赵那篇获奖文章的杂志现在上市啦,大家自个儿去买吧,否则别说我‘小灵通’不跟大伙儿打招呼啊……”陈浩杰这家伙整一精灵,大家还没从获奖的喜悦中转过神来,他又报喜来了。
十
在“月亮湾”酒店里,大家都乐得跟逢年过节的小孩子似的,你说我笑,我说你笑,一个个喜气洋洋满面春风,不到一眨眼工夫,他们所点的菜服务员都给揣上来了。
“来,来,来,大家为一江兄中的这个大奖干杯!”杨辉这油嘴滑舌的家伙像是一辈子没喝过酒似的,还没等把酒倒满就起身要碰杯了。
“干!……”
“干!……”
大家也都跟着站起来把头一昂,一杯酒就下肚了。
“今晚真happy啊,大家相处这么久还真没在一起搓过呢!小赵,你小子真行啊,行得不得了,要不是你今晚大家也不能聚在一起这么开心哩,大家说是与不是?”陈浩杰举着他那女孩子一般的小白手向大家笑道。
大家又一阵欢呼,掌声响得排山倒海。
“好,那大家就为我们的友谊干杯!”杨辉这家伙整一鬼头,点子特多,嘴特滑!
“对,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友情万岁!”
“友情万岁……”
杯子碰得叮当响,一转眼三扎啤酒就见底了。
“小姐,再上三扎‘漓泉’!”杨辉老练地向服务员叫到。
大伙儿都高兴地喝着,尽情地侃着,女生玩石头剪刀布,男生猜码划拳,不知过了多久桌下已堆满了空酒瓶。
“哎,对了,大家有没有买刊有小赵获文章的杂志啊?”突然陈浩杰涨着酒红的脸向大家说道。
“买了。”
“我也买了。”
大家都纷纷说道。
“那你们觉得小赵写得怎么样?”陈浩杰瞪着大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
“伤感,好伤感……”几个女生都触景伤情一般,轻轻擦去眼角即将滴下的泪。
听见大家这么一说,赵一江鼻子一阵酸楚,心里像塞了什么东西一样,涩涩的,好不难受。他端起酒杯头一昂,一杯酒咕咚下了肚。原来,他写那篇文章并不指望能拿到什么奖,他只想借这次征文比赛用文字来解脱心中多年的感情纠葛、抚平心中的忧伤。可却阴差阳错、鬼使神差,他偏偏获奖了而且是一等奖,再回首看看这篇文章,思绪又无意中回到了久远的过去,对姚姚的思念,对叶芳雪的牵挂,对林莉娜的惦记又像秋天里那无名的野火一样熊熊燃起……
“服务员,再上两扎啤酒!”一直沉默的赵一江突然站起来向服务员高声叫道。
大家见一直都沉默不语的赵一江突然破天荒地向服务员叫酒都以为他是因为获奖而高兴,于是都说:“好,够朋友!那咱们今晚就不醉不归!”
刘玲看着坐在身旁的赵一江拿酒当水一样一杯杯猛喝下去心里好不难受,她知道这不是赵一江的本意,他是触景伤情,他只想用酒精来麻醉他那颗充满忧伤飘忽不定的心。想到这里刘玲心里万般疼痛,看着眼前心爱的人无情地摧残自己,她不禁泪下,但却又无能为力,于是拿起整瓶啤酒猛地往嘴里灌。
见刘玲突然如此举动,大家以为她要跟大伙儿比酒,于是都拍手叫好。
“好!好!海量,刘玲真是海量!”
赵一江木刻似的没有一点反应,他也拿起两瓶啤酒一饮而尽。
突然刘玲把一只酒瓶摔在地上:“一江,不要这样子好不好?你知道你这样伤了多少个人的心吗?你知道你这样关心你的人有多痛苦吗……”
整个酒吧的人都把目光转向刘玲的身上。
直到现在大家才知道,原来事情早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看着赵一江残酷地虐待自己,刘玲的心都碎了,她无法忍受这种揪心的疼痛,于是抽泣着转身跑出了门外。
正当刘玲跑到路,一声撕心的惨叫惊醒了在座的每一个人。赵一江第一个冲出门去,当他跑到门口时,刘玲已被一辆急速驶来的货车撞倒在鲜红的血泊里。
“玲玲!玲玲……”赵一江高喊着“快!快叫救护车……”
十一
在医院里,大家一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医院的走廊里踱来踱去。他们不敢告诉刘玲的父母,只好给社长打电话顺便叫他明早再转告刘玲的父母。
第二天清早社长和刘玲的父母都急急赶来,还有一些杂志社的同事及刘玲的亲朋好友也都陆续赶到。
“玲儿,玲儿,我的玲儿她怎么样了?”刘母一进门就匆匆跑过来,她哭着见一个人就问一个。
刘父也是老泪纵横,他扶着老伴跟着从门外冲进来。
社长看了大家一眼,什么也没说,一脸焦急的样子。
见状大家都沉默地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赵一江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把拳头捏得紧紧的,汗水湿透了他全身。
过了许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长达八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了,几位医生一边脱下口罩一边从里面走出来。
门一开,刘母就扑过去紧紧地握着医生的手“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安慰道:“病人伤得很重,她断了两根肋骨、左肺叶被震裂、颈椎粉碎性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病情因抢救及时已经暂时得到控制,但病人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至少还要两天才能醒过来,在她醒来之前我们要对她进行特别护理,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擅自进入病房。”
一听到刘玲的病情已得到控制,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有刘母还在那里哭个不停。
时间像停止了一般,一分一秒都像几百个世纪一样,那么漫长。大家仍然在病房外等着。由于连续两天两夜没有睡了,大家都疲倦了许多。社长和刘父似乎只在一夜间便苍老了几十岁,脸上的皱纹多了许多,胡须也稀稀拉拉布满了嘴角腮边。刘母泪水哭干了,眼睛哭肿了,但仍在抽泣。
“小赵,你就吃点东西吧……”一位女生带着哭腔对着赵一江说道。
赵一江两眼呆呆的,一句话都不说他只是机械般地摇了摇头。
赵一江两眼布满了血丝精神呆滞,像木刻似的一动也不动地靠在墙上。他那张白而英俊的脸不知何时也多了些稀稀拉拉的胡须,原来乌黑的长发也不知何时乱得像一堆稻草。他已经整整两天不吃不喝了,看着他那憔悴的样子,几个女生黯然泪下。
皇天不负苦心人,昏睡了整整两天三夜的刘玲终于睁开了柔弱的双眼,一个护士从病房里出来问道:“谁是赵一江?”
“我!”赵一江触电一般突地把手举起来。
“病人叫你进去,但注意,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要和她说太多的话,更不能让她激动。”护士走到赵一江面前耐心地说。
赵一江“嗯”了一声就往病房里走。
刘母正冲着想和赵一江一起进去时被护士拦住了“病人现在还很虚弱,不能激动,老太太您就等一下吧。”
刘母只好搓着双手在病房门前转来转去,她那双哭肿了的眼睛漾着焦急的神色。
“玲玲……”赵一江走过去跪在刘玲的床前轻声叫道。
一听到赵一江的声音,刘玲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眼,那苍白的脸瞬间舒展开来,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一……江……”刘玲身体还很虚弱,声音显得特别微弱。
“玲玲,你好了就没事了。”赵一江握着刘玲纤细的小手眼泪不禁滑落下来滴在洁白的被褥上。
“一……江……”刘玲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赵一江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好,我不哭,我不哭。”赵一江一边说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滴,但泪水依然往下落。
“一江……我知……道你……很爱姚姚也很……很爱叶芳雪……但……”
“好了,别说了,你休息吧……”赵一江的声音有些哽咽,泪依然淌个不停。
“但你……知道吗……我也很……”刘玲太过于虚弱,她的嘴张了几次都没有声音出来。
看到赵一江流泪,刘玲的泪又滑落了下来。
“一江……你是这……辈子唯一……抱过我的……男孩……你能不能再……”刘玲眨着泪湿的双眼用微弱的声音哽咽道。
“玲玲……”赵一江俯下身去轻轻搂着刘玲。
刘玲流着眼泪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玲玲……玲玲……”赵一江感觉到刘玲的身体突然沉了一下“玲玲……医生……医生,救救她,快救救她……”
几位医生又匆匆跑过来把刘玲推向急救室。
大家刚松下紧绷的心弦又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
“医生,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门一打开赵一江就冲过去问。
“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并没有回答赵一江,他看了大家一眼轻声问道。
“我们是,我们是……”刘父扶着刘母急急走过来。
“由于病人伤势过重,我们已经尽力了,但……你们准备后事吧……”医生摇着头惋惜地说。
一听到刘玲离去了,刘母当场晕了过去。大家哭声一片。
“玲玲……玲玲……”赵一江哭喊着冲进病房,但被几个医生和护士拦住了,他拼命地挣扎着,但他的挣扎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回到杂志社里,时间像又回到初春一样,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杂志社里静得那样萧条,每个人都刻着满脸的忧伤。
赵一江像丢了魂似的,恍恍忽忽的,想起和刘玲在一起的日子悲痛总袭击着他的心。他已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望着这座曾经给他带来无限快乐也给他带来无限痛苦与忧伤的城市,他满眼迷惘。他深深知道这座古老的城市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让他留恋、让他牵挂,于是他捡了几件衣服便告别了这个伤心的地方。
十二
独自一人坐在天涯海角的沙滩上,静静望着海鸥、看着潮起潮落,赵一江心里平静了许多。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沙滩上的人们也渐渐少了,归航的船只上灯也亮了,映在水里,星星点点的,很是迷人。望着海上夕阳落下的地方,依然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霞,在晚风中,在波光里,依然楚楚动人。
赵一江赤luo着脚丫踩在酥软的沙滩上,任浪花贪婪地亲吻着他的脚,让思绪随风飘荡。无意,仅在无意的抬头间,在海天相交的地方他又看到了姚姚善解人意、脉脉含情的双眼,还有叶芳雪阳光一般灿烂的笑脸,林莉娜那苦苦等待一脸酸楚而又无奈的样子,以及刘玲天仙一般的温柔的微笑,但只在眨眼间又如云似雾稍纵即逝。
遥望着天空,赵一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暮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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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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