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吴少旺应该算是最后一批回城的知青了,那时,他已经被提拔到公社当上了团委书记。建平因为把一生中的遗撼交给了一位村姑阿梅,他才回了城。
吴少旺离开凤凰村知青点前,对土地已有一种特别的感情。他最后一次在山凹里锄了自己的山坡田后,这地将交给一位叫阿梅的村姑。那天阿梅来了,建平也在场,就算是交接仪式。吴少旺挑水,阿梅浇了一遍庄稼。后来,阿梅没有嫁给建平。建平当了二十年村干部,他受好友吴少旺的托附,一直关照着阿梅。阿梅却在十年前成了寡妇,如今已快到六十岁的人了。
吴少旺如今是一市之长了,虽是江南的县级市,市长管的就不仅仅是土地了。吴少旺这几天心情一直不爽,市政府常务会开过了,市人大常委会也开过两次。不久他要离开市府退后人大二线岗位了。目前本市最宽的街道也只有28米,新的主干道增加4米已经够宽了。可是好几位政府组成人员倾向修宽一点,以免过几年又拓宽,那是更大的浪费,况且周围城市新城街道都比较宽阔,很是气派,那才像城市。
吴少旺一直没作最后表态,他一遍遍提醒自己要考虑全面一点,不能做让子孙埋怨的事。
星期天,吴少旺想散散心,便叫了司机一个人回到了插队的地方。他找到建平时,才知道这小子不当村长自己办了个小企业当起了厂长。一阵闲侃之后,吴少旺想到了阿梅,建平说阿梅总不愿意离开那片地,让她到厂子做工也不愿意。她就在那片地上种葡萄种果蔬,她丈夫外出打工十年没几天在家里,忽然,就死在了外头。阿梅去了广州捧回了一只骨灰盒。但总不见二婶有什么嫁人的迹象。她把儿子带大成人,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儿子做了农民,在建平帮助下承包了村里一口鱼塘,却被洪水冲垮了两年,鱼跑了许多死了许多,亏欠了二十万的外债,三十几岁的媳妇离开家门已经几年了,阿梅带着孙子过着艰难的日子。村里的老人及孩子们在桥头遇见她,总喊她叫梅二婶。
吴少旺就决定亲自去村里看看阿梅。
二婶阿梅正在纳鞋底,二婶阿梅抬起头的当儿,鱼尾纹很明显地跳动了几下,略显灰暗的眼睛掩不住惊喜,脸有些泛红,但没有悲哀凄凉情景。她苍老得像吴少旺的母亲。
吴少旺在院子里石榴树下坐在竹椅上,盯着阿梅看了许久,又沉默了好一阵。他没想到二婶阿梅还生活得这么清苦,还是那么如寒梅那般孤傲。他看见二婶阿梅的两个孙子穿着旧的牛仔衣裤,但很整洁。二婶阿梅很不好意思地说她儿子没响应计划生育超生了一个,市长不会怪罪吧。吴少旺听来觉得二婶阿梅似在开玩笑,但二婶阿梅说完之后又低下脸打针线。
吴少旺提出去看看那片山地,阿梅很受感动,脸上闪出一圈二婶似的红晕,说了声你还记得呀?背过脸去,这回好像有清的泪溢出。吴少旺隐隐地觉得二婶阿梅有些异样,便想起了他做知青时阿梅对他的种种照顾。
在山坡,阿梅真像二婶,她说,我们那时多年轻------记得你爱在山泉里洗澡-----
是游泳。吴少旺纠正她的话。你把生产队里的甜瓜丢进沟里,瓜可真甜啊。
我爹是生产队的队长么。阿梅终于笑了,笑得十分畅快。
你可对我搞了许多小特权哦。我去镇上买书也是你替我向你爹批的假。
你当市长也有我的功劳罗?
是的,所以,今天我来村里,就是想看看你,接你去城里玩几天。我忘不了你这个大恩人啊。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快老了--------
你壮实得像条牛,我才真正老了啊------
傍晚时,二婶从那片葡萄园回来,两个孙子已换了新衣服。阿梅捋了一下头发说,好吧,跟你去城里看看,变化有多大------她把孙子交给了儿子。
阿梅!------------吴少旺轻声地叫她
二婶坐在车里,两行热泪啪达地落在沙发椅上-------
她似乎回到了年轻时和吴少旺唯有一次的热吻,她的不能忘怀的初恋,酸溜溜的--------心里回味着橄榄的滋味-----
当晚,吴少旺陪她逛了夜市,在商厦买了玉器和金戒指-------
我说我不要这些东两-------阿梅像二婶的秉性。
你是女人,你就不要客气了。当夜,阿梅住在宾馆里,就像躺在船里舒适,吴少旺在一旁摇着她的手臂,软声地念叼着,阿梅,阿梅-----
阿梅似一条羽化的蚕蛾-------全身柔软赶来,梦是白色的丝,缠绕着--------她飘入了云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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