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她挽住我的手,说:“先不坐车,陪我走走,好吗?”
“你能行吗?”我问。
“好多了,就像肚子里一下子被人掏空了一样,没别的感觉。好长时间没这样走过呢。”她更紧的挽住我的手,好像一辈子不愿放开。
没有了孤单的日子,如白驹过隙,我和胡媛这样的相聚一屋,转眼也已两个月了,每日的早出晚归就像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小说已接近尾声了,到现在,想起还没有给小说起个合适的名字,为这事,我和胡媛争执了几回。我和她,一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两个人在一起,找不到吵架的理由,虽然有时也想和居家过日子的人样,既然是居家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理由,但是就是找不到要吵的理由,为这,我有时积蓄了一肚要发的怨气都是些一地鸡毛类的理由,只是,这就如是个武林的高手面壁十年,功夫练好了想出来找人比试,未想遇到的却是个太极的高手,无论你出什么招,他一招太极棉掌就轻轻的化解了。胡媛的太极棉掌更厉害,有时候我笑着和她商议,“你就不能和我吵一架吗?人家夫妻都三天两头的大吵小吵呢,那样才有夫妻样!”
“谁说的,我爸我妈就一辈子没吵过架,谁又说他们不像夫妻了?你若是想吵,和你书中的人物吵去,恕本小姐不会吵架,无法奉陪。”
说道小说,我看快要定稿了,就问她该起个名字,不然,哪有书出来了,人家问我书名,我不知道,那不真成十足的无厘头了吗?当初,我想把书名叫做‘伤痕’,她说不好。我喜欢用‘伤痕’是因为我喜欢的那个单眼皮歌星的一首歌叫‘伤痕’其中的一句歌词是:该爱的就爱,该恨的就恨,要为自己保留几分,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分,要留给真爱你的人,不管未来多苦多难,有他陪你完成,虽然爱是种责任,给要给的完整。她说不好的理由是既然要写的是校园的事,也不能把主题一下子定死在感情上面,毕竟,校园还有好多感情外的东西可写。知道,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她又怎么知道,我的‘伤痕’不光是指感情,在感情之外,一代人的盲目追求,到那最初的理想实现后的无所适从后的沉沦,另外一个原因,我知道找我的那家出版社要我写书,不是为了单纯的伦理说教,要商业,运作虽然是他们的事,但我不给他们商业最初的底子——拿感情说事,他们运作起来的难度要多的多。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书出来时,他们的推介不会少了一句:看商院才子用心说事——我和谁谁的感情历程。为人想,反正我是无名小卒,而所写的事也是雪鸿踏泥不留指爪,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或是集体来找我寻根对质的。我还是坚持用了‘伤痕’作我第一部长篇小说的名字。
小说完成已是北京的盛夏了,房子里没有空调,又赶上是几年里最热的天,屋内的温度不比外面四十度的温度低多少。酷暑难当,我和胡媛两个人在屋子里难忍汗流浃背的滋味,她说,要不赤膊上阵吧,也好,到最后,两个人一丝不挂的在屋内走来走去,相互的拿对方的身体说事,比如,什么是赤luo裸的真理,如,此刻,我和她。有时,也做爱,但现在,已没了当初的次数了,虽然,激情还在,只是都熟悉了对方甚至连对方身上的几个痣和哪儿有个胎记以及最深处的皱皱褶褶都清楚的超过自己,想,谁会对自己,若不是个太自恋的人,怎么会在日日里放射激情呢?
给南方的那家出版社去了电话,也用e-mail给他们发去了稿子的前半部分,说,可用,又建议无关紧要的地方给予几处改动。算是大功告成了,这时才有心回过头来看看日日在身边的人。原来的那个女孩还是从前的一样,如突然从深山老林里走出的满身有着狐的妖气和灵气的千年狐仙,一颦一笑间让人迷惑让人意乱情迷。但是她身上的那件碎花连衣裙接连的一个礼拜洗了穿穿了洗,问她怎么不新买一件,她问:“你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钱了吗?”
不知道,在全心写小说的时候,我的心只有小说里的人物,随着小说里人的悲同悲、随着小说里人的喜同喜。关于钱,我是真的不知道,再说,我又是个不会理财的人,这三两个月里,我不知道我们花去了多少钱,也不知道我们还剩多少钱?
“不知道了吧,搬过来的时候,我口袋里两千元钱,你卡上四千元,这是当时我们的总帐。后来,你住院花去了四千五,我流产花了六百多元,剩下的壹千多,这三两个月里光打车用去了六七百,还有,偶尔的买点零碎东西,到现在,我两加在一起不超过四百元了。”她说。
我若听天书,虽然这钱大部分都是从我手上花出去的,我可一点不知道总共花出去了多少。难得,她记得这么清楚,只是,看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样子,对钱竟也能算的分毫不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不清楚,要不是算着点花,我两现在只有喝西北风了。”
“那既然还剩四百多元,买一条裙子不是还够吗?也省得天天洗了穿穿了洗了。”我知道,女为悦知者容,她的一条裙子虽是淡雅好看,但日日里,看多了,也就想她换成另一种样子。
“买一条裙子够是够了,但你我放假都不回家了阿?我回家虽然只要四十多元车票,你可是要二百四十五元呢。”她说完,又很轻松的脱下那条碎花的裙子,只剩胸罩和镂花的短裤,说句实话,我真的喜欢她从上到下那匀称不带一点多余肉的窈窕身材。
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我在给南方的那家出版社刚打完电话后又拨了重拨键,寒暄了几句后,直奔主题,问他们能不能把稿费先寄一部分过来。那边说:“肖先生啊,书没出来,不好算稿费的,再说,码洋没出来,版税的事也不好定。”
“管不了那么多了,本人现在出现经济危机,稿费先寄一部分过来,不然,我剩下的书稿就不急着发过来。”我说,好像是在和别人做生意时讨价还价,原来,虽还不至于到说钱觉得俗气的假清高,但从小到大没觉得缺过钱花,我总觉得为钱讨价还价的事是别人的事,我不肖于做也不会做。这时,环境所逼,不会也会了,因为我听他们说,我的这本书是他们上半年的出版计划,现在六月份初,再不给他们书稿,他们打出的广告和给各地书商的征定广告不是全作废了吗?
那边犹豫了半刻,说:“肖先生,稿费先寄一半过来也不是大问题,但毕竟,这本书的全稿我们还没见到,将来面世了,也不知能不能卖动。那版税的事我们是不是再商议一下?
“版税的事,你们看着办,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能接受。至于书能不能卖出去,我是按合约上你们的要求写的,我不能负全责。稿费先付我一半,书稿我马上给你们发过来。剩下的版税你们可以到第一版书卖了再给我。”我现在缺的是一条连衣裙的钱,至于将来,我这第一部小说卖的怎么样连我自己都没有信心,我那敢去想什么版税的事?
“好,好,肖先生,我们马上把钱打到你卡上,你也把剩下的书稿给我们传过来。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我放下电话,跑到洗手间,搂住只穿短裤胸罩的胡媛,问:“壹千字二百元。十万字的一半是多少钱?”
她用沾满肥皂沫的手摸摸我的脸,笑着说:“傻瓜,还是商学院的呢,这个帐都不会算?不是刚好一万元吗?”她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我说:“我们马上有一万元了阿?我们不是成万元户了吗?你不会骗我吧?”
“看你知足的,现在谁还看的上什么万元户,人家早就几百万几千万了!出版社这几天就先付一半稿费到我的卡上。”
“可,我们还是学生啊。而且这钱是我们自己挣的。”她有点陶醉的说。
“钱来了,我们去吃大餐。”说真的,这段时间清汤寡水的,我的肠胃都快拉不出油了。
“我才不吃什么大餐呢,那天和你去吃什么鲍鱼燕窝一点不好吃不说,还花了那么多钱。而且,现在我两也不要什么‘玛丽莲.梦露’和‘英格丽.褒曼’来制造气氛了。钱来了,第一件事,你陪我上街给我买条裙子,这条我都穿厌了,第二件事,我要给我妈打电话,好长时间没打了,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胡媛随手放下那条裙子,再不想洗。
说起打电话,我也想起,有两个月了,没给老爸和老妈打电话,在他们心中,可能都以为这儿子白养了。
我直接打了家里的电话,礼拜天,如果没事,他们应该在家的。打过去,果然是我老爸接的。
“晓鸿,是你。怎么着么长时间不给家里打电话?你妈想死你了,打到你寝食,说你搬出去了。”我老爸从来不说想我,如果长时间没回家了,他也只说是老妈想我,在这点,有时我真的跟他好像,感情,不是到极点了,从不外露。
我说:“好了,老爸,我知道你和妈想我,这不快要放假了,放完假,我就回家。对了老爸,你当校长,我还没恭喜你呢!”
“你老爸这个校长当的,几个月,我都老了几岁了。”爸说,看来他还真是整个身心都投入到工作里去了,我老爸是个以事业为重的人,可能,说事业不如说是他对教书育人的一腔热爱。“晓鸿,我有事要出去,不和你说了,放了假早点回家。让你妈和你说吧。”老爸在那头叫我妈接电话,老妈说谁啊?老爸说是我,老妈说,晓鸿还知道打电话回家阿?
“晓鸿,你还记得老妈阿?”老妈一项大大咧咧的。
“老妈,想死你了。”我说。
“就你嘴甜,想我怎么不知道给我打电话?什么时间回家?”老妈在家喜欢把电话按在免提,听过来,声音模糊不清的。
“我不是说放了假就回家吗?老妈,你和老爸的身体还行吧。”我问,想他们也够累的。特别是老爸当了校长后,他是个拼命三郎,可不要累坏了身子。
“还好了,晓鸿啊,你放假回来的时候,能不能从南京走一下?”妈问。
“从南京干吗?”我问,我家的地方和南京与北京之间刚好是个等角的三角形,若从北京先到南京再到我家,绕了一个大圈子。
“你该去看看你晓薇妹妹了,她每次回家都来问我你给没给家联系?给她你的电话号码,一个女孩家还是不好意思打给你。你放假比她早,去南京看看她和她一起回来,也不枉人家女孩对你的牵挂。你老爸和你老妈好多事都多靠你王叔叔,不管怎么样,你们年轻人多走动走动也好。”
晓薇,若不是老妈一下子说到她,我还真把她给忘了。县委书记王书记的女儿,我知道我妈的组织部长和我爸的校长能这么顺利的当上,她的老爸都使了不少的力,对于官场上的往来,我本没有多少兴趣的。只是,像生在我们这样家庭的孩子,所交往的圈子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父母为官一方,有礼尚往来,有他们自己的圈子,好的坏的,用得着用不着的,或者是现在用不着的将来用的着的,都要维护。而像我们这些孩子,从小,有时也做了大人相互培养感情的道具。官场最初的圈子也不是有人有意或是一下子形成的,只有等相互的熟悉了后,你帮我一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我再帮你,算是在欠人还情上扯平,但是关系却是实实在在的进了一步。不是有人说,官官相护吗?不官官相护又怎么行?官场相争尔虞我诈笑面藏刀背后你捅我一下我拽你一刀是很正常的事,若是靠一己之力是防不胜防的。这几年,家乡小城的领导层相对稳定与他们的官官相卫和一个稳定的官场圈子不无关系。这种圈子一旦形成了,一帮情况下是牢不可破,没有人愿意轻易从圈子里退出来,后来的也不能轻易的打进去。即使在圈子内部,关系也像外公郎舅三姑七姨样分三六九等。第一层是远房的亲戚,比如平时吃顿饭啊,有什么事相互通通气,算我是跟你说了,能不能解决,那要靠你自己;第二层稍稍进了一步,什么事我能帮你的尽可能的帮你,不能帮的你也别怪我,这帮与不帮的底线是不涉及和损害了自己的利益;第三层就又更进一步了,相互在工作之外,之间除了办公室之外的地方也相互走动走动,比如到你家去一下,你也到我家来一下,算是一般兄弟间的感情,你可以给我带点东西只要不是受贿,我收了是相信你,有什么事了,我尽力给你解决;最后一层是,你看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关系也好就行了,父母关系近的,孩子之间关系也必尽好,孩子到你家如到自己家,只要不是胡作非为,大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大人也把对方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宠爱。所以我在小城最看不上四大公子的为人处世以及他们的嚣张跋扈,但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有时也不得不走动走动,甚至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要你家聚一次餐我家喝一顿酒。我知道,自从上一次,王书记一家下驾我家作客,我家和他家的关系是又更近了一层,算是儿女之外的亲家了。
-全文完-
▷ 进入城市玩偶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