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快张嘴，来吃蛋蛋了，宝宝真棒！真乖，张大口，长肉肉……”在大嫂家门口，我目睹了嫂子端着一小碗鸡蛋在喂她的孙子。看到眼前这一幕，我不禁想起自己辛酸的童年……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四川一个非常偏远的小山村。我小的时候，咱家吃的饭从来没有全用米做过，都是玉米采子配少许米做成的饭，很不好吃，下咽的时候，嗓子还隐隐的有点疼痛。那时候，由于国家处于计划经济，无论什么吃的用的东西都是凭票供应，那时候，脑子里没有营养这个概念，整天想的就是啥时能吃上一顿全用米做成的饭，如果可能的话再加上肉和鸡蛋。哪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了。可是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哪里还能看得见肉，只有在睡中“叭叽叭叽”肉的味道罢了。提起鸡蛋，我的泪便不由自主地往外流……

我们兄妹五人，我是老三，因为有一个姐姐在周岁的时候给了别人，所以我又成了老二，大哥，我，妹，弟四人小时候就象冤家对头，每到吃饭的时候，总是你争我夺，总说他人吃多了，自己吃少了，经常吵吵闹闹的，父母都快烦死了：“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帮孩子养大？”

一天，父母出去挣工分了，当我放牛回到家里，没看见我哥和弟妹他们几个，好象不在家。这时家里的母鸡“咯大，咯大”的叫个不停。我一看，鸡跑出来了，我高兴的手舞足蹈。因为今天母亲大意了，平时她都是用背篓把要下蛋的鸡罩起来的，等中午回来时她会到鸡窝里把鸡蛋收起来，然后锁在箱子里，而今天……我趁家里无人，忙的把鸡蛋拿在手里，心里顿时萌生了一个念头；把它吃掉。心里这样想着就来到了厨房，舀了一碗水在锅里，然后忙着点燃柴草，一边填柴禾一边看着燃烧跳跃的火苗心想：鸡蛋呀快熟吧，快熟吧，趁着哥和弟妹不在家，让我读独自享受你的香味……我都八岁了，除了过年的时候，母亲给我们兄妹几个，每人煮过一个鸡蛋，平时我做梦都想吃，可是母亲天天把鸡蛋锁在箱子里，所以母亲的箱子成了我童年的梦想……我看水开了，赶快把鸡蛋捞上来，忙的砸砸就往嘴里送了，我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吸溜吸溜的吃着，鸡蛋还没怎么熟，可我几口就把它吃完了，然后擦擦嘴，蹑手蹑脚又出去放牛了。

那天，我故意在外面没敢早回家，直到母亲站在门口喊我了，我才回家，一进家门装着没事的样子，好象啥都不知道。我正低着头吃饭的时候，母亲问我；“晓群，今天可看见母鸡上窝吗？”我忙说：“不知道，没看见。”“稀奇啦，今天这母鸡怎么没生蛋呢？”我只顾吃饭，啥也没说，吃好后，赶快又慌忙去放牛了。就这样我偷吃了一个鸡蛋，虽然是狼吞虎咽，不知其味，但每次回忆起来总会舔一下嘴巴，而随之涌出来的却是两行苦涩的泪……

夏去秋来，天气转凉。一天早晨，我感觉自己头重恶心，浑身发烫，这时母亲一遍又一遍喊我起来放牛，可我起来又躺下了。母亲大怒：“你这孩子，叫你起来放牛，你装聋是咋的？”跑到屋里，把我被子给掀了，伸手拉我起来。就在她用手拉我的手的时候，只听见母亲一声惊叫：“唉呦，我的天啊，你身上怎么这么烫？”然后忙的喊爸爸赶紧带我到村诊所去看病。我趴在父亲的肩上，眼也不想睁，直想吐，到了诊所后，一量体温39，8度，接下来就是打针吃药，一连三天，我日渐消瘦，吃不下饭，看啥都烦，三天来就喝了几口米汤，一天到晚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第四天晚上，母亲来到我床前，用手扶摸着我的额头，心疼的说：“晓群，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摇摇头，不想说话。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出去了。然后我便听见母亲动箱子开琐的声音，我顿时想到了鸡蛋，莫非……只一会工夫，母亲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到我床边说：“晓群，快起来，看妈给你做了一碗荷包蛋。我一听到荷包蛋，不顾浑身疼痛，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端着盛鸡蛋的碗，三下五除二把鸡蛋吃完了，吃了几个，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鸡蛋真好吃，这世上最好吃的鸡蛋我终于吃上了……由于三天没吃东西，加上狼吞虎咽吃得太猛，没过十分钟，所吃下去的鸡蛋全部吐出来了，我泪流满面，心里埋怨妈妈：“为什么我能吃的时候，您连一个鸡蛋也舍不得给我吃，而我在生病的时候，您却做了一碗鸡蛋给我吃？有啥用，全吐光了……”母亲一把抱住我，眼睛湿湿的，然后说：“晓群啊，妈妈何曾不想给你们鸡蛋吃，可是这家里油盐，包括零用钱，全部都是靠卖鸡蛋换来的，一个鸡蛋能换一斤盐巴呀！我能顾上你们吃穿就很难了，妈妈不是不舍得给你们吃，而是没有办法呀！我和你爸爸能养活你们兄妹几个，真的不容易……”听了妈妈一席话，我难过地低下了头，眼泪禁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妈，我几个月前偷吃了一个鸡蛋……”

“妈早知道了，就你那小聪明，平时吃饭都恨时间晚扒不上嘴，那天你还故意不来家……”

“妈……”我羞红了脸。

“晓群，你快好起来啊，等以后日子好了，咱家鸡下的蛋全留给你们吃，再也不卖了好不好？”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三十二年，但是每每想起此事，我心里难免还有着绵绵无尽的心酸……

（2011，9，17）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