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说，七个月过去了，我也给歇歇了。朋友是好心，我的身心似乎也有这样的渴求。也不知道是我憋着一口气，还是生命在某种焦点上产生了亢奋，有一段时间尽管吃饭不香，可是精力很好。几乎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但令人惊讶的是我却感觉不到困乏。可最近总有睡不醒的感觉。但我知道自己不能让心里的迷走神经松弛下来。

也不怪我的团队有些人埋怨，说我只顾及一件事情，把其他事情都放在了脑后。有段时间，我的心灵所背负的压力和苦闷不是我想说，真的已经到了我快要承受不住的极限。按说在当今社会，修建一所高中没有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只是我当时面对的状况是没有资金，没有时间，有的是九月一号必须开学。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这人就这样。既然自己认准的事情，我是不可能放弃的。尽管非议的人也有，但是我也理解。毕竟每个人所站立的位置不同，思考问题的方法也就不同，当然得出的结论也就有些差异了。

学校都开学了，按照许多人的思维，我这个教育局长是该好好的松弛一下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连日来的绵绵秋雨却把我一直滚烫得心给浇的有些缩成了肉团。就在上个星期一，早晨我刚上班，县委办公室就打来电话说，书记要去乡下查看灾情，让我陪同。其实当时我也正在单位开会，安排大家去乡下学校检查安全。

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啦，只要天一下雨，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虽说这些年我们家乡的学校建设已经很不错了，大部分学生都可以住在小楼里上课，可是也不知道我什么，我的心情却和这秋天的雨水一样，越下越凉，越下越不是滋味。

我知道书记的心思，这也是她第二次要我和她去乡下查灾了。第一次我没有去，当时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看到要开学的新学校还没有完全弄好，竟然拒绝了书记。后来有人对我说，多少人想要这一种和书记接近的机会都没有，我有了，怎么就轻易地放弃了呢。我也觉得不该，可我又不能不放弃。

这次不能不去了。书记要求我在路口等她，显然她是直接从家里来不进办公室就直接下乡的。在路口我等了大概有五分钟时间，书记就来了。我们一起坐上一辆小面包，当时还有民政局的领导，上了车书记问我先去哪里。我说尧禾中学。书记是顺口问，我可不是顺口回答的。

尧禾中学是我们家乡如今唯一一所还在乡下的学校。这些年发展比较慢，设施很差，住房也很陈旧。记得前不久我写文字的时候，还有人指出，尧禾中学也曾有过辉煌，也曾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做出过很大贡献。虽说我来新单位时间不长，但是这所中学的历史我也算是知道一些。只是这些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落伍了。

现在中国的事情是不能具体去说的。学校发展到今天成了这么一个样子，不能说是那个人的责任。但现实总是存在的。从县城到学校也就十五公里的路程。走在半道上我通知学校的领导等着，等我们到了的时候，学校的领导除了校长听说去省城办事去了，其他的都在。从县里走的时候天阴得很重，但没有下雨，可我们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雨已经很大了。

书记先下车，我跟在后边。因为连日的秋雨这会儿已经把大地泡得很软，走在上边脚都陷下去很多。进了学校，院子里就有不少的院子有积水。

这所学校时间久了，院子很低，所以排水一直是个困难。说是困难，是因为如果能修条下水道，水还是可以出去的。当然修建是要花钱的，这几年国家给非义务段教育项目很少，所以学校的发展也不全是人为的结果。

我跟在书记后边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我告诉书记，这里教学区问题还不大，主要是教师的住房和学生的宿舍都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了，遇到阴雨天气就会漏雨。书记听了说那就去看看教师的住房吧。

在一排在我的记忆里都有的房子里，正巧有位老师正在做饭。看去年岁也不大，不过她说，她已经来这里七八年了。他们是两口子都在这所学校。走进一所最多也就二十个平米的老房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其他的似乎都不好再说了。就在房子门口的一张小课桌上放着电磁炉，上边好像正在熬着稀饭。屋顶已经被秋雨淋透了。房子里似乎有种潮湿的霉味。书记站在里边环视了一下问我，我们的教师就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我苦笑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的一切就是这样。我再说什么不就显得有些多余了。书记问了教师一些问题，问道如果建设廉租房能不能买得起。这时没等教师回答，我先说话了。就按眼前这位教师的情况，小两口都在这里，每个月的收入也就五千块钱，不说养家糊口，但就说为了应付今日日新月异的物价，要想在短时间里买房，看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和书记走出教师的宿舍，书记告诉我，这样不行，得想办法，不能让我们的老师在这样的环境中教书育人。我点点头，没有出声。因为书记说的没错，问题是我不知道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形到底该怎么做。毕竟家乡现在不光是这所学校的条件不好，毕竟家乡的教育底子很薄，要完成一种理想谈何容易呢？

书记大概是看出来我的心思，接着说。这一切都是历史形成的，要马上解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从现在起就得考虑，教书育人可是百年大计。看来教育和母亲的名号一样，社会地位很高，但真的要在现实中身体力行，变得名副其实，不敢说是天方夜谭，至少应该是路遥遥兮漫长。

回县城的路上，秋雨是越下越大。车里来时还是欢声细语，可这会儿不知道是大家困了，还是让秋雨剥去了心里的快乐，竟然没有人说话。除了车子的发动机在轰鸣，其他的就显得格外的安静。

因为我们单位也安排了大家去乡下查灾，我每天在网上都能看到。就在周四，我觉得自己的心情有所缓解，于是也去了家乡最北边的几所学校。特别是在北原中心校，看到接待我的都是几位年过半辈的老教师，我的心里又开始收缩在了一起。

和他们交流我才知道，因为这里条件不好，年轻人都不愿意呆，所以很多都通过各种理由调走了，留下的都是一些在三尺讲台上奋斗了几十年的老教师，有些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只是没有人顶替，所以还退不下来。

今年我们给这里补充了一些特岗教师，这不是谁的功劳，这是国家的政策。还有几位支教的城区老师，所以在中心校的领导脸上，我看到了比往日更多的笑容。可就是这笑容反倒深深的刺伤了我心灵的思维神经。我们的教师真的是可怜，他们和当今社会的那种贪得无厌比起来，简直就能让人流泪。

后来我让把来这里支教的城区老师都叫到一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大家来了，情绪比我想象的要好许多。问他们来了这么几天感受怎么样？他们说，这里的条件虽说不好，可这里的民风很淳朴，也很安静。给人的感觉很好。我知道，大家说的是心里话，也是自己真切的感受。因为我已经从刚来的时候大家的眼神里读懂了这一切。

在边远的地方我跑了一天。也就跑了五所学校。进到每一所学校，我都有一种心样的感觉。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苦楚，反正我原本想释怀的心灵却又被一层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玩意的东西给蒙住了。我知道，大家会找出各种理由来骂我，而且骂的也会很实事求是。我也知道，就凭借我一个人什么也改变不了，甚或是连自己糟糕的心情都调节不过来。

回县城的路上，不知不觉我睡着了。身边的几个人大概觉得我是累了，所以也就不再说话。回到家已经是六点钟了，大家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什么也不想吃。也难怪大家给我开玩笑，说没人愿意和我一起下乡。我不喝酒，又不吃饭。辛苦半天连个肚儿圆都混不上，实在是有悖时代潮流。

大家的玩笑其实也不全是玩笑。我也知道，据凭借我个人的能耐，要想改变点什么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想，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的良心去做事，去面对社会，也许我们的明天就会比今天少了许多遗憾和无奈。

回到家，妻子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什么也不想吃，就想睡觉。现实里我的心灵的不不到安歇，也许梦境中我会得到短暂的喜悦。躺在床上，想抽一支香烟再入睡，可是香烟还没有取出来，我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所以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九点钟了。妻子又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方便面。说到方便面我还有点要说的历史。当年在部队时喜欢写作，经常熬夜到凌晨，每次饿了就吃包方便面。时间久了，竟然成了一种习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改变。而且我吃方便面就要一个牌子，原先是上海产的肉蓉方便面。很便宜，就在今天物价飞涨的时候它也才一块钱一包。如今牌子没变，只是生产的地方变了，变成可河南南街。

妻子对我吃方便面一直不满意，说没有营养。可也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吃，也说不出多少理由来。妻子问是不是又梦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我摇摇头，说来也怪，睡了几个小时，竟然没做梦。看来在我的心灵里，梦境越来越和现实没有距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