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被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断层,在生命的平面上逐渐累积起来。
随手撒下一千个夏天,一千朵花,一千个湖泊,一千个长满芦苇的沼泽,唱起宽恕的歌。
我目送自己盛开一个又一个沉甸甸的归途,沿路疯长的年华,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和匆忙,谁挥手指点了右边的村庄,谁扬臂送葬了左边的牧场。
而我就是站在这里,死死地站在这里,目送一个个没有雪的冬天,再告别一个个没有雨的夏天,年年岁岁,浮云终于褪了色。
这是个终年不会下雨的城市,枯萎点缀了繁华的注脚,那些淋漓畅快的拨节声响,成为反复刻画的声色,一回笔,一前探,无知无觉中开满末日的花,雾蒙蒙的繁花。
怎么来形容这个世界?
头顶是交错的天线,分割这不明不暗的天空,破鸣的天雷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于是很快天就下起了雨,滂沱有力,我们在雨里突然站了一千年,你哭了,你笑了,我们眼睛都红了,抬起手揉向眼睛,从外眼角揉向鼻梁,滚烫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了。
周围是一片死寂,消失了声音,消失了温度,消失了光线,消失了那些围观者的面容和动作,时间在这里变成缓慢流动的河流,粘稠的几乎无法流动的河水,还有弥漫在河面上如同硫磺一样的味道和蒸汽。
自己被那种叫做悲伤的情绪萦绕,像夏天那层厚厚漂浮在半空的梅雨季节,把整个城市笼罩的发了霉。
那些久远到昏黄的时光,像是海浪般朝着海里倒卷而回,终于露出尸骨残骸的海滩。
再蓦然回首的痛楚里,频频出现的是你我的年华。
等到世界颠倒,脚底掠过一千只飞鸟,土地在头顶细细溃动。
地底深处的那些悲怆,沿着脚底,像是被接通了回路,流进四肢,然后被拉扯着朝上涌动,积蓄在眼眶周围,都快要流出来了。
咬着牙漆黑的夜晚里走路,也有风雪,也有沼泽,也有时常出没的让人恐惧的梦魇。
右手挥出去,左手拉回来,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等待,化为水滴注满整个心脏,不敢动,怕漾出一河的忧伤。
记忆如剖开石榴时往外撒的果实,零碎的扩散在平常不为意的脚边,被阳光照成褪色却又始终青涩的粉色。
回忆就是一场盛宴,盛宴的开始,是留下哭泣的鬼影,是灵魂赤luo的无可去处。
有时会想起腊梅散发的幽香蕴绕的村庄,还有那些咋暖轻寒夕阳里的小桥流水,在转身背后,变得无比遥远,模糊不清。
站在残叶凋零的暗影里,安静的唱起自己的挽歌,一遍又一遍地。
“蔓延的黄沙消退了,还有我,走过的枝叶埋葬了,还有你,那些潮红是隐忍的痛,那些错愕是刻骨的伤——”
我在这里唱了,你笑了,离开了。
我在这里听了,你哭了,留下了。
眼泪掉下来了,整个城市开始沦陷。
-全文完-
▷ 进入夜沉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