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的老公是名司机，艳也是，而且有近二十年的驾龄，只是现在她不开车了，在家里一心照顾老人和孩子，给老公买了辆车跑运输，现时常年在外。妻去了外地打工，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

每次通电话，我都劝妻还是回来吧，在外面那么辛苦，不值得，大概她也没体味到一个人在外所谓的潇洒。其实妻也想回来，只是她想多赚点钱，再说单位不放人，压着工资，只能硬撑到年底。

艳羡慕我有位好妻子，是个过日子的人，贤妻良母，我真是命好，要好好珍惜。这个我懂。虽然我怨叨过她，嫌她不听我的劝，非要去外地，还口口声声是因为我赚不来钱，她只能这么辛苦，明明是她自己的虚荣心作祟，让彼此都这样倍受煎熬。我对物质上从来要求不高，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日子总能过得去，何苦非要分开。可我同样明白，妻是一心为这个家的，我要谢谢她。

艳接下来的话像是也怪我。“男人没本事，才让女人受这么大的罪，谁不想在家享享清福。”我有些尴尬，反问她，“难道男人就该是有本事的，而女人天生就要依靠？生活本是两个人奋斗，哪有现成的，男人难不成都得成功？”

艳的解释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男人力气大分析事情有先见之明，所以天生就是干事业的。我回她，力气大只是相对于女人，可同在男人的世界里生存，想成功想做有钱人并非那么简单的事。

“可女人还想相夫教子还想干事业更难呀，又不是铁打的。”

“男人没让女人干事业呀？”我疑惑，“只要她知足常乐，不要对男人期望过高就好。女人应该在生活上多些理性。”

“咱有本事多挣让家里过的上档次，没本事就脚踏实地吃个苦。只要心情好就行，最主要是心态要好，要求自己和爱人要量力而行。”艳像是明白了我的话，心里也变得开阔。“根据两个人的长处和短处，最好能取长补短，相互体谅。”

“所以她要出去我就让她走，不过孤独却成了两个人的煎熬。”我说。

“对着。”艳肯定。“在家她反而心情不好，距离产生美，比在家更互相爱了，我们也是。”

“美有没有产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喜欢孤独，我需要两个人在一起的温情，哪怕在一起会吵架，会有争执，她会不信任我也没关系。分离只会消解情感，生活的和美是拒绝分离的。”

“我不这样认为，我感觉在家他一点都不关心我，我有种是佣人的感觉。”我没想到艳会这么说。

“他离开后就关心了？那有可能是你的错觉，也可能是男人平时疏于表达，抑或只是他不在家，在表达礼节性的关心。”

“家里所有活他从来不许他家人干，连我发高烧都得做家务活。”艳的口气已经变成了忧怨。

“啊？没这么严重吧？”我感觉惊讶极了，接着问，“他离开后情况就好了吗？”

“真的。”艳肯定。“只要没咽气就得侍候他们。现时就比以前好多啦，最起码还有句好话。”

“看来这不是在不在身边的问题，而是从骨子里到底对不对你好，关心你疼爱你的问题。”我感觉事情有些严重。

“他心里只有他的父母和孩子，我不管生娃也罢还是有病也罢他从来理都不理。”

“倒是一个蛮孝顺的男人。那他的爱呢？都给了父母和孩子？”

“起初只有父母，后来女儿4岁以后他才有种爱的感觉。”

“一个爱父母孝顺父母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妻子？这听来是蛮矛盾的。”这让我有些不可想象。

“他和我订婚时就给我说他是为父母活着。”

“他是不是把爱给了别人？”我不能不生此疑问，一个男人再怎么爱父母也应该懂得疼爱妻子。

“不知道，他说只要对他父母好他就不会和我离婚，如果对他父母不好就上路。”

“看来他对你就没有感情可言。”我认为。这听来蛮残酷的，但是事实，而艳心里无疑也是明白的。

“所以我在家里只有干活的份没有说话的份，不过我很乖。”艳说。这“乖”字听来怎么如此凄凉？

“不过我媳妇也说当年我娶她是不得已，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不能说不爱她，我对她好是理所当然的。”我拿自己举例。

“就是，能看出。”

“最起码她能嫁我我都应该珍惜，一个女人把一生交给了我，我怎么能不善待她呢？哪怕我心里还想着别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爱妻子是必须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总要有感情。”

“都这么多年了，我习惯受伤，我怕孩子受苦。”这是女人最常提到的理由。

“别说习惯受伤的话，女人总是要男人疼的。你能嫁他起码也应该得到疼爱，哪怕他心里真的有别的女人。”我否定。

“在我心里，只有相守，没有相爱。”艳的话听来很平静。

“要我怎么说呢？难不成真的是习惯了？”我不解。

“我孝顺她的父母是出于我本性善良。”

“不过有句话不是说，男人要知道，一个女人，你不疼她，总会有人疼的。”

“在事业上我给他精神和经济支持是出于我为孩子着想。”艳继续说。

“那你的爱呢？感情总要有个去处的。”我问。

“给了他的家人和孩子。”

“孝顺是本能，爱孩子也是本能，这不是女人的感情，女人的感情是爱男人，就像男人的感情是爱女人一样。”

“心里也时常痛。”我听得出来，艳的心有多受伤。“为孩子吧，他爱不爱我在我心里不重要，孩子不能有爹没娘呀。”

“难道真是我们老了？或是责任高于一切？”我真有些疑惑。

“又老又有责任。”艳回答得像是天衣无缝。

“如果你觉得不重要，那就无需奢求了，感情看来真的不能完全指望在婚姻内发生。”

“我把自己当佣人看心里就舒服啦。”艳的话很无奈，但是平静。

“他给工资不？”我有意调笑一句，想舒缓一下这似乎能让人窒息的空气。

“不给，我给他洗头。”没想到艳这时候还能幽默。“我想也许是上辈子欠他的，没办法。”聊到此，她说该做饭了，谢谢我听她的唠叨。我客气一句，最后说，希望老公有一天能懂得疼爱她。她说，老了，无所谓。

是吗？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变得习惯，哪怕是受伤，哪怕是心痛，哪怕是长久的孤独与寂寞，也可以觉得无所谓，就像艳说的，反正不会死人。可我真想对她老公说一句，孝顺父母没有错，但是请懂得疼爱妻子，她是你一生相伴而最亲的人。

2011-9-1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