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大半年的痛苦，牙医终于告诉我说，我的那颗牙齿保不住了。其实去年去青藏高原的时候我就发现，嘴里那颗最边上的牙齿有些隐隐的不安分。特别是吃牛羊肉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令人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去青藏高原，还是因为那里的蓝天白云让我陶醉，牙齿的问题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困扰我。只是在回来的路上才感觉到牙齿的不满意。以至于开车的时候都影响到了集中力。

回到家就不行了，牙龈红肿，赶紧就吃药打针。不过第一次还好，经过短暂的几日治疗，牙齿就稳固了，也不那么的令人不舒服。不过从此以后，只要不注意就会牙疼。牙疼这玩意儿比不得别的什么，那种疼痛至今我也无法用言语来表述。只是疼起来令人坐卧不宁，身心迷乱，不知所措。

前段时间单位事情很多，我不敢说起早贪黑，但是一天似乎觉得没有一分钟是属于自己的。就连晚上做梦好像也和工作有关。难怪朋友说我这又是何必呢。现在社会都成了什么样子，我还如此的卖命谁会说好呢。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也该调整一下心态，也该跟着社会大流走一走呢。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我怎么想，可就是做不来。特别是今年我遇上了一所要建成招生的新学校，更是让我受尽了折磨。工程本来时间就不够，再加上资金严重短缺，苦难是可想而知的。不过今天说什么都已经显得多余了，因为一切都按照想法来了。不过在那一阵子，我的牙齿也跟着加热闹，疼痛是一天比一天重。

有几日我几乎不能吃东西。开始还以为是心急火攻的缘故，我不停的喝着苦丁茶，可再喝也显得无济于事。就这牙疼让我都快要乱了心智。饭不能吃，思维好像都不能正常运转了。开始没去看医生，我想自己买点药吃吃也许会好了。然而我想法看来不是牙齿的想法。各种治疗牙疼的药物我都吃了，就是不见效果。而且还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

直到前几日，我已经夜不能寐了，不看医生看来是不行了。好在小妹妹夫都在医院。那天正是中秋佳节，人家都放假团聚了。可是在家坐卧不宁，实在受不了，真都有自杀的念头。实在没有办法，我只有向妹夫求救。让他给约上牙医看看。我觉得要再不看，我真的会崩溃的。

妹夫还好，一听马上和他们医院的牙医联系，才过了十几分钟，妹夫就告诉我说联系好了，让我去他们医院。我们家离他们医院很近，严格说起来也就只有一墙之隔，所以走过去最多也就两三分钟。到了牙科，我看见牙医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当时心里还之犯叽咕，让她看能解决问题吗？不过牙齿神经这会儿已经容不得我做过多的选择。我只有躺在那特制的牙科治疗床上。

牙医用什么机械我不知道，反正在我的嘴里搅动了一会儿说，我的牙齿保不住了，现在已经松动了，而且炎症也很厉害。她建议我拔掉算了。我当时一听要拔牙，马上从躺着的治疗床上坐起来。这怎么可以呢。尽管这时疼痛已经把我折磨的都有些无法忍受，可我还是不忘开上一句玩笑。要知道，这牙齿少说也跟随我好多年了，没到退休下岗的时候，怎么说拔就拔掉呢。

大夫给我解释，说我这牙病是因为糖尿病引起的，如果不拔掉，就不会除根，每隔几天就会复发的。再说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糖尿病患者拔牙风险就会更大，到时候止血就是一个问题。怎么会这样呢。我的牙齿这么多年不敢说功劳不小，可为了能让我享尽口福也是出尽了力气。

我一手扶着腮帮子，一边和牙医论说。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最好能保住我的牙齿，至少它不该这个时候就下岗的。牙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地。说没有什么特效的办法，只有拔掉了才会除根，只有拔掉了才会彻底解决问题。看到牙医如此的坚决，再加上疼痛一次又一次的袭击我的神经，我开始动摇了。

这时妹夫和妻子都来了。我问他们的意见。妹夫自然是从医学的角度认为是应该考虑拔掉的。可妻子说要不在治疗几天看看，万一不行了再把也不迟。再说正好当时是中秋之日，我说好要和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的。这一拔牙恐怕什么也吃不了了。

我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牙医笑了，说其实拔牙很简单的，别看长牙的时候很艰难，拔牙也就半秒钟的事情。大夫说得轻巧，可我心里怎能坦然呢。现在不安分的牙齿其实在我的印象里还是有记忆的。因为这颗牙在医学上叫龋齿，是二十九岁那年才长出来的。为了长这颗牙，我可没少受罪。当时也是疼痛难忍，磨难好些日子。

有人说那是一颗多余的牙齿，不过在后来的岁月里我才发现，正是这颗牙才让我吃肉得心应手，才让我享尽人间不少美味。如今又是它出问题了，牙医说不能留下了，再留下来后果很很严重。记得刚患糖尿病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视力有问题了，才赶紧去医院看医生，结果大夫说是糖尿病的并发症，是眼底出血造成的。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糖尿病不能马虎，糖尿病会让生命蒙难。

没有办法，我们讨论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当然在这一个小时里我也遭受磨难。最后还是决定拔掉它。既然决定了，我也就安心地躺在治疗床上。牙医问我用什么麻药？我当时还有点纳闷，我是拔牙者，是把自己的东西留给社会的人，怎么这会儿到问起我来用什么麻药呢？我瞪眼看着牙医。不过牙医也聪明，我这么一瞪眼，她知道我啥意思。

牙医笑吟吟的说，她的意思是问我用国产的麻药还是进口的麻药。我们两者有啥区别？牙医说，进口的麻醉时间快，效果好，而且还可以止血。国产的效果差一些，也没有止血的作用。只是进口的麻药要比国产的贵出许多来。我一听自然喜欢用进口的了。这个时候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价格，只要不疼痛就可以。这段时间我已经让这颗牙给折磨的都快要不醒人事了。

进口麻药还就是不一样。装潢看去也高级许多。特别是针头很细，大夫说用这个不会很疼的。她让我把嘴张到不能再张大的程度，开始用针头在我的牙龈上刺扎。开始还真的是钻心的疼，不过很快麻药就起效了，疼痛有些减轻。不过我用舌头顶了一下要告别我的那颗牙齿，怎么感觉还有疼痛感。我对大夫说，好像麻药作用不大。

大夫说了，就是进口的麻药，也不能保证一点都不疼痛。我一听就有点犯傻。本来已经被疼痛折磨的精疲力尽了，如果再折磨么下去，我不知道自己的心身会变成什么样子。过了也就五分钟的样子，牙医别看是纤弱女子，她手里拿着一把钳子开始往我嘴里塞，很快我就不能说话了。他先用铅字夹住我的那颗牙，活动了几下，当时我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要不是有过当兵的经历，这会儿说不定我会大叫起来的。

最后我经历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一颗牙齿就被拔下来了。她让我咬住一块纱布。说必须咬紧了，不然会出血的。我对出血是很敏感的。因为我很早就患有血小板减少症，凝血机制不好，再加上现在的糖尿病，要真的出血不止，那还真麻烦了。

牙齿拔下来了，牙医问我把拔下来的牙齿怎么处理？这时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看妻子。看来妻子还是深懂我的心，她说让大夫给包好，要带回家去。我一听点点头。大夫让我多躺一会儿，需要观察。我在治疗床上躺了有半个小时，大夫才说可以回家。这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舌头被麻药麻住了，有些发硬，有些不听使唤。特别是我的半块脸好像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也是一点直觉都没有。

下午还要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这怎么能行呢？不过牙医说了，这种麻药最多也就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不影响我和家人吃饭。因为离家很近，所以回家到没有费什么心思。回到家，开始我是躺在床上的，可是不知道是进口麻药起效了，还是连日来让牙疼折磨的精力丧尽，所以眼皮直往一块合。

我不能睡觉，因为一旦睡着了，嘴巴就控制不了，也咬不住纱布，就会出血。所以我只有坐起来，坚持住。牙医告诉我，最少得咬一个小时。不过妻子说了，我凝血机制不好，少说也得咬上一个半小时。我的天呀，平日里没有这样的体会，连续要注意个东西不放简直比自杀还难受。特别是在最后的半个小时里，我几乎都有些坚持不住了。几次想放弃，可又怕出血不好办。

还是妻子聪明，她把从医院带回来的牙齿放在我面前，说让我看着它就会忘记一些事情。我看到自己的牙齿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展现在自己的眼前，忽然间我倒是有了许多感慨。跟随了我几十年的牙齿就这样被丢弃了，我不知道这是生命里的什么？但我想，生命一点丢弃不该丢弃的东西，说明生命也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

因为自己平日抽烟，牙齿显得很黑。不过看到它的根部是那么的锋利，而且是两条根，显得格外的雄壮，心里就不免生出一些悲伤来。看来不管是谁，不管他有多么辉煌的历史，临了都要走上被遗弃的道路。

不知不觉我松开了嘴巴，竟然没有出血。开始的那种憋胀的疼痛感没有了。只是觉得嘴巴里显得空空荡荡的。不疼了，我的思维似乎又开始活跃。记得多年前在《人民文学》上读到了一篇《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的纪实小说，后来听说是政治问题作者被处理了。不过那篇小说我却喜欢。喜欢那天葬，喜欢那自然豪放，喜欢那原始生命力的展现……

我看着自己的牙齿，不知不觉眼睛模糊了，我不知道是泪水，还是眼底疲劳。模糊的眼前竟然没有了影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