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山野
60年前的某一年,由于时局的原因,村子里的小学校停办了。约20人的一至三年级复式班孩子,全都放了长假,成了没王的蜂。大些的,跟家长上山干活,柔嫩的肩压上了沉重的担子;小一点儿的,便彻底地放飞山野,挖野菜、拾草、打群架,成了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营生。
山村,出门便是山,满眼的山草和野菜。野菜,最早见面的是越冬返青的荠菜和苦苦菜,此后是刺槐花和山马珠菜,再以后就更多了。什么米粒蒿、婆婆丁、西瓜香、猪耳朵、蒲公英……,拿到现在,全是大餐馆嘉筵的原材料;那时,却是用来填饱肚子的。最常见的吃法是蒸菜团子,蒸菜窝窝;掺上很少的一点儿豆面,也可以煮成小豆腐,乡民叫它“渣”。荠菜是上品,条件较好的人家,打上两个鸡蛋(肉是少见的),便可包黑面或地瓜面的饺子。小孩子吃了,便上街夸耀:“我家今天又过年了!”
拾草,对生计压力不上心的小孩子来说,算不得什么苦差事,而是有趣的别样玩耍。找草茂的地方猛割一气,摊在山坡上晒着,找块石头板板,用随处皆是的零星滑石写上几个字:“这是我的草,谁动谁是小王八!”便漫山遍野地疯去了。到河边捉青蛙,随捉随撕去它的皮和上身内脏,只留两只雪白的大腿肉;从地边掐来甚么瓜叶,一个一个包起来,找背风的地方生起一堆火(火柴是从家里偷来的——那时的火柴在石头上就能划着)烧烤,外包的叶子焦了,青蛙腿也便熟了。到秋天,便是烧蚂蚱,烧花生(从地里拔的——那不叫偷,谁见了也不去管;顶多远远喊几声赶开)。有一次,是秋天,我和几个伙伴运气好,在草棵子里发现了一只中枪后死掉了但却没被猎人找到的野兔。便七手八脚在河边用泥巴涂成了一个大泥团(就那么囫囫囵囵的,没剥皮,也没掏五脏),架在石块上,生起了一堆火,烧着。直烧得泥团发红了,扒出来后,砸去泥,焦糊的毛皮全牢靠地粘在泥巴上,露出了暗红色的肉,热气腾腾。没有盐,也没有酱,那可真叫香!一辈子忘不了那味。此事被另外的人知道了,便每天上山都跟着我们,期望再次遇上这好事。
伏天蚊子成阵的时候,主要任务是薅山胡椒、艾蒿和割荆条。是用来薰蚊子的。那时蚊子特多,太阳一落山,便一团一团的在头上飞。山村农户,没有几户有纹帐,整宿整夜,全靠蚊绳薰。蚊绳的制法很简单:把拾来的山胡椒、艾蒿、荊条晒到半干,拧成约二寸直径的粗粗的绳,长约一丈,再晒干。一宿用一根。把一头用火点着,让它慢慢冒烟;放在炕前。蚊子便不敢入室。山胡椒、艾蒿、荆条的烟不呛人,且气味芬芳;还有一种叫臭蒿的,也可薰蚊,但略有呛味;次而等之是没人割草的户,用麦糠驱蚊,那烟味就叫人有些受不了。
夏末秋初,是检蘑菇的时候;但必须在下过雨后。进了松林,你的眼睛得“煞底”,就是集中精力,目光不断在松树之间的草丛里扫视。有时老半天影儿也不见,有时遇上就是一大片,採了这颗又见那颗。最常见的是黏萵,最鲜的是松翠、鸡腿。色艳红的叫辣萵,无毒,但味不好,没人拣。毒萵是认得的,大多模样怪异,表面有莹光,得躲它远点。除了蘑菇以外还有一种草耳,俗名雀菜。是一种微型的木耳。只有豆粒大小,长在密密的绵草丛里,拣起来很费事。由于和干落的草叶混在一起,淘洗更费工夫。但包包子吃很爽口。
这种在山林里撒野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一年多;时局好转,学校复课,才又被套上了笼头,捺坐到课桌后面。
养麻雀
60年前,还没有环保啊生态平衡啊爱护小动物啊等等说辞,连这方面的意识也没有。每到春天,草地上出现了蹦蹦躂躂的小蚂蚱,就是麻雀抱窝的时候了;抄麻雀的家,掠夺它的孩子,分头领养做小宠物,成了野放顽童的一大乐趣。先是观察哪个房檐下常有麻雀进进出出,待看到它频频向窝里噙食物,那便是它添了丁口了。趁大人不注意,爬上房去,从檐下掏出那软软的小肉蛋蛋,一人一个养起来。
养麻雀其实一点也不难。随便找一个什么纸盒子,絮上点儿软草,便给它安了家。麻雀是杂食动物,吃粮食,也吃昆虫。捉来小蚂蚱,大些的可以掐成几截;或者把窝头掰成一点点,用手指搓成枣核形状枣核大小,捏在手里,往它娇黄的嘴巴前一晃,它便会急不可待地搧动起小翅膀,张大嘴巴,喳喳叫着,然后拼命地把送进嘴里的食物吞下去。小东西的食欲特强,有时只吃得膆子鼓鼓地涨了起来,还张着嘴巴要;直到食物顶到嗓子眼,再也下不去。这没关系,胀不坏的。过不多长时间,它会挪动一下肥肥的小屁股,拉出一、两粒小小的灰黄色粪便,膆子便又瘪了下去。每次喂食,你可以打一下口哨,或用唇发出某种声音,这样便给它建立起了喂食的信号;即使手中甚么也不拿,虚晃一下手指,吹一下口哨,它也会喳喳叫着张大嘴巴等吃的。傻乎乎的煞是可爱!
渐渐的,小小的翎毛长齐了,覆盖了全身,小麻雀变得漂亮起来;两只黄色小眼睛亮亮的,且会伸开翅膀用嘴巴梳理羽毛了,这是它学飞的先兆。你试着把它向空中一扔,它会紧搧着翅膀飞出三、五步,便落到地上,有些惊慌。过不几天,它就能向上飞了;可以飞到房檐上,站在那里,颤动着双翅,向你叫着,表示它已认亲。这时你只要横出一根手指,吹一声口哨,它便倏地飞落在你的手指上,张开嘴巴等你的赏赐。这一时刻,作主人的最为开心了,那是一种了不起的成就感!换个人唤它,它是不理的。有时上山拾草也带上它;那是用一只废旧袜筒,底部缝上一修成圆片的破瓢页,把它装在里面。干活时挂在树枝上,休息时,便拿出来调理和喂食,向伙伴们现摆。
养麻雀,得一直由人工喂食,千万别试着让它自己啄食。一旦它学会了自行啄食,那便是你即将失去它的时候。它有了自立的能力,便毋须再依赖你,往往飞走一去不回。偶尔遇见你,不过是站在你够不到它的地方向你搧动翅膀叫几声,算是对你的回报,表示它还记得你的养育之恩;却决不会再回你的手中。我曾有过一只有意放飞的麻雀。分手前,我给它染了一个红肚皮,又在他腿上系了一圈红绒绳。后来竟然就在邻居家的房檐下安了家。待来年添丁口时,还见它飞进飞出地紧忙活;肚皮上的颜色早已退掉,但那绒绳却清晰可见。再后来,小鸟长大了,飞上飞下只有群,分辩不出它来了。可能绒绳掉落了吧?
夏凉的故事
随着家电下乡,农户也安上空调了。侄子来电话给我报喜,却说:他爸爸享不了这福,净感冒。每天晚饭后,还是愿提着小板凳到村头和一帮老头儿一起乘凉。而村头的人日渐其少了,很无奈,只好爬上爬下恋着平房顶。时代在发展,习俗在变移;年轻人不理解,我理解。六十年前的欢快场景,大概一去不会复返了。
入伏后,村旁连成片的打麦场已完成了它夏收的使命,变成了人们晚饭后休憩乘凉的场所。搬出小板凳、草席子,点燃艾子绳,人们东一伙西一簇地坐着、卧着。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已经煞了暑威的风柔柔爽爽。胡琴响起来了,高腔亮起来了,说笑声无拘无束;谁家的狗找不到主人,左钻右钻地在人堆里挤,被踢了一脚,不满地哼几声跑开了。夜蝉偶尔拖着长声,“吱”地飞向另一树枝;有人用干草点起一小堆煹火,蝉们便傻傻地往火堆里撞。村子后面的杨树林子里亮起星星点点的松明子(油性松柏枝条点燃后,便是一枝小小火把),那是摸知了狗的老少青年人。已经懂得缠人讲故事的小娃娃,坐在奶奶的怀里,一边享受着奶奶手中扇子送来的徐徐凉风,一边随奶奶絮絮娓娓的话语往天上看,去寻找牛郎挑的担子和织女扔出的梭子。有时,貔虎精来了,便使劲往奶奶胳肢窝里钻。
村西约半华里有一条河,人们称它为西河。河不宽,雨天水深一些,旱天水浅一些,但总是湍湍地流,大概源头是泉吧?每当夜幕笼罩,西河那边便传来一阵阵隐隐约约的女人的时而压抑时而放纵的尖叫笑闹声。此时此刻,人们都知道,那里是女人的天地。那些天性开朗而又泼辣的妹子嫂子和年轻的婶婶们在放松一天的劳累,洗去一天的疲惫。男人是严格止步的;懂了人事的男孩子,也绝不会去。
大人越不准去,便越是想去;夏夜的西河,俨然成了那些半大不大的幼童探险的神秘之地。一个叫二憨的鼻涕虫混在几个小坏蛋中偷偷地摸过去了。不走小路,偏穿草丛;忍着蚊虫的袭击,在半人高的芦苇掩护下,他们终于接近了河边。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一群白亮的活动着的躯体,有的文静,有的翻腾,互相溅水,追逐,笑叫。不知是哪个使坏,猛一下把二憨推入水中,被一个叫菊花的嫂子抓个正着。在其他姑姑姐姐的起哄声中,二憨自知不妙,拼命挣扎,骂着,叫着;无济于事,挣不脱;先是被按得抬不起头,喝了几口水;接着,有团软软的东西压在脸上,一股似乎有些甜的水汁,箭似的直射鼻孔,只呛得他气也喘不出。“我叫你小子不长进!吃吧!吃吧!吃个够!”二憨好容易才挣脱爬上岸,撒腿就向回跑。哭声惊动了二憨的娘,忙问怎么回事。二憨抽抽噎噎地说了刚才的遭遇。妈妈问:“谁叫你去的?”做妈妈的知道,一向老实的二憨不会自行去冒这样险。憨哭着说:“良子哥,说......,我去看看,回来……,告诉他,他给我摸知了狗……”“我把你个下流坯子!活该!”妈妈一边骂,一边把他横放到腿上,这一顿巴掌,只打得二憨杀猪似的叫。打完了,再找那教唆犯,早已不见了踪影。有人说,刚才还在,大概摸知了狗去了吧?
下雪了
一夜北风紧,大雪下了个够。天亮了,拉开屋门,嘿!房瓦上,院子里,墙头上,全是白。农村的孩子没睡懒觉的习惯,更何况下这大的雪。大人们忙着清扫院子、街道,小孩子便围着雪堆忙活开了。扫起的雪用掀拍实,加高,再滚上个大的雪球,七手八脚安放在堆的顶上,一个雪人的雏型就有了。修修削削,找来一块破抹布披放在顶上,便是头发;球的正面插一根胡萝卜,形成个大鼻子;从锅底掏两块大小相当(一大一小也没关系)的黑碳,安成眼睛;一只瓦片插在鼻子下边,便是嘴巴了。瓦片向上弯,是笑;向下弯,是不高兴。找两片鸡的长翎,分左右横插在嘴巴上面,就有了胡子;有的女孩子还从妈妈的碎布包包里扯出一片红色布条,缠在脖子上,雪人就围上了围巾。太阳出来了,照在雪人身上;雪人熠熠生辉,再严肃的大人见了,也忍不住驻足莞而。
除了堆雪人,雪天最有趣的游戏是捕麻雀。在已经清扫铲去积雪的院子里,用短棒支起一面扁筐,筐的下边和周围撒一些秕谷;筐的下边要撒得多一些。短棒上系一根细绳,人躲在屋子内,手握细绳的另一头,从门缝向外窥视着。先是一只两只麻雀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落了;警惕地试探着啄食扁筐周围的秕谷。一边啄食一边喳喳叫,是向同伴发出信号吧?于是,飞落的麻雀渐多;一边吃一边向扁筐下边谷粒多的地方聚拢。终于,完全放心地大啄起来。门内的细绳拉动了,扁筐边沿全部落地,几只甚至十几只雀儿就成了俘虏。它们惊慌地在倒扣的筐里四下飞撞,却没了任何出路。猎手这时只须拿一布袋,罩住筐的一边,轻轻掀开一小口,敲一敲筐的其它地方,猎获物便会争先控后地向布袋里钻。这些无辜的小生物,其下场可知。但在顽童猎手心目中,除了欢乐,哪里还有其它?有时,大人也参与这个游戏。
打雪仗,无疑是最为刺激的了。
雪地里,小伙伴之间抓起雪球互相抛着玩,那算不得雪仗。成规模的是相邻两个村的顽童有组织地对抗。那年月,各村民兵正大唱“游击战嘿!麻雀战!打得敌人心胆颤!”而两村顽童之间的雪仗却是阵地战。与我村“西x疃”同名还有个“东x疃”,两村相距不过300米。这中间的空地便是雪仗的战场了。先是某方下“战表”,派出三、五个人去挑衅,逮住对方弱小者灌他一脖领雪,反复几次,便激发了对方同仇敌恺的报复心。于是约定时间,双方都纠集尽可能多的人参战。最初,还有规有矩,步量出距离,划出中间线,谁也不准过线;然后开战。那可真叫壮观!年幼的或女孩子专管供应“弹药”(雪团)以及呐喊助威,野气力大的便投弹。一时间雪球纷飞,喊声动地;往往打来打去便啥规矩也没了,肉搏到一起,滚来滚去。一般情况下,大人是不大管的,顶多拽着自家孩子的耳朵骂回家。可是后来有一次不记得是哪方肇事,在雪团里包上了沙子石块,使对方的战士流了血,头打破了。于是引起了两村大人的重视,雪仗被严格禁止了。被禁后老长时间,战友们谈起屡次战况,还是眉非色舞。
文化熏陶
在停学野放的那段日子里,并非一味地撒野。拾草玩耍之余,却也受过一些“文化”的熏陶。当然是兼收并蓄,只要是有趣味的。
村子里有个叫柳条的老汉,是个外来户。孤身一人,专管给村里人放牛;不知什么辈份,反正大人们都叫他老柳,小孩子一律称他柳大爷。他天天赶牛上山,都随身带一布袋,除了干粮,还装着几本小人书,有《封神演义》、《说岳全传》、《呼家将》、《济公传》等等。当然残缺不全,但那书皮却是用硬纸壳反复装订过的。牛散放在坡上吃草,他就拿出他的小人书翻看。别看他眼盯着小人书,牛的活动他却全都了然于目。那些牛都是有名字的,什么“小花”、“老黑”、“大楞”……;偶而哪只牛走出了他规定的范围或者接近了庄稼地,他随手拿起块石头,扔过去,点着名一声吆喝,那出矩的牛便乖乖地调头走了回来。我们都挺佩服他这一手。每看到他歇下了牛,我们便凑过去分享他的文化。上了瘾,便常常追随他上山的路线。于是,岳云、陆文龙、呼延庆、哪吒、雷震子、以及济公等便成了我们津津乐道的人物,经常争论岳云厉害还是呼延庆厉害。从而也知道了甚么是忠臣甚么是奸臣。
我还有一个远房本家伯伯,无子无女,只老两口过日子;早年读过老书。(是私塾吧?)
他家有一部《聊斋》,是线装本;他便装了一肚子鬼狐的故事。遇上下雨阴天,便常有一些闲汉到他家去吸烟拉呱听故事。小孩子也有去的,我便是最常去的一个。他讲故事不全是“讲”,而是手拿书半读半讲。有些话就那么照本宣科,而有的情节却是口译叙述。常了,倒也听得懂。从他的故事里,我感受到了小翠啊,青凤啊,婴宁啊等鬼狐的可爱;尽管还不懂男女之情,却也常常遐想:能遇上个什么什么精,被迷上,挺好!当然,也有晚上听完故事不敢出门回家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以村西三里地的镇子为中心,周围各村都驻上了部队。那电线拉得左一道右一道。此后,就来了一个剧团,连续几天演了《闯王进京》、《三打祝家庄》等大戏。台上汽灯亮得耀眼,台下人脸密密麻麻。场子前边和中间是部队的战士,排得整整齐齐,一律坐在背包上,枪斜依在肩上;场子周围便是十里八疃赶来的老百姓。演出时,台上说唱打斗,台下凝神屏气,小孩子偶尔的哭声全场可闻。打那以后,野放的孩子们都迷上了刀枪棍棒,没事的时候就练棍子,有的竟能抡得风车似的转。围绕李闯王、红娘子、宋江、吴用、石秀的话题热了好长时间。
还有一种熏陶,那就是骂人;如果骂人也算一种文化的话。那时,农村的孩子不会骂人的几乎找不到,不过水平有高有低;于是在割草休息的时候,便常常凑在一起研究那艺术。两个人动了真格的对骂,这情况也有,但不经常;更多的时候是切磋练习。讲究的是,不撒泼,但几句话就能把对方噎个半死。口里脏字反复,同时大哭大叫,比声高,这是最低级的;气娴若定一句接一句句句不重复却句句击要害戳心窝子挖祖坟那才叫上乘。没人学过修辞,但那些反诘、比拟、隐喻、暗喻、排比却全能用上。有时还协韵,顺口溜似的。我一个特要好的伙伴小名叫长荣的就最善此道。他没少教我,可我怎么练也达不到他那水平,所以我便常和他在一起。他那骂,是出了名的,就连街上最泼的女人都怯他三分,从不去惹他。去年清明节回老家扫墓,在街头遇到他;寒暄了几句,非拉我到他家坐坐不可。已是儿孙绕膝的人了,看上去慈眉祥目,言谈却还露当年的皮相,时不时流出几句巧话。先是吃着花生米喝茶,渐渐浓了话兴,便开了一瓶甚么大曲;也没让他老伴炒菜,花生米就是肴。说来说去说到了当年一起练习骂人的事。我问他,现在还会骂吗?他说:
“老了,全忘了!得给孩子们做个文明榜样不是?”
“还忘了呢!去年秋天……”这是他老伴的话。
“你是画眉鸟啊?没人让你哨啊!”
他挡住老伴的话,不让说下去。这越发钩起了我的兴趣,非逼他说说不可。最后还是他老伴说了:
“去年秋天,镇上一个管民政的来村里小坡家承包的水塘里钓鱼,两个人。中午小坡领他们在村西王家饭店吃的饭。吃完饭要走了,那干部发现摩托车的气被哪个小孩子给放了。也是脸上带了点儿酒,顺口说了句:‘有妈养没爹教的货!’被这口子听到了,就上去理论(那天他也喝了点);那干部又吐了句脏话,这口子可就开了闸了。那个骂呀!不知他哪儿来的那么多弯弯曲绺的话,只骂得人家差点闭过气去。人家掏出手机要叫警察,亏得店主老王和小坡死命拦下了。要不,他非进去蹲几天不可!”
“他吹!没听说因骂人进大狱的!再说,是他先破的脏口。他以为他从深水坑钻出来背着个锅盖就算是披甲的了,可惜他没长钳,还算不得螃蟹……”
我一看这家伙又有点义愤了,便赶紧另找一话题叉了开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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