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钓鱼,可是从小到大一直参与着钓鱼活动,所以关于钓鱼的记忆很多,只要看到河流、水塘甚或一汪浅水,我就会想起河边钓鱼的情形。从隐约能记事开始,我对于父亲的记忆就有很多是与钓鱼有关的,我“记忆储藏库里”有着很多钓鱼的片段。
爸爸喜欢钓鱼,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通过妈妈吃了爸爸钓回的很多的鱼。到我出生以后,由于家庭经济困难,父母不能弄到更好的东西来喂养我,于是爸爸就利用上班之余的休息时间,多多钓鱼回家给我吃。到我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就经常跟在父亲身后和他一起去钓鱼。爸爸有一个大约半尺高的楠竹筒,是用来装蚯蚓的,上有一个活动的盖子——大概是为了防止蚯蚓从那竹筒里爬出来吧。每次去钓鱼,爸爸总会掘了好些蚯蚓装在筒里,还给它们放上些湿润松软的泥土。到了钓鱼的池塘或小河边,爸爸钓鱼,我就坐在那个蚯蚓筒上面,看着爸爸钓上来一条又一条的鱼儿。那些鱼儿好像都不太大,多半是鲫鱼,看着它们嘴咬着鱼钩在鱼线上弯着腰杆儿跳来跳去,我就高兴得蹦起来要去帮忙。爸爸当然不会让我帮忙,他怕鱼钩伤到我。如果钓到很小的冷水鰺(大概是这样写的吧,我没有看到过这种鱼的书面语是什么),爸爸觉得太小又不好吃,就把它扔在岸边,这时我就有 “玩具”了。我到处去找小草来喂它,它不吃,我就偷偷把爸爸竹筒里的蚯蚓拿来喂它,它居然还是不吃,许是离开了水,它心里很恐慌,也顾不得美餐了吧?——当然,这些是我以后才知道的,当时并不明白。我喂了它很多东西,甚至连泥巴也喂了,它当然不吃。弄到最后,那可怜的冷水鰺终于被我折腾而死。我呢,找了一些花草做“菜”,把它“煮了一大锅”。这样的游戏,到后来就越来越热闹了,因为妹妹和弟弟渐渐长大了,我们在河边的游戏花样儿也越来越多了。
到我有十来岁的时候,爸爸钓鱼的种类增多了,除了钓鲫鱼,他还钓“晒水乌鱼”、团鱼等。每到周末或放假,爸爸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河边度过的。我们呢,担任着给他送饭的任务,有时为了贪玩,就赖在河边不走,借“看钓鱼”之机采花弄草或玩水。有一年暑假,爸爸大获丰收,钓到了两只团鱼。那天很热,爸爸趁晚上乘凉之机,把鱼钩安在河边,第二天天还未大亮,爸爸就到河边去勘察“敌情”了。鱼儿上钩了!爸爸小心地把鱼取回来养在盆里,待我们起床时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我们三姐弟揉着惺忪的睡眼,瞅着那两只在盆里趴着的团乎乎的甲壳动物,第一次认识了“团鱼”。它们好可爱,缩着脑袋,转着小眼睛盯着我们看,还不时眨眨眼睛,似乎在询问我们它们身在何方。我们好奇地用手去摸它们的背,它们赶紧伸腿跑开,脚爪在瓷盆里划得哗哗地响。我们尽情地和它们玩了两天,第三天,父母商议之后,决定把它们拿到自贡去卖,听说可以卖到十多块钱一斤呢。我们三姐弟谁也没有反对,因为我们都明白家里的情况,只靠父母当教师的那点钱是远远不够用的。爸爸辛苦了一天跑自贡,究竟卖了多少钱我不记得了,只听说好像并不如传说中那样好卖。爸爸继续钓团鱼,他说如果再钓上来就不卖了,煮给我们吃。但奇怪的是,我们对于吃团鱼好像并不很热心,也许是我们从小就知道了父母的辛苦吧,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们有过分的奢求。爸爸后来再也没有钓起过团鱼,可我们并不觉得遗憾。
爸爸还是一如既往地钓鱼,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吃鱼。爸爸钓鱼的技术越来越好,成了远近闻名的钓鱼能手;妈妈做鱼的技术也越来越好,亲朋好友来我们家,都对她做的鱼赞不绝口。
在钓鱼吃鱼的日子中,我不知不觉地成长着,渐渐地发现了和爸爸一起去钓鱼也是一种享受。在我们的大家庭里,喜欢钓鱼的还有大伯二伯和好几个哥哥们。二伯退休在家,几乎天天“以钓为乐”;二伯远在西安,却置办了整套的钓鱼行头寄回老家,然后回家享受钓鱼之趣。那几年,大伯刚退休不久,身体还很健康,几乎年年都要回一趟老家和二伯以及我爸痛快地钓上一两个月的鱼。他们喜欢到很远的地方去钓,每天天还没有亮就拿着电筒出发了,晚上也是“月上柳梢”了还不见回家。他们每天都有所收获,而且兴味盎然,这让我们很疑心他们去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很美丽的有很多鱼儿的好所在。于是,我们在某一天跟着他们一起去了那个叫“东南桥”的地方。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那真是个美丽的地方。潺潺的河水清清凉凉,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水面不时地有一圈圈的水文划开,我觉得那肯定是鱼儿在水面下吐泡泡。河边绿草青青,葱郁的竹木倒影在水中,让人觉得别有一番情趣。受了父亲和伯伯们的影响,我也拿起钓竿(他们这时用的已经不是手杆儿了,改成了台钓)准备享受一下钓鱼乐趣 。结果我因为近视,连最近的“牌子”都看不见,失望之余又换成大伯带回的“海钩”,站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耐心等待,只得甩杆作罢,顾自看风景捉蝴蝶去了。不过,在这一天,我倒是真正的领略了钓鱼的另一种乐趣:看钓之乐。我不钓鱼,就可以很随便的东看西游,享受“自然之美”;等到爸爸他们钓到鱼时,我又可以凑过去评头论足的享受“丰收之乐”。此种乐趣,岂不是两全齐美。另外,和爸爸他们一起走这么远的路来钓鱼,一路上爬山涉水,又锻炼了身体又磨练了意志,这可以说是一箭三雕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钓鱼居然成了我们家庭聚会之时的一种必备活动了。过年过节,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吃吃饭,打打牌,钓钓鱼,其乐融融。现在,回想起我们在老家过年的情景,出现的最多的画面就是:河边,这边站着爸爸,那边站着二伯,距离他们不远处,分别站着几个哥哥,甚至连我本不会钓鱼的老公也学了几招充次其中,他们都聚精会神地钓着鱼,只有我和 妈妈不喜欢钓鱼,便带着两个小孩子东游西逛地看风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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