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16岁偷偷的穿走妹妹的裤子去上学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内心默默的告诉自己：参加工作头一个月的工资，就用来给妹妹买裤子，以弥补内心对妹妹的那份歉疚。虽然我知道很多时候，遗憾已经造成，弥补已是多余，但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写出自己对妹妹那份深深的歉意，已换取心灵的平静，因为我不想负债过一生啊！

——题记

“快，心儿换上，妈妈给你拿了小妹的这条来，她不知道”我像做贼似的在临上火车的前一刻，在厕所里顺从的穿上了妈妈给我偷来的妹妹的那条裤子，脱下自己的那条带补丁的！穿上妹妹裤子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妹妹那充满哀怨的眼神，但是我无法舍了妈妈为了我而狼狈的那份心：想让女儿体面的走进大城市去读书的那份心呵！

90年代末的北方小镇，已逐渐的富了起来，可是生在重男轻女家庭中的我，能上学已是我的造化了！还想穿好的衣服，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一直以来，我穿得不是妈妈的衣服，就是和妈妈年纪相仿的小姨的旧衣，但是能上学我已经很知足！当我已高出录取分数线几十分的成绩被省内最好的一所中专院校录取时，小姨给我送来了一条她年轻时穿的但现在已不合身的裤子。这已是我收到的最好的贺礼了！因为它看上去像新的一样！贫穷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狼狈，什么叫别人的施舍，只是对它充满了感激！

当和我年纪相仿的妹妹看到我有新裤子穿时，那羡慕的眼神，我一生都忘不了！那是干涸的土地对雨水的渴望；那是饥饿的人看到馒头时的贪婪目光啊！我无法忽视妹妹的那双大眼睛所散发出的光芒，而把它送给了妹妹！城里的孩子或许一生都不会理解这份渴望与不舍！而我却真真切切的想要放了这份不舍，去满足过得比我还苦的妹妹那份仅有的奢望！

当妈妈知道我把裤子给了妹妹时，妈妈的眼圈红了：心儿，你的懂事让妈心疼啊！“心儿来试试，这是妈妈给你新买的，妈要让我的心儿体体面面的去大城市念书”看到妈妈手里拿着的新裤子，我傻了！“妈，哪来的，爸不是不给钱你用吗？”“傻丫头，妈不是有陪嫁的玉镯吗？妈一直没空戴，今天就把它当了，反正留着也是占地方，还不如给我家心儿换条新裤子呢？妈让心儿受苦了！”瞬间，我泪如雨下“妈，您不要这样说，那是姥姥送你的嫁妆啊，是你心中的宝啊，我们去换回来好不好？心儿能上学就已经很知足、很幸福了！”我恳求着妈妈！可是如我一样倔强的妈妈不为所动！这是怎样的一份爱呵，做母亲的只怕会苦了自己的女儿，可是做女儿的也想让母亲幸福啊！我感觉到了自己的罪过，也感觉到了母亲那深深的毫不保留的爱！这一生，我要还的债又何止一条裤子啊！

我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的去珍惜它，虽然它只不过是一条很普通的裤子！可是有的时候，越是用心去呵护的东西，越是容易破！天生天养的小草如旧衣般的坚韧啊，可见我是天生的穷命！去邮局取通知书那天，在妈妈的游说下，我穿上了新裤子，穿着新裤骑在车上，忍不住的看看脚步蹬有无弄脏了裤子，又忍不住的腾出一只手去摸通知书是否依然在裤兜里。我把兴奋和珍惜全写在对裤子的爱惜里、对通知书的珍惜里！“啊，只听碰的一声响，瞬间分神的我骑着车一头撞在了路边的树上，又弹了下来，摔了个嘴啃泥。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马上爬起来，看是否弄脏了裤子。不看还好，一眼看到血从膝盖裤了的破损处流了出来，我慌了。心急的不顾流血的膝盖，只想去把膝盖裤子的破损处抚好。我的手一遍又一遍无意识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破损的裤子不会因为我的抚摸而自动愈合！那一刻，我有想死的冲动！因为那是妈妈拿什么换来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啊！我摔破的不仅仅是一条裤子，还有妈妈的那颗心啊！

回到家，我飞快的换上旧裤，小心翼翼的脱下它擦了又擦，可是那个铜钱大的洞口依然存在。我不敢告诉妈妈！我想补一补或许妈妈看不出来！可是无论我再怎么补，那个破损处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我也别无它法。直到要离开家去上学了，穿上新裤的我，一路上一直遮遮掩掩的，就怕被陪同的妈妈发现了。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妈妈还是发现了，妈妈看到补丁，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告诉我让我在车站等她后，转身飞快的跑回家了！

接着就发生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没有经历过，就无法深刻的体会到我多年以来，对妹妹的那种负债的心理，对妈妈的那份歉疚的心意！是我，没有让少年时代的妹妹如愿一场；也是我的不小心，而让妈妈的那份仅有的嫁妆赔得不值啊！妈妈和妹妹，我生命当中最亲的两个亲人，谁都不曾指责我什么，或许长大的小妹已忘了这件事，或许年老的妈妈已不再记起！可是就是这份不加指责，却让我从此以后背上了一生的心债啊！

-全文完-